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与白鹿-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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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发生在铁木真还驻留于黑林的时候,营中巡夜的箭筒士在也遂的帐幕之外捉到了一个窥探的青年男子。这人先是自称为新降的塔塔儿人,只因对营地不熟,故此误闯禁地。负责审问他的木华黎立刻在塔塔儿各部中进行了一番排查,结果发现这人在说谎,便命一些塔塔儿部中的长者来辨认他,很快便有人指证他是也客扯连的未过门女婿,现在的也遂妃子的前未婚夫,名唤哈儿吉勒失剌。铁证在前,这男子无辞可饰,只得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他向木华黎保证自己潜入营地仅仅是为了能再看旧情人一眼,绝无其他的歹意。鉴于此事与可汗的内眷有关,木华黎便暂时将其羁押起来,等待铁木真回来后亲自处置。
铁木真听罢木华黎的禀报,略想了想,觉得有必要与也遂谈一谈。于是,他来到也遂的帐幕中,问她对哈儿吉勒失剌的事情有何感想。也遂含泪拜倒在铁木真面前,哽咽道:
“可汗啊。我该怎么办?一切都是长生天的安排,将我先后交给两个男人。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不能抹煞,如今我是可汗的人,心中再无他想。那个人的死活全凭汗来处置。如果问我,我只能说,我和他自从分别,再无瓜葛,此人从未踏入这帐幕半步。如果汗不相信,请将我处死。”
“起来吧,我来询问这件事,并非不相信你,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罢了。既然你没有意见,那这件事就交由我来处置吧。”
铁木真温颜劝慰后,便转身离去。在回自己帐幕的路上,铁木真反复思量后,决定放掉这个哈儿吉勒失剌。目前这个时候,安抚这些塔塔儿人才是当务之急,但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哈儿吉勒失剌居然在被放掉后又冲动地做出了一件几乎令他报憾终生之事。
这个失去一切的人,愈发思念也遂,便始终在蒙古营地附近徘徊不去。得知此事后,铁木真严令部民不许供给此人食物,打算用饥饿将其驱走了事。谁知此人非但未走,反而再度潜入营地内。这次他不敢再靠近也遂,却误打误撞得来到月伦额客的帐幕。正巧遇到在外面晒太阳的月伦。他久闻月伦是位善良女子,便上前乞讨食物。月伦见他可怜,便带他进入自己的帐幕,命他坐在门后,自己去里面给他拿吃的。正在这个当儿,铁木真方五岁的幼子拖雷从门外走进来。小拖雷进门走了几步,突然见到门后坐了个陌生人,一惊之下转身向门口跑去。
哈儿吉勒失剌心道不好,若被这孩子叫嚷出来,自己将再度落入铁木真之手,那时只怕性命难保。念及于此,那被饥饿折磨得全无气力的身子中倏然涌出的一股力量令他腾身而起,疾扑上去,一把将小拖雷夹在腋下,逃到门外。
月伦额客听到拖雷叫声有异,连忙追出门来,见此情景不禁大吃一惊,疾呼道:“我好心与你食物,你怎可伤我孙儿?”
哈儿吉勒失剌闻听此言,立时悟到被自己擒于手中的小孩正是铁木真的儿子。他心意电转之间,一个疯狂的念头袭上心头:
“用这个孩子做人质,换回我的也遂来。”
当即,他拔出腰间的短刀,将刀锋抵在拖雷的脖子上叫道:
“这是铁木真的孩子吗?好啊,立刻去叫他拿也遂来交换,然后给我们两匹马,我要带也遂走,她是我的妻子!”
月伦额客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了,悔恨之余急斥道:
“你怎可如此恩将仇报?”
“少说废话!蒙古人灭了我塔塔儿,抢了我妻子,还谈什么恩情?快带了我的也遂来,否则我就叫这小子给我陪葬!”
国破家亡之痛令哈儿吉勒失剌的理智完全崩溃了。一股复仇的执念占据了他的头脑。
“你先别激动,我答应你就是。不过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吧,不然身上没气力,终究也是跑不远的啊。”
月伦额客从对方饱含怨念的话语中听出了满腹辛酸,于是温言抚慰,试图平息对方的狂暴,以免他真得伤了拖雷。同时,她的大脑也在飞速转动着,一瞬间连续闪过数条计策,却没一条可称万全的。正在僵持之际,从右面一间帐幕门被轻轻地打开了,接着,闪出一个女子。月伦用眼角余光扫过去,立时认出是孛罗兀勒的妻子阿勒塔尼。但见她蹑足潜踪,悄然向劫持者的背后包抄过来,同时以目向月伦示意,让她继续用言词吸引劫持者的视线。
心领神会的月伦当即叹了口气道:
“哈儿吉勒失剌啊,我看你还年青,为何如此想不开?即便是夺了也遂去,你还能跑出铁木真的手心不成?”
“我就是死也要与也遂死在一处!”
哈儿吉勒失剌双眼泛起血丝,一张相当英俊的面庞凄厉地扭曲着。
“可是你有没有为也遂想过?她愿不愿陪你同死?”
月伦不紧不慢得开导着。
“我管不了那么许多……”
这句话还没说完,阿勒塔尼已到了他身后,猝然探臂向前,迅速地抓住握刀的手,用力一拧。哈儿吉勒失剌突然吃痛,再加上几日不饮不食,四肢终是无力,手指一松,刀已落在地面。月伦见状急忙抢上前去,一把将小拖雷拉入自己的怀中,带到了一旁。这边,阿勒塔尼与哈儿吉勒失剌已经扭打在一处,一时难分难解。
月伦一边保护孙子,一边高声呼救。两声喊过,一名正在附近宰羊的叫哲台的箭筒士闻声飞步赶到,上前手起一刀,便将哈儿吉勒失剌搠翻在地,随后又补了两刀,当场结果了他的性命。当铁木真闻讯赶到时,一切尽皆结束。看着哈儿吉勒失剌的尸首,他心中油然忆起当年孛儿帖被蔑儿乞惕人所掳后的自己。将心比心之下,铁木真开始同情起这个执着的年青人来,命人将他的尸体好生掩埋,同时命令箭筒士们加强对月伦等女眷与儿童的保护并重赏了阿勒塔尼与哲台。
“这也许是塔塔儿人的最后反击吧。”
铁木真略想了一下,便将思绪拉回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之上。
——来自克烈亦惕部的许婚邀请。邀请人是桑昆。
去还是不去?铁木真有些举棋不定。如果邀请人是汪罕倒也罢了,换作桑昆就有些费思量了。当初在黑林提亲的时候,桑昆那些刺伤人心的拒绝之辞,铁木真已有耳闻并心中大为恼怒,只是看在汪罕的面上才隐忍不发。如今,对方的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主动摆出许婚宴来,其用心颇有可疑之处。然则若是不去,札木合之流势必会籍此在汪罕的面前摇唇鼓舌,搬弄是非,使维系两家关系的脆弱丝缕就此断绝,导致提前与克烈亦惕交战,那么自己的全盘计划就会被彻底打乱,其后果难以逆料。
“要是再晚上两个月就好啦。”
铁木真心中暗暗叹息着,同时深感时间的紧迫。
参与讨论的众将们,都觉得这是个明显的战争信号。
木华黎道:“此计必然是出自札木合之手。”
“是啊,好狠毒的计策。”合撒儿低着头边沉思边缓缓说道,“我们不去,札木合就有更有得说,汪罕也难免会因此怀疑我们甚至发兵来攻。如果去了,后果不用我说,自然是更加危险。反正札木合只是要汪罕与我们互相攻打,左右他都能得利。”
“对啊,而且这是许婚宴,我们带多了人去,也照旧会被怀疑,真是为难之至!”一向寡言的赤老温此时也是一脸焦急。
“去是要去的,关键是怎样去?是否可以保证遇到危险后可以逃回!”月忽难开口道。
“先生看如何安排?”铁木真问道。
“眼前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打消一切幻想全心备战。只要避免决战提前,付出一点牺牲也是值得的。首先,现在这个营地不能要啦,必须全部向东搬迁,退往兴安岭脚下塔塔儿故地。其次,准备一支精兵来抵挡克烈亦惕军的侵攻并接应可汗的赴会队伍。至于可汗你,带上术赤,再带几百名亲随当先出发,并多派些探报,加强与接应部队的联系,一旦有变,迅速后撤与接应部队汇合,抵挡住敌人追兵,为营地转移争取时间。只要我们大家都能平安退到兴安岭下,便是胜利。”
“好!就依先生之计,咱们跟汪罕他们再来一场‘古列延之战’!”
铁木真采纳了月忽难的策略,立刻分兵派将。
他命弟弟合撒儿带着沈白、合赤温、帖木格以及别勒古台主持全营地的搬迁事务,自己则带领三百亲卫队与术赤、察合台、窝阔台三子先发,装作对阴谋毫无察觉的样子向克烈亦惕部去;在他们的之后,相距半天路程的是蒙古军中最擅作战的兀鲁兀惕与忙忽惕二族的三千精兵所组成的第一接应部队,由他们的族长主儿扯歹与忽亦来率领,一旦事情不妙,两军立刻汇合,组成第一阻击部队;在他们之后,还有木华黎、速不台、者别、博儿术、者勒蔑、忽亦来、孛罗兀勒、赤老温等人率领的五千部队为殿后,只要听到战事发生的消息,立即赶来增援。几支部队之间,派出多名哨探,来回传递消息,确保联系。
分派完毕,铁木真亲自前往孛儿帖的帐幕中去接术赤等几个孩子。这一年,术赤也有十八岁了,察合台十六,窝阔台十五,除了拖雷尚在年幼之外,他们三个都到了蒙古人认为的足以上马征战的年龄。这次,铁木真之所以要在带上术赤的同时,也将另三个孩子带往危险之地,也正是秉承着一贯的公平态度来行事。
自从铁木真纳了两位塔塔儿妃子后,已是多日不曾进过孛儿帖的帐幕。对此,孛儿帖并未报怨什么。有术赤这些孩子为伴的她,并不觉得空虚。甚至还略感轻松。少了铁木真与术赤之间冷眼相对的压迫感,她反而觉得帐幕中的空气都比以前流动得轻快。她很清楚,跟两名年轻漂亮的塔塔儿女子相比,自已无论在外貌还是床第性爱上都处于劣势。自己只有靠着大度与结发之妻的旧情才能在铁木真心中站领一席之地。而那将不是情爱,而是一种平等的尊重与敬意。因此,她非但对两名新人无一丝妒忌之意,反而热情得欢迎她们,为她们安排好温暖舒适的帐幕。她这样想,当丈夫与她们在新帐幕中交欢之时,会想到是谁为他们安排的这一切吧。
关于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