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百年-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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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
凝雪见我不再说话,也跪在我脚下不动,喃喃道,“福晋,一个人永远那么理智,是不是就永远不会懂爱了呢?”
我突然又想到了十四阿哥将来的十年幽禁,我低声问脚下的凝雪,“凝雪,如果,你现在就知道,十四爷不会有继承大统的那日。不但如此,而且,他还会被关在一个原本用于停灵的宫殿里,长达十年。你可还愿意嫁他?”
忽然,刚才还哭成泪人的她,彷佛一下坚强了起来,立起身来,说道,“若有先知,说是如此。凝雪愿代福晋伺候十四爷过那十年。”
我抬头看着坚定如钢铁的她,问道,“你不怕苦吗?”
她一字一句答道,“有的果子,虽开始就明知是苦果,我也还是愿意一口一口嚼碎,全部都咽下去。”
我心中叹道,也许这才是爱情。想当年,我不也曾想过,为了成雨,我会甚至于不惜拿自己的身体去替他挡飞奔而来的汽车吗,却只是害怕他会离开我。
唉,又想起了他,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了,随着他的表,离开我的手腕,他也在一点点离开我的心。我终于明白: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执着的爱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我只是他曾经喜爱过的,一个漂亮的,光鲜的,可以打发时间的布娃娃。一个人,若不愿与你分享他的心,他便是不爱你的。曾几何时,我已经不再爱着那个在冬日的晨曦里夺走我全部目光的男人了。爱,它走的时候,是一瞬间的;正如,它来时,也是一瞬间。
夜里,嫂子似乎有话要对我说,可见我与凝雪长谈后,精神不济,很是惆怅,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感觉她睡在床外侧,一宿翻来覆去。
◇◇◇◇◇◇◇◇
花园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水榭里搭了戏台子,离着水榭稍近的平台上,摆着宴桌,宴请朝中官员及外家男戚。平台东侧大约五十步的地方,是一处水上小阁。这边摆上了小宴桌,招待女眷。因我身份特殊,故另安排在水阁的二层,从东边的假山上另有石阶上去,并不与一层相干。嫂子陪坐在我身旁。
戏台子上依依呀呀的不知道在唱些什么,我对昆曲向来没有什么好感。就是对京剧,也不懂得欣赏。不一会儿,就没了新鲜劲。嫂子见我兴趣乏乏的,冲站于身后丫头们摆摆手,示意她们都退出去。凑过来与我说话。
“听说,现下朝堂里,对十四爷颇有赞誉。”嫂子手肘撑着中间的小方几,探过脑袋来,在我耳边说道。
我心想,终于来了,怕是到圆明园接我给父亲祝寿都是假,为了可能只是探探我的口风。
嫂子见我不说话,又接着说道,“不少朝臣都赞赏十四爷虚贤下士,就是在江南士子里,十四爷名声也是颇好。”
我想了想,回道,“他不过是学着八爷罢了。却是不知,这是最犯皇上忌讳的,沽名钓誉。”
嫂子听了我的话,一怔,低头沉吟了一会,方才又道,“我这次打西北来,六月里启程时,你哥哥已经说到,西北战事,恐是不好。”
我记得当年刚做项目负责人时,出差颇多,为了打发路上的无聊时间,我曾经看过一本专写康熙五十六年到雍正二年西藏战事的书。书名虽已忘记,但我仍然清楚记得,康熙五十七年,要到九月,清军方才败绩,十月里,消息才传回京城。嫂子启程时,不过是六月。年羹尧怎么就会知道西北战事不好。
想着,我小声问道,“三哥哥怎么知道不好?”
嫂子又凑近了一些,几乎是在我耳边低喃,说到,“你哥哥说,色楞与额伦特,不过各带了几千人,又是分别入藏。看情势,两人事前必未详细相商协调。一路而去,所选路途,只图速进,并未逐水草而行。恐其后援会被准噶尔部切断,如若陷入包围,必当全军覆没。”
这番话在我心头重重的敲上了一记,并不是因为嫂子最后说到的“全军覆没”的结果,而是,这段战事,我是在史籍上读到过的,因而,我知道结果,并不奇怪。而,年羹尧,一则他并未亲自领兵入藏,二则,他并非我一般的先知。他居然身处四川,运筹于帷幄之中,就能知道千里之外,几个月以后的战事结局。果真是人才!
嫂子见我颇为震惊,还以为我是被年羹尧的预测吓到了,又向我低声说道,“我这次进京,明面上,是给老太爷贺寿而来。实则是带来了你哥哥的亲笔书函,交于十四爷。好让十四爷等心中早早有了筹划,以备后需。”
我抬眸瞥了楼下一眼,只见我那傻老头子还在那一个劲的乐。不知道他是装的呢,还是胸中另有乾坤。遂也转头轻声问嫂子道,“三哥哥现是看好十四爷?”
这会换成嫂子唬了一跳,复又恢复如常,说道,“姑娘病了一场,性情竟是大变。从前看不透的世事,现今,倒是一眼洞悉。叫我说来,在我们这样的家里,如此竟好。”
我又问道,“是十四爷吗?”
嫂子微笑点头,方接着说,“老爷说,现下之势,八爷虽势大,但受皇上倾轧,已成困守死局。十四爷向来依附八爷而行,若十四爷做大,八爷之势当可尽归于十四爷。”她顿了一顿,深深看向我道,“何况,这里头还有姑娘这一层。老爷说了,十四爷少年豪情,爱恶分明,若是年家做了外戚,当可权倾天下。说不好,姑娘有一日还可做国母呢。”
我苦笑,心道,这位哥哥,好深的心计,好如意的算盘。
嫂子见我笑得蹊跷,问我,“姑娘笑什么?”
我拿嘴努了努了楼下的年老爷子,问道,“老太爷是什么意思?”
嫂子抿了下嘴,别开头去,说道,“太爷看好的是四爷。”
我心道,生姜果然是老的辣,法眼就是法眼,嘴上却故意问,“为何三哥哥不看好四爷?”
嫂子不屑的笑笑,歪着嘴,才说,“老爷说了,一则四爷势小,不过跟三爷齐平。二则,姑娘不为四爷所喜,并无所出,便有所出,上面也还有三位阿哥,要想做外戚第一家,料是无望。”
“哼,”我禁不住冷笑一声。生在这样的家里,还真不如去做凝雪,扫地烹茶。
阁外的丫头轻叫了一声,“夫人。”
嫂子起身开门出去听回话。只见那丫头在嫂子耳畔嘀咕了几句,嫂子点头一笑,回身向我道,“姑娘且独自坐坐,我去去便来。”
我微一颔首,叫进凝雪、春妮来,陪我继续看戏。脑中禁不住想象起年羹尧的摸样,这个将要或者说已经大大影响了我的命运的男人,他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
☆、第十八章 期共灯前呵手为伊书(下)
嫂子去了半日,方才急走着回来。进来小阁,便过来拉我。说道,“姑娘跟我来。”
我被她半推半拉出了水阁二层,又飞快下了石阶。幸好我在家穿的是汉鞋,要不可要摔死了我。凝雪、春妮也小跑的跟下来。只见嫂子回身,止住她俩,道,“你二人不用跟着。回水阁候着吧。我与你主子,去去便来。”说完止步看着两个丫头回阁中,才复拉了我下假山,往东去。
不过几步,转过一个石洞,眼前便见了有间竹屋。房子不大,不过三开间,虽是竹子盖的,可盖得甚为精巧,竹门竹墙竹窗,屋西角墙根还植着一藤野蔷薇。花朵正怒放着,粉粉的色泽煞是可爱。
嫂子笑指着屋门,说道,“姑娘自进去吧。我回阁里听戏去了。
此处甚为僻静,是老爷在家读书的地方,外人断不会来。”说完,笑咳了两声,有些尴尬的瞟了我一眼,快步走了。
我推开竹门,探头往屋里看,屋里空无一人,只见屋中凡物皆是竹形。书架,软塌,椅子,圆桌,大书桌,都雕成竹节状,状貌雅致,别有一番风味。
屋里没人,我一下子松了口气,懒懒散散的慢步向里走,顺手关了竹门。我已经好久没有被置于无人关注的状态了,整天里成群的仆妇围着,立跪走坐,皆要从礼,累人的很。进了屋,见正间圆桌上摆着一个小木盒,开着盖子的,一边圆桌东首正好搁着两张圆凳,于是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其中一张上,翻看小木盒里的东西。
仔细一瞧,是一盒子西洋小物件,有火石盒子,小荷包,还有些东西我不认得。看了两件,觉着把着匣子的左手摸着个凹凹凸凸的印记,抬匣子一看,是个日形火记,日中,一个“久”字。这个标记我知道,这是九阿哥之物。九阿哥日常爱搞个小发明,小手工劳动什么的,凡他亲手把玩之西洋物件上,均有此记。上次给我的生日贺礼,盒上亦有此记。九阿哥之物,为何会在此处呢?
“九阿哥……”我心惊,嫂子不会是带我来这等九阿哥吧。正出神,只觉得腰上一紧,眼前一阵晃荡,再定神时,我已经被从圆凳上抱了起来。
头顶传来爽朗的笑声,说道,“九阿哥没有,十四阿哥有一个。”
我被吓得不轻,连忙抚着心口,闭目平复着心跳。旋即方握拳向十四阿哥胸口捶去,骂道,“快放我下来。”
他好似也意识到,我被吓着了,赶紧放下我来,关切的问,“怎么啦?真吓着啦?”
我烁得睁开双眼,想向他瞪过去,好好发泄一番。偏偏遇上他明亮的目光,他眼里不再有往日那冷峻的笑意,反而暖暖的,就如深秋湖水上反射出的日色。这样的眼光太具有魅力,以至于,我一时竟没了火气,温顺的点头道,“嗯,有些吓到了。”
他扶我坐下,自己坐到紧挨着的另一张圆凳上。脸色有些像一个刚刚犯了错的孩子。忽然,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指着桌上的木盒道,“这盒子小玩意,是你哥哥喜欢的西洋小物件。九哥托我转交你嫂嫂,方才嫂嫂不曾顺手带走,就搁这儿了。”
见他那孩童般的可爱表情,我捂嘴一笑,问道,“你怎么来了?给我父亲贺寿来的吗?”
他诚挚的摇摇头,笑道,“前面我是断断去不得的,人多口杂。你三哥哥有亲笔书信来,不好交予下人,故我亲自来取。也……好看看你。”
我才想问他年羹尧书信里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