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与白鹿-第2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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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不台驻马于距离核心战场不远处的一座小土岗上指挥全军的作战,身边有一百多名侍卫保护着他。他不断派出哨马远出涅卜尔河岸,监视着那些逃过河去的罗斯残余会不会搬来援兵。
哨马接二连三地将各处的消息传递了回来,一切都很顺利,蒙古军在各处依旧占据着绝对优势,除了眼前依然顽抗的基辅人之外,从迦尔迦河到涅卜尔河之间的广大草原上再无一名活着的罗斯人。
速不台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下达了全力攻击基辅人的命令。他认为,必须尽快解决这些敌人,否则很可能因此而招致罗斯人的反扑。但是怎样才能达到这个目的呢?速不台的心中还一时没有主张。狩猎的经验告诉他,将困在围场中的野兽逼得太紧,遭其反拼死反噬的可能性也越大。现在,要让罗斯人感到还有一条活路留给他们,利用人心对求生的渴望来瓦解对方的战意。
〃劝降!〃速不台灵机一动,〃对,劝降!让他们相信自己只要放弃抵抗就可以活命。至于是否真的让他们活命,那就是另一个问题啦。〃
但是现在行使这个计策显然不是时机。罗斯人还没有偿到被围困的苦头,他们的意志还很强盛,在这种时候去劝降非但不会收到好的效果,反而让对方以为自己在胆怯。他一边思索着,一边开始踱步。侍卫们都知道那颜的习惯,因此都摒住了呼吸,生怕打扰他的思路。
过了一阵,速不台也没找到头绪,这才感到在失去搭档与助手之后的孤掌难鸣。
〃如果者别和脱欢在我身边的话,一定会提出良好的建议。〃
他沮丧地想着,迎来了另一位哨马。他所汇报的内容与之前的消息相比,并无过多的新鲜事儿,罗斯人依旧在溃败,蒙古人的胜利势头也同样有增无减。
当速不台示意他可以离开后,只听那哨马喘着粗气对侍卫们说道:
〃太渴了,给我点水吧。〃
这句普通的话语却令速不台心中一动:
〃水!对!就是水!〃
宛如漫漫长夜之中划破黑暗的一道闪电,无声之地骤然鸣响的一阵曳地沉雷,使得速不台的心中生出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大喊起来:
〃快!快!用火箭射击罗斯人的辎重车队,烧毁他们的补给车辆!〃
这个命令被迅速传达到前线,得到了不折不扣的执行。
〃把大车掀翻,突破牢固的防御圈!在草原四面放火,让罗斯的蠢货们变成烤全羊!〃
在密集的箭雨掩护下,蒙古军冲到大车旁开始放火。他们将许多点燃的干芦苇捆扔上大车后,立刻拨马便走,绝不与守军多做纠缠。突变的攻击令罗斯人措手不及,他们慌忙组织人手扑灭烈火,抢救自军的给养,也顾不得去反击这些纵火的蒙古人。趁此时机,速不台派出一支部队绕到了罗斯防御阵地的背后,截断了通往迦勒迦河的道路,使罗斯人无法取水。基辅公闻报大惊,立刻命令部队全力夺回汲水通道。但是,当他们挥舞着战斧、大剑和短矛冲过去的时候,两翼暗伏的蒙古军立刻出击,从背后将他们的归途斩断,守在河岸上的蒙古军则以弓箭将他们打得溃不成军,最终只有少部分人夺路逃出,余者近千人悉毙在此。接下来,蒙古军只围不打,任饥渴的无形之锤去慢慢敲碎罗斯人的意志保垒。
一位后来侥幸逃得残生的罗斯人在他晚年时所写的对这场战斗的追记中写下了后面的故事:
……这时候刮起了一阵干热的风,掀起的尘土灼痛了我的眼睛。每个白天和黑夜,我们都要忍受这种迎面刮来的炽热的黑旋风,它将在彻底剥夺去我们体内的最后一丝水份后,将我们制成干尸……当清晨终于到来的时候,也就是我们在此被困的第三天。那一天,全营的最后一滴存水也耗干了。
傍晚时分,当各个部队相继传出一滴水都没有的消息后,却没有人相信这是真话。歇斯底里者挥动着兵器,去危胁自己的长官和军需人员并杀死了其中一些人。更多的人则一声不吭,用茫然中带着怀疑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水车。不知是谁第一个带头,人群在倾刻间化为狂怒的风暴,咆哮着冲向前去,把那个大而空荡荡的水车翻了个底朝天。他们用手中的棍棒或战斧捣毁了车上的水筒壁,直到整辆车变成了一堆碎木片后,才渐渐地安静下来。他们用麻木的眼光彼此对视,在一阵面面相觑之后,才悄然散开,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们就这样失去了最后的军纪与秩序,几乎杀死了所有的军官,还打伤了一位公爵——因为他私自收藏起一皮囊淡水。在这种大混乱中,我们什么都没有得到,对什么都无能为力。四面都是鞑靼人,没有出路,没有生机……
……大家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基督的身上,我们仰起被太阳烧灼得不成人形的脸,望向晴朗得毫无容赦之意的天空。我们对着十字架的影子默默祈祷着,请求基督的垂怜。但是,干枯的十字架却使我倍感凄惶……
飞沙走石的狂风再次席卷而来,反而令空气更加灼热难耐。别说是太阳,甚至连那渐满的新月都象个红通通的火球,在干燥的弥天沙尘中姗姗徐行……太阳象一个巨大的熊熊燃烧的灯芯,在风中烧个不停,根本不理会我们的苦难,按照自己的规律疯狂跳舞。我知道,它在燃烧着我们的生命……
……第五天过去了,第六天来临。热风和太阳照例用无情的力量折磨烧烤着我们……鞑靼人的骚扰性攻击又开始了,我们的战士却连挥动战斧的力气都快没了……我们的马死光了……它们是因血液被干渴的嘴巴吸取过多而死的……没人吃烤马肉,因为那样会更渴……有些人已经开始切割自己的血脉来吸吮,这又导致他们精力衰竭,虚弱地死去……士兵不再服从上级,大公的禁止出击令成了一纸空文。他们向瞪着无情的火红独眼的太阳挥舞着刀剑,漫无目的地冲出营地,却再也没有回来……
……第七天清晨,天空忽然阴了下来,肆虐已久的恶风中也出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寒气。接下来,气温下降了,几乎一下子从火炉中一步跨进了冰房……人们警醒了,狂呼着基督的名字挤在十字架下,眼巴巴地看着风起云涌的天空……有的人甚至张大了嘴,希望能在品偿到第一滴雨水……在这个行列中,我甚至看到了基辅公的身影……但是,所有的期望都被不久后的云开雾散中落下的魔鬼阳光击得粉碎……人们连诅咒的力气都没有了,全象被抽了筋的老狗般,瘫软在地,一动不动……
第六天就这样过去了,第七天来临……
是白天,抑或黑夜?是清晨、正午,还是黄昏?
除了刺眼的白光外,什么也看不清;除了绝望的哀鸣声外,什么也听不见;除了永无止境的梦厣般的煎熬之外,什么也想不起,感觉不到……记忆与灵魂,在这一时刻都接近于死亡……
所有的解脱伴随着鞑靼人的劝降书到来而到来……公爵们的决心已经在七天里荡然无存,他们相信了鞑靼人的建议,宣布放下武器,解除一切的抵抗……鞑靼人说这样就可以放我们回家,他们只要我们所有的武器与甲胄,以补偿他们也在长期战争中的大量损耗……
一些人没有答应,准备继续抵抗,他们认为鞑靼人是在欺骗我们,投降等于送死……但是,公爵们还是宣布投降了,或许他们看到无论是抵抗还是投降都是死路一条,但是可以早死一些时候,快些使自己从这片人间炼狱中获得解脱……
大家互相鞠躬道别,解下铠甲,放下武器堆放在地上,一个一个走出去。每一个人在经过十字架下的时候,都用干瘪的嘴唇现上深情地一吻……鞑靼人放开了通往河边的路,大家立刻奔向那里,跳进水中大口喝水,任水冲刷自己那近乎风干的身体。清新的水气充塞了鼻翼,驱散了长期盘踞在那里的干土味……大家都有一种进入天堂的感觉……于是,他们真的都进入了天堂……埋伏在河两岸的鞑靼人在所有人都进入水中后就开始了射击,许多人在欢迎中死去,没有一丝恐惧……觉醒者们逃上河岸,用石头还击,用赤手空拳抵抗全副武装冲上来的鞑靼骑兵……这些虚弱到极点的人很快就被杀了个精光。近六千人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被斩尽杀绝,鲜血染红了迦勒迦河,尸体几乎堵塞了这条幅面不宽的小河……残留在营地中不肯投降的人也被随后消灭,他们有将近一千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战士……
做为一名贵族,我与公爵们同时被带到那个叫做速不台的蛮族将领处参加宴会。我们被一队剽悍的骑兵严密看管着,观看鞑靼将领们与他们的祭司参加庄严的祭典活动。他们向一根系着多根马尾的木杆叩首、献祭,声称他们的战神速勒迭的精魂就凭依其上……我万也没想到,最后的祭品居然就是我们的公爵们……他们的手脚都被捆绑起来,象即将被推上火堆的猪。但是鞑靼人并不打算烤他们,而是准备了另一种更为残忍的死刑,使他们受尽折磨,慢慢死去,以报当初使者被杀之仇……愿基督惩罚真正的肇事者加利奇公……
我与其他一些小贵族们被迫服役,充当刽子手们的助手……我们从那些被拆毁的大车上搬来厚木板,压在已经被放倒在地,排成一列的公爵们身上……然后,鞑靼人将我们驱赶开来,又有三百多名鞑靼人冲上了木板,在上面大声喧哗着,叫嚷着,又蹦又跳,来回奔跑……
(在此,我不得不做出解说这个因风俗不通而造成的误会。蒙古人在处死身份高贵的俘虏时,会让对方不流血而死,这样就可以保持其精魂不散。因为蒙古人相信,灵魂是凭依在血液之中的。所以说,这并不能做为蒙古残忍的一个例证。)
我看不见木板下面的人是什么表情,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是,我知道,他们的表情与声音都是痛苦至极的,这样一种处死的方式是我平生仅见。我们都哭了,为亲眼目睹公爵之惨死而放声痛哭……在我们的哭声中,我听到鞑靼人在唱歌……
后来,我奇迹般获释……只有我一人得到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