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百年-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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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兰珠毫不犹豫应承下来。月夜里,我让凝雪提着八角宫灯,沿西二长街,出御花园,送爱兰珠出神武门。
清凉晚风吹过,抚在我们的脸上,两人无声走过高高宫墙间的穿廊。我侧头看了眼她,不知何日,那爽朗大气娇艳的女人,身上骄纵之气皆去,留下的只有沉静和淡然。
“映荷,你回去吧,我让王爷连夜便去遵化走一趟,你放心。”走到御花园门前,她执意不让我再送。
“下了宫门匙了,我不送你,你如何出的去?”我笑问。
她也笑了笑,“我知道现在宫里没有你办不成的事儿,没有你不能破的规矩,你也不用显摆了。可你若送我出神武门,回去皇上那儿又是一件是非。我今日说是来看太妃们入宫的,我虽比不得你,可出宫门这点事儿,我却也有自己的法子。”
我凝神一想,觉得有理,紧紧握了她的手,“爱兰珠,你让八爷转告十四爷,就说是我说的,死去原是万事空,闭眼的那个,闭眼的瞬间就什么事儿都结束了,心意,不在那上头。如果福晋在天有灵,也定然是盼着他好的,万不会望他因此获罪于天子。”
爱兰珠微笑着点了点头,“好。”说完恋恋不舍放开我的手,转头往御花园里去。
“爱兰珠,”我赶上去轻声叫住她,想到了她日后会被胤禛下旨八爷休弃,含混说道,“若有一日,你与八爷被迫分离,你万万不可一时冲动做了傻事,要记住,他身后还有好多事儿要你去安排,要你去替他周旋。脸不贴着脸了,没关系,只要心贴着心便好。”
她没有回问,只是微一颔首,应道,“好。”
御花园里,风动叶动她的影不动,不过一会变消失在夜色中的宫殿群里。
第三日,消息传来,八爷说服十四爷领旨谢恩,接受赐地安葬福晋。我刚稍稍松了一口气,便听前殿中胤禛正对着十七爷发脾气,那咆哮的声音,站在殿外也清晰可闻。
“朕与他同母所生,赐他吉地,他反而闹事抗旨。老八就去了一夜,说了几句话,他便安然领旨。他安得什么心,老八安得什么心?老八是想告诉朕,人人都只听他的吗?”
我一人呆呆立在殿西首,半晌纹丝不动,脑中不停晃过往日里八爷那融化天地的笑眼,还有爱兰珠与他在南苑相依相偎的背影。本来想着息事宁人,反而引得胤禛对八爷越发又怕又恨。
夕阳一点点落下,我却只是站着不动,殿侧的张起麟也不作声,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似乎他从来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直到殿中十七爷跨槛而出。
自从墨云死后,我与十七爷便彼此相互躲着,今日冷不丁撞见,两厢里都是言不尽的尴尬。
他愣了一瞬,转而向我行了大礼,“贵妃娘娘吉祥。”
“十七爷不必客气。”
他行了礼,木然站了一会,便要转身告退,却被我叫住,“十七爷,皇上可是为十四爷的事情恼怒?”
他淡然的脸色有了一丝抽动,双目没有聚焦,背着一手立于昏黄的落日下,半晌才叹道,“允礼也是为十四哥求情,十四哥之所想,允礼感同身受。若有一日,允礼去了,也想葬到云儿身边。”
一时间,空气仿若凝结,安静地只能听见风儿吹过,我的眼前不由氤氲,一行泪珠无声落下。他却背身轻踱着步子出了养心门,那背影与几年前圆明园暮色里的挺拔身躯,仿佛不再是同一人,就像一盏灯,丢了灯芯。
若我当初能信他,信他是真心爱惜墨云,就不会因为害怕年羹尧倒台后墨云身为侧室孤苦无依、凄惨而终,最终棒打鸳鸯。也许,这本会是人间最美满的姻缘。
一生中,我第一次真正学会了“悔”字要如何写。
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目前遗留的史籍记载,十四的福晋完颜氏于雍正二年四月间开始生病,当时有一个名医为了其福晋的病常年奔走在京城与遵化之间。而四四对于完颜氏的病也是保持了高度的警惕,文中提到的命人仔细监视,将用药和十四的赏赐予以记录禀报,以防十四利用这位医生为其传递消息,都是有明确史料记载的哦。
而十四爷的福晋去世后,十四爷为其打造灵骨宝塔,拒绝四四赐给的吉地,后来四四派人令其强行交出,也不是某春所虚构。
最后,此事的确是以八爷连夜赶到遵化去安抚劝说十四而告终。
当然,八爷成功地劝服十四爷,也给四四留下了深深的震撼。
——早春芳华
☆、第五十一章 倚栏无绪不能愁(下)
年羹尧西北功成,胤禛对他评价极高,甚至把他视为自己的恩人。更有甚者,竟还金口大开,说道:不但朕心倚眷嘉奖,朕世世子孙及天下臣民当共倾心感悦。若稍有负心,便非朕之子孙也;稍有异心,便非我朝臣民也。
雍正二年十月,年羹尧入京觐见。他此番入京风光无限,一路之上王公大臣跪迎郊外。听闻,年羹尧一路安然坐在马上行过,看都不看跪迎的大臣一眼。王公大臣下马向他问候,他也只是点点头而已。
到京后,胤禛更赐他双眼孔雀翎、四团龙补服、黄带、紫辔及金币等非常之物,赞誉他:公忠体国,不衿不伐,内外臣工当以为法,朕实嘉重之至。
年羹尧可谓志得意满,朝中无人敢望其项背。可我却隐隐开始担心年氏的后运,不知年氏的命运会否因为我的到来有所改变,依照年映荷本来的心性,她是如何都不会成为胤禛真正的宠妃的,那胤禛与年羹尧间就是明明白白的互相利用。
但这一切现在都变了,即便我摇摆过,怀疑过,但是我相信,胤禛与我是真心相睦的夫妇,那年家的命运又会不会因为这样而改变。还有福惠,我搜索脑中全部记忆,都不曾记得雍正有这样一个宠爱的孩子。储君会不会就此改变呢?
正思索间,见张起麟进来,陪笑道,“贵主儿,皇上叫您,年大人来看您了。”
入了暖阁,见胤禛与年羹尧二人正闲坐而谈,年羹尧人虽在君前,却未见半分拘谨惶恐,华服紧裹,官帽已去,叉着双腿大笑而坐,两手随意地搁在膝上。
见我进去,也不起来给我行礼,只笑笑说道,“小妹来了。一年多不见,越发艳丽娇弱了。”
我礼貌颔首一笑,小步走过去,陪做在胤禛身边,经过年羹尧身前时,轻声向他说道,“三哥,你坐正了。君前应对,像什么样子?”
年羹尧并未一改失礼之态,反而笑说,“果然是嫁出的闺女泼出的水,眼里只有夫,没有兄了。”
我笑瞪了他一眼,侧头问胤禛,“在说什么?”
胤禛低头抓了我的手,握在掌中,说道,“我们在说蔡珽,他似是与你哥哥政见不同。”
我笑道,“蔡珽,我记得此人还是哥哥向皇上引荐,那日在热河,我也在。哥哥与他,当要好好相处才是。”
年羹尧神色一滞,接着岔开话题道,“不说政事。妹妹进来身体可好?小阿哥可好?”
“都好。”我应道。
年羹尧笑看我一眼,道,“我看着也好。”说着又向胤禛道,“皇上,微臣难得回京,家中族人齐集,不知皇上可否恩准,准小妹回家省亲一次?”
我一怔,年羹尧当真张狂,居然敢向胤禛如此随意地提这样的要求。
可胤禛却笑着道,“既然亮工都开口了,又有何不可?那就准爱妃万寿节前择日省亲。”
我心下咯噔一声,面上却仍是笑着,起来向胤禛谢恩。
谈笑间,暖阁外头的嬷嬷正好领了福惠进来,福惠见了胤禛便伸出手来要抱。还未及扑到胤禛的跟前,却被年羹尧一把截住,抱将起来,“八阿哥,来,三舅抱抱。”
福惠自打出生,只在去年四月见过年羹尧一次,那次被他强抱起来时,小福惠哭得一脸小可怜见得,认生的很。
我心中一阵忐忑,唯恐福惠哭闹,可不料想,福惠却亲热地搂着舅舅的脖子,嬉笑着蹭起他的胡茬,“三舅……嘻嘻呵呵……”
我笑问,“六十认识三舅啊?”
福惠与年羹尧戏闹着,笑答,“认识,乳娘说,三舅最疼六十了,为了六十,在外面打仗,三舅最最辛苦了!”
童言无忌,可却令人生畏,我战战兢兢偷觑胤禛一眼,却见他若无其事,正襟危坐,只笑眼望着年羹尧怀里的小福惠。
“三舅听人说,六十最喜欢玩打石子,是不是啊?”年羹尧搂着福惠笑问道,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绒布小包来,往炕桌上一抖,十来颗玉籽滴答散落,“这些小石子是三舅送给六十的,六十喜欢吗?”
“喜欢。谢谢三舅。”
心中豁然一震。玉籽乃是和田玉料之中的极品,每一小颗便价值连城,年羹尧居然拿出十来颗如此珍宝,仅仅为了逗一个孩童一笑。
我忙收了那玉籽,塞回年羹尧怀里,“三哥,这些可都是极品玉石,怎好拿来给孩子玩耍?”
年羹尧不以为然,傲然一笑,“六十将来可以富有四海,今日玩几颗玉籽又怎么啦……”
不待他说完,我忙止住他的话,“要下宫门匙了,我送三哥由内右门出宫吧。”说着接过福惠来,放到地下,赶也似的催他出了暖阁。
宫墙内没有旁人,两人一前一后默然走着,年羹尧忽然凑近了低声问我,“小阿哥这都三岁了,娘娘心里就没有什么打算?”
我装着没有懂那话里的意思,问道,“一个三岁的娃娃,能有什么打算?进书房学骑射,都有皇上操心,我要作何打算?”
年羹尧接着道,“皇后无所出,我大清向来子以母贵,妹妹贵为贵妃,位次于褚妃之上……”
胤禛即位不久,便有感于前朝夺嫡惨剧,元年八月,便当着诸大臣将建储密匣放置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后。年羹尧的意思,显然是要我去影响那个密匣里的名字。
“三哥,”我止住他的话,“做人还是要安守本分的好。人臣之道,图功易,成功难;成功易,守功难;守功易,终功难。功高震主,并非福事,而是祸事。储君大事,自有皇上定夺,在妹妹我看来,宁可福惠做一世富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