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百年-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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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诧异问道,“你说什么?”
我忙回道,“没什么?”又问,“那我哥为什么说他惹事呢?”
四阿哥道,“因他被废立后,和硕特部内对于继任□意见不一。拉藏汗强立拉萨灵童波克塔胡必尔汗,而青海察罕丹津等,则拥戴出生于理塘的灵童格桑嘉措,并将其迎入西宁。自此,藏地之势愈乱。”
我豁然开朗,在现代苦读十六载,都没能闹明白所谓班禅□的问题,四阿哥不过一席话,把轰轰烈烈的一场西藏战乱起因,说的是清楚明白。我不由钦佩地望着他。
方想开口夸他,但见他将茶碗中所剩的茶水顺势泼出,洒在方才手绘的地形图上,又拿手一抹,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才回头向我道,“我去看鱼,你也去吧。”
我微微一笑,“好。”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六世达赖的光荣历史,偶也是研究了很久,如果文中这段有错误,请亲狠狠地给上一板砖吧!偶一定改正的!——早春芳华
☆、第三十三章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上)
圆明园菜圃北岸。又到了这个萧瑟的季节,两年前的一天,我正是一个人立在这里,看着前殿的热闹。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了十四阿哥。
瑟瑟秋风里,他英气袭人,穿着一身蜜色的袍子,对着我温暖地笑。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站到这里看园中的景色。反而是他已经去了遥远的西北,我才又敢站到这里。
“他,现在会是在干什么呢?”我呢喃轻语,脑中想象着他的模样,却发现,那模样已经如此模糊不清了。“他,此刻,是不是也在想着我呢?”我不甘心地问自己。
人的心房,温暖而潮湿,那里,适合任何东西生根发芽。我的心里,正在生根发芽的又是什么,是对十四阿哥的不信任和猜忌吗?我总是在猜忌,猜忌他为什么不在信里诉述身边正在经历的人和事,猜忌他对我和我的家人的防备,还有猜忌他对我的怀疑。也许一切都是我想多了,他只是不喜欢他的映荷去理会那些杂事罢了。他需要的,或许只是一个纯粹的爱人,一个因为需要爱他和被他爱的女人,仅此而已。
我抬头望了望天空,那天空瓦蓝通透,一只黑色的飞鸟展翅划过,就像一道流星,转眼即逝,不见踪影。冷风掀起落叶,一片枯黄的叶片从我眼前飞过,我伸手将它擎住,呆呆地看着它的脉络。
“人生,就像是飞过的鹰,转瞬即逝,不可挽留。但它又是这枯黄的叶,虽然黄了,但是脉络却仍是清晰可见。”我感叹道。
“福晋,福晋这又说的是什么话?”一边的春妮不解地问道。
我侧头向她莞尔一笑,“深秋季节,不过偶有感慨罢了。”
“福晋瞧,凝雪姐姐来了。”春妮抬手指了指金鱼池那边。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见凝雪气喘吁吁而来。
“福晋,福晋,不好了。大老爷被停职查处了。”凝雪连安都来不及请,便开口道。
“大老爷?”我问道,心想,大老爷,不就是年希尧嘛,他向来不是一个多事的主,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也还凑热闹添乱。
“是。”凝雪这才想起来还未请安,连忙匆匆向我一福。还未及我问她,她便竹筒倒豆子,忙忙地都说了,“大老爷叫两江总督长鼐大人给参了!长鼐弹劾大老爷勒索银两五千多两,还冒蠲国库民欠。现皇上已下旨,大老爷离任受审。”
“两江,两江不是八阿哥的地盘吗?”我心想道。而且,当初,年希尧得以外放安徽布政使,不也是因为他身在八阿哥阵营的关系吗?那为什么,两江总督会出手参倒自己人?
“福晋,福晋想什么呢?府里都乱了套了,今儿早上,老太爷都厥过去了。”凝雪急得直跺脚。
“别出声,我想想,我想想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向她伸出手掌,示意她噤声。
目下的局势,越来越复杂。原本,一直是年羹尧搅和在两党中间,然后,忽然又倒戈相向。现在年希尧也在这个当口上被停职查办,这个事情出得蹊跷。
“福晋,福晋要不要给八贝勒福晋去个信,问问这事?”春妮问道。
我摇摇头,这个事,问了爱兰珠也无用,既然事情已经如此,八阿哥和十四阿哥,要不就是背着爱兰珠行事,要不,干脆就是爱兰珠本也知道。只是,感情归感情,政治归政治,斗争归斗争。
“福晋呀!这个事,可是要杀头的!您想什么呢?”凝雪拉着我的胳膊一阵乱摆。凝雪也算是年府的家生子,她与春妮不同,年家的命运便是她合家的命运。她此时着急,也在情理之中。
我摆摆手,“这个事儿,不能去求八爷。求了也没用。”
春妮也有些个着急了,问道,“不求八爷,难道要去求十四爷。十四爷可在西北呢,这一来一去的,事儿还是得八爷办。”
我还是摇摇头,如果这两个人能求,年希尧,他就出不了事儿,“想想,让我再想想!”
“福晋,您倒是要想什么呀?”
她们不懂,我要想的很多,首先,我要不要去蹚这趟浑水,出手拉一把年希尧;再次,如果要拉,应该去找谁,来下这个手。
我思虑再三,如果我没有记错,年希尧应该比年羹尧死得晚得多,到雍正朝,他还活得好好的。那么,也就是说,他命不该绝。如果他死了,历史就将被改变。假如他命不该绝,那么根据原本的历史,救他的,又是不是年映荷呢?这个,我不得而知。所以,最保险的做法,是我也出手救他一救。
既然,决定要救年希尧,我又要去求谁?凭借我的一己之力,我是不可能救得了他的。那,我是要去求,十四阿哥,八阿哥,还是……四阿哥?转念又一想,既然,年希尧是八爷党,他外放安徽布政使的肥差又是得益于八阿哥,那么,此刻,如果八阿哥和十四阿哥想要保他,凭着八爷党的力道,就出不了两江总督弹劾的事儿。这样想来,结论就是,年家已成八爷党或者说十四爷党的弃子。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会相救年希尧,我能求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四阿哥。
“上前殿去。”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前殿?”春妮诧异地问道。也难怪她会诧异,往常,如果不是府里有什么大事,我从来不会上前面去。即便是四阿哥有事找我,也是他到桃花坞来。
“福晋到前殿去干吗?”凝雪问道。
“上前殿,找王爷。”说着,我就抬腿往前面去。
“可……”凝雪的话还未及出口,便见我快步向南走,忙也停了嘴跟上来,问道,“这事儿,王爷能管吗?”
我应道,“他若不管,就没人管得了了。”
我走得快,不过一刻功夫,前殿便到了。远远看见张起麟候在书房外头的廊下,便知道四阿哥指定在里头。我肃了肃身子,拿手捋了捋风吹乱的鬓角,放慢步子过去。
“福晋吉祥。”张起麟朝我打了个千,给我请安。
还未及我开口问,书房里头便传出不耐烦的声音,“今日我烦躁得很,不见旁人。荣芳你先回去吧!”
府里,称嫡福晋乌拉那拉氏为福晋,称弘时的生母侧福晋李氏为夫人。其他几位侍妾一般称为格格,只有我,因为不常在人前露面,他们背地里说起,都称园中福晋。当面请安,便略去“园中”二字。
张起麟忙回身,朝着书房里头,脆声回道,“回王爷的话,不是嫡福晋,是桃花坞的年主子来了。”
片刻沉寂后,书房里传来闷闷的声音,“进来吧。”
“是。”张起麟一躬身回道。说毕,返身过来,向我一俯身,才推门请我进去。
我走进屋去,身后的张起麟躬身在外带上了门。
四阿哥坐在大书案后边,手里执着一支青花瓷杆的大楷,正在练字。见我进去,也不搁笔,头也不抬地戏谑,“稀客呀,真是!”
我这才想起来,忘了行礼,忙上前一步,一俯身,道,“王爷吉祥。”
“今儿出了宫门抄,你大哥被停职查办了。”四阿哥轻描淡写说道。
我也不避讳,走到他近前,说,“我正是为了这个事儿来的。求王爷,救我大哥一救。”
他这才惊异地抬起头来,放下了手中的笔,从书案后绕了出来,到我跟前,道,“我原以为,你不管这些事。”
我沉默了一会,方说,“毕竟是骨肉至亲,没有不管的道理。”说着,向他行了个大礼,“求王爷出手相救。”
他神色未变,静静注视着我,说道,“你先说说,你对这事儿的是怎么看的。若是我觉着,你说的是真话,我便帮你。若我觉着,不是真话,便不帮你。”他刻意将“不”字说得很重。
我故作轻松地道,“王爷这话倒也赖皮,我说的是不是真话,您又怎么知道呢?不过就是王爷信与不信罢了。”
他微一扯嘴角,说道,“我一听便知真假,你且说来。”
“两江,是八爷的地方。我大哥,是八爷的人。擢升安徽布政使,便多半是出于八爷的照顾,今日,不过是为了区区五千多两银子的小事,居然放任两江总督弹劾我大哥。摆明了……”说到此处我顿了一顿,踌躇着要不要把话说尽。
他凑近了,低头与我四目相对,追问道,“摆明了什么?”
我撤开视线,向后退了一步,道,“摆明了,是借皇上的手,清理自己的门户。”
他转过身去,但那抹嘴角的笑意,没有能够逃过我的眼睛。
“我帮了你,又能有什么好处呢?平白无故,让皇阿玛见疑,与兄弟结怨。”他冷冷道。
我跟上前去,站在他身后,说道,“我三哥把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压到您手里了,您在园子里押着我和墨云,京城里押着七八个年氏子嗣。若您不帮,岂不是要把他生生的再推出去?”说到这,我定了一定,犹豫片刻,方又说,“况且,您人前人后,都摆出我是您第一宠姬的派头。此刻,若是放着我的哥哥不救。以后,还有谁能信您宠我?!”
他缓缓转过神来,整个人向前倾倒,那气势压得我喘不过气。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