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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胎换骨。其实她也明白遇上了周渠绝对是她的福分,他虽严厉,但相当有耐心,骂过之后并不往心里去,几乎是手把手地教会她做事的方法和为人处世的原则。所以她对周渠始终心存感激和崇敬,她可以在下班时跟他下棋,两人面红耳赤互拍桌子叫骂,也可以在饭桌上私下取笑他酒量不佳,但是一到上班时间,立刻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造次。她在后来的工作中接触到许多其他分公司的秘书同行,他们当面对自己的领导毕恭毕敬,可大多背后讽刺暗骂,不以为然。只有她,她对周渠是发自内心的认同和崇拜,他事业顺利她会由衷开心,他遇到困境她会感同身受地担忧,人前人后不自觉地对他维护。他对于她而言是一种很微妙的存在,既是领导,又亦师亦友,亦父亦兄。这种感情完全出自一片赤子之心,全无半点杂念,他和她朝夕相处,即使孤男寡女单独在办公室里加班至深夜,也从不疑有它。郑微连想都没有往别处想,人前人后两人俱是坦坦荡荡,一个是风华正茂的上司,一个是年轻娇美的秘书,日日同进同出,公司上下也从未有过流言飞语。就连周渠的妻子,某会计事务所的注册会计师魏存晰也对郑微喜爱有加,郑微也一口一个魏姐地叫,许多次应酬场合周渠不胜酒力,魏存晰也要郑微亲自和司机送他到自家楼下才肯放心。
当郑微在工作上慢慢退去了毛躁之后,周渠对她的信任也益发明显。他的办公桌从不允许除了她之外的人整理,来人来客都放心交由她过滤,他叫她传递的机密投标文件从来由她封装,并且,他会在她的面前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对某人某事的不满和牢骚,甚至包括对自己上司的抱怨。有情绪的时候他人前克制,在她面前也毫不避讳地大发雷霆。对于她的信任,郑微的回报就是即使在梦中,也反复提醒自己,有些话只能记在心里,绝对不能诉之于口,就连说梦话也不行。
郑微秘书生涯中第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出现在工作大半年的时候,一日周渠出差在外,二分的工会主席不知情,拿着一份年末公司运动会的经费申报表来到经理办公室,想获得周渠的签字同意。工会主席是个和蔼可亲的中年妇女,姓李,为人亲切又热心,特别喜欢郑微,人前人后都说遗憾没有儿子,否则非把郑微娶回家去做儿媳妇不可。郑微叫她李阿姨,有事没事也喜欢跟李阿姨闲话长短。她告诉李阿姨领导不在,李阿姨就顺便在郑微对面的小沙发坐了下来,边聊天边倒苦水,无非是二分今年忙了一年,员工都辛苦了,工会想为员工做点实事,搞些大家喜欢的活动放松一下,只是苦于没有经费。她问:“微微呀,你说我报的这个金额周经理会不会批呀。”
郑微笑着说:“这事我哪知道。”
李阿姨就说:“你不知道谁还会知道,我就随便问问你,依你看周经理会怎么样?”
“这个呀……”郑微有些为难,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阿姨就是私下问问,我问了张副和钱副两个副总,他们都说周经理肯定会同意,我才敢把这个预算表拿过来,你也知道,他在资金方面抓得紧,谁想没事找涮?你整天在经理身边,多少也比我们明白他的心思,你就给个话,好让我也心里有个底。”
郑微含糊其辞地说:“要是为员工办实事,经费又合理,我想周经理应该会同意的。”
李阿姨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五天后周渠出差回来,上班第一天下午,就把郑微叫进了他办公室,二话不说就把一份文件扔到她的面前,“你自己说是怎么回事?”
他虽然工作上一向要求严格,但是从未有过这样针对她的凌厉,郑微顿时有些懵了,连忙拿过那份文件,这不就是前几天李阿姨拿上来的经费申请表?
“我怎么了?”她犹自懵懂地说。
周渠一拍桌子,“我什么时候同意过这笔开支,你知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工会已经在做活动的前期筹备工作,所有的钱都是从李主席掌管的工会会费中垫支的,就等着我出差回来签字,然后到财务部领钱后填补回去。活动可以搞,但是我不认同她们以往那种铺张的方式,刚才我问是谁批准她们在我回来之前提前准备的,她们说是你亲口说过,周经理一定会同意的……郑秘书,你真是越来越能干了。”
郑微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又下不来,明明想辩驳,却无从说起,她的的确确好像说过这样的话,但又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我……我没有让她们准备前期工作,是李阿姨……”她抓着那份文件,六神无主。
“行了行了,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在这个岗位上,首要第一条就是谨言慎行,灵活机变,宁可不说,也别让人抓住话柄,你倒是好,别人设好圈,你立马傻不拉唧地往里跳。”
郑微红着眼说:“李阿姨说,张副跟钱副都说过你会同意的……”
周渠失笑,“这种话你也能信,老张和老钱在副经理的位置上那么多年是白干的?他们会傻到代表我在李主席面前说这种话?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工会那是看准了我不会同意,拿你这个傻瓜垫背,先斩后奏罢了。”
这个时候郑微还不忘给李阿姨开脱,“李阿姨是领会错我的意思了,都怪我多嘴。”
周渠也不多说,直接示意她走到他办公室隔出来的休息室里,让她别出声,然后一个电话把李主席叫了上来。
话没说几句,周渠还来不及发难,李主席已经痛定思痛地反省,“经理,这次的确是我不对,但我的出发点是好的,我看经理您出差在外,不敢打扰,但是又怕等到您出差回来后筹备时间不足,就上来问了郑秘书的意思,她说周经理肯定会同意,我们都以为那是经理您的意思,谁知道她一个小秘书敢擅自说这种话。”
……
直到李主席离开后一会儿,郑微才打开休息室的门慢慢走了出来,周渠冷冷看着她,一句话不说。他无须一句废话已经让她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亲切的李阿姨,热心的李阿姨,掀开那层笑脸,一切如此真实而丑陋。
她哭也哭不出来,双手手指紧紧地在身前纠缠,指节苍白。
周渠最后叹了口气,“你还年轻,太多人情世故你还不懂。我希望你记住这一课,郑微,无论是工作和生活,都切记凡事三思而后行。”
那天下班,郑微在办公楼下邂逅李阿姨,阿姨的笑脸一如既往亲切,“微微,去哪呀,跟男朋友约会吧,这么行色匆匆的。”
郑微笑得甜甜的,“哪里有什么男朋友呀,还等阿姨介绍呢。我先走了,阿姨再见!”直到看不见李阿姨的背影,郑微的笑脸才慢慢地卸了下来,她觉得刺骨的心寒。
很久以后,当有人称赞已是资深员工的郑秘书为人精明谨慎,讲话做事滴水不漏,郑微都在心里苦笑着感激李阿姨,感激那些给她上过一堂又一堂课的凉薄的人们。其实并不是这个世界变得丑陋,世界原本如此,不过是她往日太过痴傻,等她终于一觉醒来,心怀孤勇,不顾一切的小飞龙已消失在身后。
毕业正好一年,郑微就被一枚红色导弹炸得晕头转向。回到原籍教书的何绿芽和师兄修成正果,他们的婚礼在一个七月的周末举行。除了远在北京的黎维娟和新疆的朱小北,其余三人都准时出现在小镇上的婚礼现场。卓美毕业后胖了一圈,她跟家里介绍的理想对象登记了,说不上多爱,而日子依旧平稳安逸。郑微和阮阮见面之后两人几乎寸步不离,她们都在感叹,果然越是简单的人越容易获得幸福,绿芽也一样,大学时候说不谈恋爱的她居然第一个把自己嫁了出去。看着她依偎着老实憨厚的师兄,在朴素而简单的新房里淡淡微笑,这种幸福女人的光辉让原本在402并不出众的她显得如此夺目。美丽的阮阮,可人的郑微这一刻在她面前黯然失色。何绿芽的爱情如同小溪,涓涓溪流,终入江河,而那些波澜顿起的爱情反倒远不如它永恒。阮阮说得对,在爱情里付出的心血和收获的幸福从来不成正比,越想去爱的人就越得不到爱。
晚上,除了卓美喜宴后赶回了家,阮阮和郑微都在绿芽的挽留下住在了小镇上,黎维娟打来了电话,絮絮叨叨地教了何绿芽不少婚后掌握经济命脉的秘诀,最后,还是感叹,“你是我们‘六大天后’中第一个嫁出去的人,真希望借着你的东风,一个两个都找到好的归宿,一个比一个嫁得好。”三人听了,相视一笑。
然后是朱小北,电话一通,郑微就对着话筒大喊一声:“猪北,葡萄干吃腻了没有,我想死你了!”
朱小北的笑声一如往日干脆,她说:“你们知道我现在人在哪里吗,我刚从我初恋情人的家里吃完晚饭回来……呵呵,别急着羡慕我,今天是他儿子百日宴,他娶了个当地的维族姑娘,生的孩子漂亮得就像混血一样……以我如此优异的基因拥有者,也不得不承认,即使是我和他的孩子,也绝对不可能比这个小孩长得更好。他过得好,我真开心,绿芽,你结婚了,我也为你开心……我真开心……”
把幸福的新娘新郎送回了洞房,阮阮和郑微散步走回镇上的招待所。阮阮忽然说,“微微,回去后我请假去你那跟你住几天好不好?”
郑微大乐,“这当然好……不过,你不用上班吗?”
阮阮说:“我怀孕了,微微。”
……
郑微退后两步,用一种不可思议眼神打量阮阮,“真的吗,真的吗,阮阮,你真的要做妈妈了?太神奇了!”她喜悦而又小心地盯着好友平坦如初的小腹。
阮阮只是笑了笑,喜出望外的郑微这才感觉有些不对劲,于是试探着问:“阮阮,你告诉赵世永了吗?”
阮阮先是点了点头,继而又摇头。郑微不解,“说了还是没说呀?”
“我前几天还见过他,我说,世永,我可能怀孕了,他吓得面如土色,话都说不清楚,只会不停地重复,不会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