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对岸的企鹅-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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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好了。”
“嗯,那好,你知道澎澎现在在哪吗?”
“在哪?”
“她们公司的同事说,公司安排培训,她们现在去澳洲了。”
“澳洲?”
公司的领导难道从小和蜣螂一起玩大的么?研究广告的话,去香港台湾韩国日本,或者欧罗巴美利坚,为什么偏偏去地广人稀羊多车少的澳洲呢?
“澎澎的毕业证书还在我这儿,据说她已经正式和公司签了,然后就被派到澳洲的培训基地,主要是业务和英语的培训……”
“怎么会去那么古怪的地方培训啊?不是说,前一段时间她要处理项目吗?”
“那个项目也是她的毕业设计,做完以后她就和公司签了合同。”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么说来,她去培训也快半个月了,公司没说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不过,可能根据公司的需要,会在各地派一些人联系业务的,就是说,培训结束以后也不留北京。”
宠物猫说的只是猜测吧!
然而仅仅猜测就已经够了,我的大脑已经被太多的想法搪塞,变得难于思考,难于视听,难于呼吸,难于保持水瓶座所应有的冷静。
本来,我们只需要打破一条心里的隔阂,只需要一个恰当的机会来扫除各自的疑惑,那时候,我们毕竟还在同一座城市中,晒着同样的阳光,淋着同样的雨;然而现在,只是一条深夜传来的消息,就把我一直挂念的女孩发配到了海的另一端,时间上,我们间隔了三个月又七天,空间上,我们则相差了地图上的两拳距离。
本来以为,等到毕业,等到我们手中的事情都做了结,也许就该轮到我们重新彼此面对;正是有这份期盼,我才愿意遵从澎澎的意愿,不去她的前后左右纠缠打扰,而是耐心地抵抗着一波波的寂寞,学着常胜将军赵子龙,在孤单失落中杀进杀出,不肯就义。
然而现在,一切都变成了不确定。
我该用什么办法,来逾越那些时间空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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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洲吗?没关系的,在澳洲有獾子可以罩着她。”阿维规劝我,“所以你一定要节哀顺便,保重龙体,化悲痛为力量,为共产主义事业发挥余热。”
“打你的余热。”说是打他,可是被我喊得无精打采,失魂落魄。
“无论如何,都大学毕业了,你也该懂事了,所以不要再糟践自己的身体了。万一澎澎哪天回来找你,一看你的模样,支离破碎、面黄肌瘦——”
“阿维~你有这么劝人的吗?”小维姐姐不满地瞪了那厮一眼。
“我?我怎么了?不就是说了个‘面黄肌瘦’么?”
“面黄肌瘦?还狗盗‘肌’鸣呢!还鼠肚‘肌’肠呢!还首都‘肌’场呢!”小维姐姐竟然用如此这般的语言来回击阿维。
“哇哇,不得了,你犯二的功力也练得如此高深了啊!”阿维那厮作惊诧状,“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武松洗澡没热水,冷水浇个透心凉,夜里起来六七趟,提着裤子上茅房……”
“不许犯二!”小维姐姐揪住了阿维的耳朵,“我是企鹅,企鹅犯二是可以容忍的;你不是企鹅,所以你不许犯二,知道吗?”
看着他们两个家伙的模样,我越发地想念澎澎。
“算了算了,”阿维捂着被揪红的耳朵,“我也不劝你了,所有的道理你都明白,比我明白。要不咱们这么的吧,要不咱们那么的吧,要不咱们哪们的吧,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你说吧。”不忍心违背阿维的好意,所以我还是纵容那厮继续废话了。
“故事的名字,叫《已经疯了》。”阿维摇头晃脑地臭拽起来,“这个啊,话说在澳大利亚辽阔的茫茫草原上,有两只牛一边吃草一边聊天,一只牛说‘咱们要小心点儿,据说最近流行疯牛病’,另一只牛说‘那你着什么急,咱们是袋鼠啊’!”
小维姐姐已经笑得没力气揪阿维可怜的耳朵了。
“袋鼠吗?”我低下头,看着手机绿色屏幕幽幽的光,“为什么偏偏又是澳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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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美丽蝴蝶,你是我的宁静深秋,你是我琴弦里弹唱的幸福,你是我忧郁时泛起的哀愁,你是我的辗转反侧,你是我的破碎舞步,你是我的温暖泪痕,你是我的冰冷胸口,你是我的无尽守望,你是我的片刻回眸,你是我的晶莹雪片,你是我的飘摇孤舟,你是我不停追逐的梦幻,你是我唯一等待的理由。
我不在乎究竟打翻了多少缸醋酸。
只要在我下一个惊醒的瞬间,你会回到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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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开始向着天王星祈祷了。
因为澎澎说,祈祷是有效的,所以我会在洗澡的时候顺便对天王星祈祷一下。
所以,受到了天神乌剌诺斯的眷顾,在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夜里,在我促不及防的状态之下,澎澎忽然打来了电话。
“喂,傻猫,你还好吗?”
女孩的声音,这回真的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了。
一瞬间,我无限同情“汉有游女、不可求思”的古代人,也发自内心地热爱起了曾经被我深恶痛绝的中国点心。
“我,还好呀,你怎么样?生活还适应吧?鸟语听得懂吗?有没有工作太辛苦?有没有按时吃午饭?会不会水土不服?要不要我们给你特快专递什么东西?”
我竟然也能一口气对女孩子说这么多话?而且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我开始佩服我自己了,明天我就去告诉阿维,我不要再当“恐龙猎手”,我已经有资格可以胜任更高的职位,比如“企鹅安抚使”之类。
“喂,你……”听着我的问话,女孩的声音变得哽咽,再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对了,话费会不会很贵?你把电话挂掉我打给你吧。”
“你,你傻哦,手机打手机,反正都要收钱的。”
“是吗?还真是这么回事。”我拍拍后脑,“那好吧,有一件事情你还记得吗?去年在山上的时候,我好像答应过你,要专门给你写一首歌的。”
“是、是啊……”
“那,你现在想听吗?”
把手机挂在胸前的衣服上,我抱起了吉他,弹着简单的和弦,唱着简单的歌。
澎澎在电话的另一端,在遥远的未知的什么地方。
我确信她在认真地听着,虽然我无法从手机里感受到她的呼吸,但是,我确信。
因为,我的手机正挂在我胸前,我似乎能感受得到女孩喘息所吐出的温热空气;而此时此刻,我所能做的,只是专注地弹琴。
然后,伴着金属琴弦振动的声响,我轻轻地唱:
你坐在对岸 任雨雪飘散 夜风的思念 吹动你的发辫
拨一根琴弦 逃避着孤单 为一段流年 给一生期盼
我走过窗前 你和我擦肩 你沉默无言 我藏起了脸
是春的短暂 和秋的伤感 落叶飞满天 为白桦树的眼
街灯亮了 童年忘了 有人歌唱了 对岸的你去哪儿流浪了
现实主义的大四 第十节 大结局
告别那个飞扬跋扈混沌初开花飞若梦思心徘徊的大学时代之前,我在自习室里一张曾经趴着睡觉流过口水的桌子上,刻下了这首叫做《坐在对岸》歌词。
后来和阿维一起故地重游,我特意找到了那张桌子,发现最后两行字的底下被画了波浪线,然后有一支箭头引了出来,在一片空旷的地方,箭头所指的方向上写着:
“我只喜欢最后这两句,很傻,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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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歌完整地唱完,我小心地放下吉他,重新拿起手机来。
“喂,澎澎?”
电波维系的另一端是夜的寂静,女孩的呼吸和着风声,轻轻柔柔掠过我耳畔,我能清晰地听得到,听到女孩在深深吸气,然后咽下了潮湿在口中的液体,然后像是在做什么准备一样、紧张地、装作平静地,对我说:
“谢、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很好的歌,很好听。”
“喂,我说美女同志,有件事你要记住啊,当初可是说好了,我给你写歌你要付钱的,现在都讲究有偿服务,你没看我现在,每天夜里给人家抓老鼠,都不免费了。”
该死!我怎么又回到老路上去了呢?怎么又开始没来由地犯二了呢?
“哦,这样啊……”女孩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出了和我们当初在上山的时候、完全相同的对白,“那,我能不能用其他的方法来抵债啊?”
“什么方法呢?”
“这样吧,我请你来星空,好吗?”
“星空?”
“你拿着手机,别挂断,千万别挂断,现在出门,下楼去。北京现在应该是个很晴朗的天吧,我请你和我一起去看同一片星空,这样可以抵债吗?”
轮到我开始哽咽了。
北京确实是一个晴朗的夜。
透过污染的大气,天空中,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些星星,闪烁着,和我一样的沉默。
“你下楼了吗?”
“嗯。”
“那好…你看啊…夏季星空里…最明显的是那个等腰三角形…织女…牛郎…还有天鹅座天津四…偏西一点是大角…南边红色的是天蝎…心宿二……”
这是我在山上说过的话,当初,我对阿维说的,就在澎澎负气下山的那一夜。
“看见了吗?”
“嗯。”我像要证明什么,拼命点着头。
“可惜…可惜不是冬天…如果是圣诞夜…星空会好看许多的…”女孩的语气,就像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三颗星一排的…就是猎户座…是猎户的腰带…腰带所指的亮星是大犬座…是夜空里最亮的恒星…天狼…猎户旁边是金牛…有一等星毕宿五…还有昴星团…五边形…是御夫座…还有挨着的两颗亮星…就是双子座了………”
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放任那些含盐的液体在我脸颊恣意流淌。
模糊的视线之外,我仿佛看见不远处,同一片星空下,有一个女孩同样抬着头、仰望蓝黑色的夜空,同样紧紧握着手机、轻轻地说着心底的话,也同样的、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
“澎澎,”我闭上眼睛,擦着多余的液体,柔柔地说,“你知道吗?我真的感觉,你就在我身边,就好像能看到你,在离我五十步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