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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天下风雷-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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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刑!”

枪声响起,陈作孚倒在血泊里。

法场死一般的沉寂。

大帅府里,一身麻衣重孝的小姨母坐在地上哭得抢天呼地,表弟表妹们跪在地上更是泣不成声。

子卿一身重孝跪在客厅中央,默然垂泪,任小姨母拼命的捶打掐拧。

“你这个没良心的,姨母是怎么待你的?你那些年吃在姨母家,住在姨母家,你姨爹有点好东西就先想了你呀。”姨母中年丧夫的伤痛,子卿当然能理解,可他又能怎么做呢。

他想跟姨母说些义正词严的道理,但俨然不合时宜,想说些软话,又不知道如何去劝姨母。平日口舌伶俐的他,今天舌头如打了结一般。这都是为什么?难道真要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吗?

“老姨。”子卿轻唤了声,满心无限的委屈。自从整理军纪以来,平白的受了多少辛苦,吃了多少闲气,连爹爹都在误会他。是呀,他自己都不明白,放了好好的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不做,他是为了什么?万千愁绪涌上心头,子卿抽噎声变成哭泣。

“妹子,胡家对不住你和大兄弟呀。晚了一步,就晚了一步,谁知道这熊孩子动手这么快。”胡云彪悲叹道。

“妹子,老哥也伤心呀,好歹你是孩子的亲姨娘,孝彦就和你自己的儿子一样,你再不解恨,大哥给你打他。”

小姨母坐在地上,抽噎着:“小时候,那庙里的和尚就跟我姐说,小顺子这孩子睫毛长,六亲不认,我还不信。这真是灵验了。”

“老姨!”子卿跪爬到姨母身边,姨母却像看到仇人一样一把推开他,怒目圆睁的啐了他一口说:“胡少帅,罪犯的家眷什么时候能去收尸呀?”

“小顺子!”父亲终于勃然大怒了起身,抄起桌案上的皮鞭过来一把抓起子卿。

“那是你亲姨爹,你还分不分出个里外呀。你说,是谁撺掇你的?爹不信你有这个胆子。”

眼见一场恶战要开始,一直在门外观望的二太太连跌带爬的进来,护了子卿哭道:“不行,不能打,大太太临咽气把这苦命的孩子交给我了,老爷要打就先打死我,不然我闭眼后如何向他娘交待呀。”

几位小妈进来连拉带劝,推了子卿出屋,避开这场战事。

门口的弟弟们都惊诧的看着哭着出来的大哥。

晚上,子卿躲在房里不出来,不知道为何,楼廊里传来二弟的哀嚎声。

子卿寻声来到父亲书房,父亲正用皮鞭抽打着二弟,子卿惊得一把拦抱住二弟。父亲的鞭子在他头顶停住,父子对视片刻,那鞭子扔到了地上,父亲漠然的出去。

二弟说,他不过就是提醒父亲说,明天是母亲的忌辰,要去扫墓了,父亲就火冒三丈的打他。

入夜,子卿陪了二弟久久不能入睡,二弟忽然抽噎的提议说:“哥,咱们现在去看娘吧。”

香烛二弟早就备好,二弟平日淘气,是不折不扣的公子哥,但每年去祭拜母亲是从不忘记的。

临水的祖坟地里,母亲的坟墓是那么的冷情。

子卿将脸贴着那冰冷的墓碑,去感觉母亲的余温。娘去世那天,身体就那么冰冷,小姨爹抱起他说:“那是你娘要去天上云彩上做神仙去了,天上比地下凉。”

“大哥,都怨我不好,你说我小时候哭什么?哭得爹烦心来打我,气得娘抱了我离家出走。娘要是不走,就不会病死在外面,哥就有娘了。”

二弟总说这种傻话。那时候二弟才两岁,夜里大哭不止,扰了爹的清梦,爹就一怒踢门进去从娘身边抓起他就打。娘又伤心又愤怒,连夜抱了二弟就走了,一走就再没回来。

子卿搂了弟弟哭,弟弟也躲在他怀里哭。

“哥,你说干嘛不是我去死?反正爹最不喜欢的儿子就是我。娘要在多好,你也有个说体己话的人。”

“傻子,总说傻话。你那时才多小。”

“啊哼”一声咳嗽,兄弟二人慌忙回身,父亲一身长衫马褂立在眼前。

“爹~~”二弟颤声说,父亲不知道有没听到兄弟二人的对话。

胡云彪空叹一声,两个孩子小时候受了委屈,总偷偷跑来到母亲坟前哭诉。想想结发之妻跟他奔波多年,受尽辛苦,却没能享上一天清福,扔下三个孩子撒手而去,胡云彪心里一阵凄凉。

胡云彪拈了几根香,在坟前拜了拜,什么话也没多说,一手牵了一个儿子,往山下走。

第186章 相约南戴河

子卿告了长假在家休息,不再去军整会,也不过问军队的事情。

霍文靖几次找他,他也不肯接电话。

自从扫墓回来,二弟看出大哥子卿心情不好,就拿来自己珍爱的蝈蝈葫芦和养的百战百胜的“蟋蟀王”来讨子卿开心。这些玩意子卿幼时是十分喜欢的。

直到今日,子卿忽然发现斗蟋蟀始终是件有趣的事。同一些半大的公子哥围在庭院的石桌一玩就是一天,从早晨斗到晚上,热火朝天却难分胜负,竟然玩得废寝忘食,忘去一切烦恼。

二弟对他说:“大哥,这就对了。顶多被爹骂几句没出息又咋的?不会招灾惹祸,不会在战场上送命。有吃有喝有玩,又有什么不知足的?”

子卿手里拿着笤帚苗发呆,二弟随意的几句话仿佛还有一定的哲理。爹总骂二弟没出息,傻里傻气,现在看来到底是他傻还是二弟傻呢?子卿自嘲的笑笑,发狠说:“我押,押一百大洋,就不信我的‘铁骨将军’咬不断你那只‘金头王’的脑袋。”

武督军的儿子武宝贵有些结巴,越急就越结巴得厉害:“那~~那~~你~放~~放马~~放蛐蛐蛐蛐~~过来。”

“你得了吧,听你说话再噎死我,说吧,你小子押多少?”子卿蹲在了石凳上,挽起袖子。

“小爷,来客人了。”吴小勇在后面说,小勇就是没有大勇有眼力,总分不出个眉眼高低,人长得伶俐,怎么这个关键时候来打扰他。

“不见不见!”子卿不耐烦的说,头也不抬。

“笨!玩都不会,一边去,我给你逗。”一个人抢过子卿手里的笤帚苗,一把将子卿推下了石凳。

子卿抬头一看,脸上顿时露出惊喜和愕然:“七爷,怎么是你?”

“帮我家老爷子来找你爹谈点事,顺便看看你。”七爷逗弄着罐里的蟋蟀:“子卿,你这只蟋蟀不行,晚上咱们俩去坟堆里挖‘棺材板’去。”

看了七爷认真的样子,子卿心里暗惊。这若是换了昔日,七爷见到他不务正业玩蟋蟀,干这些纨绔子弟游手好闲的玩意,肯定恨的牙根痒痒上脚踹他,而今天七爷却一返常态的玩兴正浓。

“子卿,东北是你的地盘,带先生去吃顿好吃的。”七爷提着条件。

子卿一笑,带了七爷去德宝饭店对面的山东菜馆宝月楼。

“这是家新开的菜馆,听说很不错,不过一直忙了没时间来饱口福。我同霍先生这些时候都是啃口苞米饽饽就充饥了。”子卿说笑间,笑容中掠过惨然,心里暗骂自己自讨苦吃。

霍文靖赶来的时候,见了子卿一身摩登的猎装,闲散的样子眉宇间流着忧郁,或多或少猜出些什么,就笑了说:“小七你是没见到子卿多威风,他这几个月一折腾,那些土匪兵都服气了。昨天老帅特地开了营级以上军官的回议,宣布了关于处死陈作孚旅长的决定。老帅说了,今后有谁违犯军法,一视同仁的严惩不怠,让大家都要好好去操练,专注在把东北军练好。”

子卿淡笑着玩弄着手中的酒盅:“七哥,孝彦想出国,不想在军队里干了。”

子卿的决定,霍文靖沉默不语,他几日没见子卿,已经猜想到子卿会有此决定。

“要走也是我走。”霍文靖说:“老帅和钱参议他们一直不喜欢我,我到哪里去都一样。子卿你不行,你能扔了军里的责任,能扔掉你做人家儿子的责任吗?你能逃到哪里去?到头来还不是第二个小七和汉辰。”

三人一阵沉默,身后的雅座里传来一阵朗笑。

“当你是胡少帅呢,呼风唤雨。”

“切,胡少帅算什么,一个花花大少,不过就是会投胎,摊上个好老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爬上个少将的位置,名利双收的。”一个人大放厥词,子卿回头去看,并不认识。那样子像是个商人。

“投胎给胡大帅当儿子坐享清福你也要有那个命。”

又一阵哄笑。

子卿忽然拍案而起,仗了几分酒力,他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腔无名怒火,大踏步走进雅间,一把揪起刚才谈论他的那个人。不等周围人明白,子卿一拳就打得那个商人口鼻流血。

子卿和霍文靖怕子卿闹事,忙去拦抱住他,将他拖出了雅间。直作揖抱歉说:“小兄弟喝多了,大家包涵。”

子卿出了门,被七爷和霍文靖推搡着来到的德宝饭店的咖啡厅雅座。

昏黄的灯光,子卿噙着泪,哽咽的说:“七爷,霍哥,孝彦没有你们想像的坚强,孝彦做不下去了。孝彦已经没了娘,不想再丢了爹,那就真是孤儿了。”

小七握住子卿的手:“子卿,你情绪不稳,怕是压力太大了,总要发泄。走吧,跟先生去海边散散心,难得我大哥恩典许我个长假,我可以把汉辰带出来玩。对了,立峰也可以过来,还有维夏听说我去南戴河,也说能跟来。”

子卿眼里流露出期盼的光,含了泪笑了点头:“好久没见他们了。我去叫上继组和小荀吧。”

“哈哈,那就真是‘八大公子’聚会了。”霍文靖逗趣说:“小段知道要乐疯。”

南戴河的海边,段连捷躺在长椅上,戴着副墨镜,身边围了几位矫柔的美女。

远远的,海滩上几位阳光旭日般的少年在嬉闹,在海里打着球,阵阵欢声笑语杂来海浪声传来。

“那夏威夷的美军基地我都去过,那个海滩比这里美得多。那沙子细得如面粉,那水蓝得如宝石。”

听着段连捷的吹嘘,几个姑娘目光中流出艳羡。

段连捷得意的炫耀:“西方人比我们开通。那浴场男女都是赤光了身子躺在沙滩上,那叫‘天体浴’。”

羞得几个女孩子面颊绯红,一个胆大的啐了说:“段公子要是敢脱,我就敢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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