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33号-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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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她面前穿过红装,那次为了掩人耳目,特意去张裁缝处选了一套尺寸与款式尽皆不合适的衣服,又小心翼翼收了自己的贵气,梳出奇异的发型,敛起一双黑眸中的光彩。怨不得她见了就惊得差些跪倒。
在黄泉路33号中,那些头顶亮彩他尽皆让与二老板牧白,渐渐,连年少的青梅也让来让去,让进了他人怀抱。
走神间,是暄城的声音缓缓响起:“世子殿下果然英姿不凡。”
废话。
鹤劫放与天逸心中皆有此感。
鹤五郎之美无须怀疑,乃板上钉钉,传遍天界的事实。更何况他此刻身穿魔教特制的大红喜服,衣上金龙盘踞,与天逸身上的彩色凤纹图饰恰成一体,高大男子即使玉立不动,也已美不胜收。
连天魔皇也暗自点头,鹤家男子确实于红色一道别有一功。
不知为何,仪式走得潦草,天魔皇也未多请宾客,只说等婚宴当日,鹤四郎夫妇俱在之时,再风风光光操办一番。
暄城抿嘴一笑。
这是一出演给他一个看的好戏,自要细细欣赏。尤其是高不可攀的世子殿下,当此风流美事,内心的焦灼却可以想见一二。
车路将军不自知地学他恩师,拨弄起了手上的修罗戒,直到红衣男子在不远处缓缓朝座上的天魔皇陛下曲了一条腿,成跪姿恭恭敬敬行以一礼。
他的手乍离了修罗戒,以眼色示意身旁的伺将,即是好戏,总也要有些波折高潮才好看不是?
傀儡般的一对金童玉女被送进后殿稍坐。
闲坐无话。
他优雅地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以缓解室内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气氛。
天逸虽未剑拔弩张,却也七情上面,带着咄咄挑衅之意道:“欢宴之后,世子殿下是否可以兑现承诺将天逸带出天魔宫,回去冥界与牧白相守?”
他答:“鹤劫放早说过有一日会带臭丫头离开天魔宫,不肯信我的人却是四公主殿下。”
她闻言苦笑,看了一眼自己红色的大袖,喃喃自语起来:“是啊,瘦皮鹤说过一年内会来娶本宫,从此再也不必锁在天魔宫内看父皇的脸色行事。小天逸哪里明白这都是孩童的戏语,短短一个月的相处又哪里作得数,当时只觉瘦皮鹤此话是年少时最大的希望,一年时光易过,届时就可以享尽温暖,再不用体受御水河之凉。”
她歇一口气道:“等来等去,本宫也就成了笑话。娶不娶皆在其次,但连只字片语都不得。终是要等,一等数年,等来了天界的种种传言。原来当日那河前信誓旦旦的丑八怪早已忘记了半夜哭泣的臭丫头;听说他已风流倜傥,艳闻频传,天魔宫内失宠女子的这点小小心愿,自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往昔旧事。”
泪盈眸睫,她继续诉说:“天逸没有其他好本事,唯有自行疗伤最最擅长。既然短暂温暖伤人,只有遗忘来得容易一些。十年光阴,相比一生枯等,真是容易得很。也幸好由牧白重又给了四公主莫大的温暖之意,所以那夜雪地里恍然认出当年的那只瘦皮鹤,三三依旧可以拿你当朋友。”
“鹤劫放,前事已渺,本宫不会记恨你的负情忘义。只求你一点,放我去冥界和牧白团聚,你仍做你的大老板,我做我的门神,黄泉路33号一如既往。这是本宫最后的心愿,不知殿下肯否成全?”
她话毕,用冰凉的手指为自己拭泪。
隐忍了多少年,以为尘封已久的往事,就这样荒唐地在定亲仪式上找到了倾诉对象。
他永远不会懂,忘记那些过往,不恨瘦皮鹤,拿他当朋友需要多少的勇气。
=奇=鹤劫放垂首,他怕看臭丫头的泪眼。
=书=她说他负情忘义。
=网=世子殿下无从辩起,虽然,他从未有负,但言辞苍白,时机又太迟,她早已被牧白搭救,另投了温暖怀抱。
他们之间的一切,尽在四字之间——阴差阳错。
他缓缓立起身,语声轻柔道:“三三,起来,稍后我们就能回去黄泉路33号。”
她欣喜抬头,眼光中尽是期待,他的呼吸被迫一窒,此苦远甚黄连。
正在这两个要回喜堂之际,却是车路将军手下的护将突然在门口现身。
见到鹤劫放立即躬身:“世子殿下,有事禀报。”
红衣男子略微变色,上前附耳。
片刻,他急急回眸,口道:“天逸,和我一起走,牧白出事了!”
“啊?”她一个脚软,几乎站不稳。他却一把拉起她就朝外奔去。
喜堂中两位男子见这一双火红身影远去,天魔皇似是要对暄城解释:“总要让他们见最后一面。”
暄城了然一笑答道:“避劫丹一案由魔教黑衣影卫揭发牧白为幕后大贼,恩师要我代为致谢陛下,虽然无缘迎娶四公主,但魔教于龙凤堂之深情厚谊,我们决不敢忘,日后如有效劳之处也必定不辞。”
天魔皇面无表情道:“神教家务事,魔教不会插手。将此话带给重光即可。”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阶下囚
地府苦牢并不太凄苦。
牢前既无烧红的炭块,也无沾水的长鞭,更无老虎凳剥皮驴,毕竟形形色色的酷刑,地狱中展示出来得已然太多。
眼前这金刚栅栏后的一室就是所谓囚房。
寅罡对他爹说:“光是恐惧与绝望已足够让人就范。”
牢中男子静坐已久。
灯火通明,让他将空荡的囚室看得分外仔细。就这样呆看了足足四日,墙上的蚊子血都红得触目,渐渐知道左墙角是蛛网,右墙角有微小的纸片,兴致勃勃拾来看,也只是空白,并无丝毫墨迹。
牢中的日子,从脸色到心情,处处皆白。
他这样的阶下囚却也有访客。
每日黄昏寅罡太子都会亲临,他令手下的鬼卒搬一把椅子摆在中间,自己横刀立马坐在上头,隔着金刚条,重复问一样的话:“牧白,你今日肯否招认偷窃避劫丹一事。”
“牧白无罪。”
“人赃并获,魔教的黑衣影卫在你的屋子里搜出了那么多避劫丹,你尚有何话可辩?”
阶下囚抬起脸来。
紫眸里光亮闪耀,浑不似受困暗牢应有的黯然无神。
海棠花风骨依旧,只见剑眉微挑,缓缓吐出数字:“无话要说,去你妈的。”
寅罡冷笑道:“二老板,总有一天你会有话要说。”
第三日,寅罡进苦牢的时候,自己的脸色就十分苍白不好看。
重复的问答过后,他带来了不一样的消息。
“牧白,今日你我可以说些私事。”
“你我之间有何私事?”牧白先自笑起来,这笑映入寅罡双目,只觉万分讽刺。
“是关于魔教四公主天逸的。”
牧白脸上的笑意犹在,但紫色的双眸略显空洞,只是直直看着寅罡太子,仿佛在等待他说下去。
“明日天界有桩大喜事。天逸公主与神教五公主府的鹤劫放世子将在天魔宫举办定亲之仪。”
沉默蔓延。
牧白眼中的紫意全然熄灭,只留一抹残笑在唇边。
寅罡走近些,在他面前深叹了一口气。
“鹤,劫,放?”牧白语声一如既往的温文,好脾气美男果然反应都比旁人慢半拍。
“是,神教世子鹤劫放,大美男鹤四郎的次子,听说文韬武略兼备,家世相貌都无可挑剔,连我师兄都败下阵来。”
寅罡的语气有些失落,一山还有一山高,谁知道三三的婚事会引出这样一个无敌的世子来?
他以略带安慰的口气对着牧白道:“之前,我还以为三三心中只有你,我师兄才没有机会。谁想半路杀出这样一个程咬金来!”
牧白闭目不语。
也不知这寅罡太子是何时离去,睁开眼时,牢房仍是只身孤影,一片空寂。
他对着蛛网冥思。蛛网上受困的大头蝇乱蹬挣扎,如此小物也知惜命。
何况于他,为了惜命,多少苦与屈辱都受过;如今却是迟疑,这样折磨究竟为何?
当日为了人间的母亲,天界的父亲。
今日只为了等一男一女。
等大老板无浪,因为他要牧白信他,无论同观人间绿野起碧浪,还是共坐黄泉路33号书房内,是黑衣男子教会他骂第一句脏话;也是黑衣男子第一个拿他当真心朋友,连深服都交予他洗;牧白喜色,无浪至此只穿黑服。
即使无浪也不能救自己,好兄弟总要告别,还要嘱咐他千万不要为自己报仇,也千万不可穿红色天女衣回天界。
牧白吝啬,不愿借衣给大老板,只因,生怕他步上他的覆辙,笑容倾城的无浪若被天界的变态元帅相入眼中,他牧白还有什么面目对好兄弟交待?
另外要等的女子,是他的三三。
牧白终是笑了,眉头不再紧锁,紫意重新焕然。
黄泉路33号内一幕幕来往,柴房内热情似火,他们之间的事,他自己最有把握。
什么世子鹤劫放,他并不担心三三会同此鸟人定亲。
纸片上都是他脑海里无数娟秀字迹。
好记性的二老板能够迅速书写下他与三三的每一次对话,以及公主在他怀里呼吸的韵律。
只要丫头在他肩头刻的字还在。
一切安好。
美男子一夜未睡,第二日却反而目光熠熠,添了更多神彩。
连寅罡都不得不承认二老板牧白是美丽的。
他只是半坐在牢内,黑色长发恰恰掠地,两道眉毛直入鬓际,红的唇,白的脸,是画就的花容月貌,放在那里却教寅罡莫名升起一股将之毁灭的欲望。
偏要看看这完美地脸部轮廓被微微拉长或是揉短会是个什么模样。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变故陡然发生。
阶下囚忽然眸光闪动,十分激动地扑上金刚栅栏大叫:“无浪!”
美到不可思议的天神无浪蓦然出现在牢内。
红色成双作对。
白而亮的牢室同时冲入了龙与凤,无浪的手上还牵着宫装女子,浓妆的,高贵的,遥远的天逸公主。
二老板顿感一片血色扑面而来。
弹指间,寅罡太子睁大了眼睛,反反复复打量眼前这两张脸,仿佛陌生又熟悉,视线兜兜转转,终就落在他们身上泼满喜色的对袍与那两只刚刚分开的手上。
“无浪!”的呼喊似乎还在空荡的地牢里回旋,这声音到了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