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1625-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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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皂莺何曾见过如此繁华的县城,只觉一瞬之间,双眼都看得花了。“唉,这县城,好厉害,只怕比起陕西的汉中府城还要繁华富裕。”
郑晓路眼尖,老远看到路边有一个卖布匹的小商人,案板上放着许多花花绿绿的布匹,还放着几匹丝绸。这个商人不就是天启五年,自己第一次来鹤山镇时碰上的那个吗?当时自己身上只有百两银子,买了鱼食之后,在这里给郑家人一人买了一匹丝绸做衣服。此时回想起来,只觉得人生际遇,真是物换星移。郑晓路从怀里摸出两大锭金子,递给彭巴冲道:“拿这两锭金子,去把那个布商的所有布匹和丝绸都换来……”
彭巴冲奇道:“买那些东西来做啥?”
郑晓路不想将自己心里柔软的那一面展现出来,于是笑道:“皂莺当家的初来四川,就当我送给她的见面礼吧,她也该做新衣服了,就一套紫衣,在陕西穿了大半年,也不知道她怎么受得了!”
皂莺冷冷地接口道:“我们走江湖卖艺的女子,可没时间讲究什么穿衣画妆的,能有顿吃的,就要谢天谢地了。”其实她是很爱干净的女子,否则哪可能养出那霜白般的皮肤来,只是最近这一年,她聚众起义,转战各地,又接连碰上各种事故,使得她根本没有时间去顾及自己的穿着打扮,一身紫色劲装已经肮脏不堪,上面还沾着许多血迹。陕西又是连年干旱,别说洗澡洗衣服,连人畜饮用和庄稼灌溉之水都已经非常艰难。
彭巴冲拿着金子,走到那布商面前,两锭金子递过去,那布商的嘴巴顿时张得有如面盆般大,在确定了金子是十足真金之后,那商人大喊一声:“官家哥儿,我这布摊都送与你罢了!”他双手抱着金锭,转过身去,刷刷刷几下跑得不见了人影,就似生怕彭巴冲要反悔似的,放着布匹的小摊子连同上的面放的布匹,通通被他扔到了九宵云外。
彭巴冲只觉有趣,他力气大,双手轻轻一举,就将整个放布匹的案板摊儿全扛了起来,拿到马车上面放下,这摊子上的布匹倒也精美,不少布匹都是织工精细的好货,印染的花纹也十分美观大方。丝绸则更是好货,郑晓路一眼就看到了当年自己六两银子一匹买过的那种上等丝绸。
“诺,皂莺,别说我不照顾你,这些布匹和丝绸都归你了,你想做衣棠还是做肚兜,我就管不着了。”郑晓路嬉皮笑脸地道:“不过我作为一个亲手设订过羽绒服的服装设计师,必须好心地提醒你一下,做肚兜的话,用红色的布会比较好看,上面最好是绣点鸳鸯戏水什么的,意境才比较够。对了,我有一首诗送给你绣在肚兜上——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流氓!”皂莺怒骂道。不过她骂归骂,终究是个女人,女人无法抵抗漂亮衣服的魅力,皂莺伸手从那摊子里拖出一卷紫色布匹,布上没有绣花,只绣了几条白色的条纹。她欢欢喜喜地将那布匹藏在身边,然后道:“我就要这一匹,别的颜色我不喜欢,你拿去送别人好了。”
“切!”郑晓路将那堆布都推到皂莺面前道:“你爱送谁送谁去,这些布都给你了,我要送别人不知道另外买么。”
凯叔坐在一边原本安安静静的,此时突然插口道:“姑娘,这么好的布,若是你不要,不如给我们厂子拿去做羽绒服……”
皂莺一连听到了几次“羽绒服”这个字眼,心里也有些好奇,便问道:“羽绒服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凯叔,我刚才见你买了许多鸭毛鸭绒,便是做羽绒服用的?”
凯叔笑道:“刚才东家不是说想去厂子里看一下吗?我们这马车正在向厂子里开去呢,一会儿你就知道羽绒服是什么东西了。”
第3章 参观工厂
马车穿过了鹤山镇中最热闹的街道之后,又拐了两条街,来到了一个宽畅的大院子里,院子里辅着整洁平滑的青石板,石板洗得很干净。上面放着厚厚的鸭毛,'。。'这些鸭毛才洗干净,正放在青石板地上晒干,凯叔赶紧道:“这是晒毛场,按东家的要求,采光充足,阳光能晒到所有的鸭毛,四边用高墙挡着风,以免鸭毛被风吹走。”
皂莺看了看这个晒毛场,倒没多大出奇的地方,就是挺干净,一点也闻不到鸭腥味。
厚厚的鸭毛堆中有一条小路,直通向院子里的几进大屋,众人顺着小路向前走进屋里。第一间屋子也是处理鸭毛的,一堆粗手大脚的中年女工呆在这个房间里,正将鸭羽毛,鸭绒清理开来,分别归类到屋子的两个角落里。鸭绒是比较高级的货品,分出来之后装在袋子里,一袋一袋地码在墙角,做上标记。
鸭毛就比较贱一些,但也不是胡乱处理的,而是用小剪刀将鸭羽毛剪成小羽片,粗大的鸭毛杆子直接扔掉,小羽片也装在袋子里,码得整整成成的,做上标记。
皂莺见到这个房子里都是女工,有些吃惊,不禁问道:“你的厂子怎么请女工?这样只怕不好吧,官府不会来过问吗?还有那些酸腐士子,不会骂你吗?”
郑晓路笑道:“官字两张口,我扔点钱进去,喂饱了他们,自然不来与我为难。至于酸腐士子,这个略有些麻烦,不过我们郑家的名声好,请的女工都是粗手大脚的中年女工,所以这些酸腐也没太为难我。”
一行人边说边走,又走到下面一间小屋,这一间屋子里也全是女工,正在裁缝着布匹,皂莺自小走江湖卖艺,对那针线活不怎么在行,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这些女工在裁缝着什么东西。
凯叔拿起一个女工快要缝好的衣服,递给皂莺看,笑道:“你看这件衣服,它是双层的,中间有一个空空的夹层,两边用密密的线脚缝好。”
皂莺道:“哦,我看明白了,这中间的空夹层,就是要用来填充鸭毛的吧?”
众人都笑而不语,又走到下一个房间,这里就是给衣服装填羽绒的地方了,在前面两个屋子制好的衣服面料和羽绒,都被送到这里,几十个女工正在将鸭绒和羽片按一定比例混合在一起,然而装填到衣服的夹层里面。
凯叔便顺口告诉皂莺,这里的羽绒服要分好几种档次,丝绸面料加绒毛多的,就是最上等,一件衣服就可以卖几十两银子。布质面料加绒毛羽片,是中等,一件卖几两银子。布质面料加上大量羽片,那就是低等了,基本上不赚钱的卖给穷人们,这种低等羽绒服,算是郑氏救济穷人的善举之一,今年就快要入冬了,四川有不少穷人买了低等羽绒服,照这势头看来,今年的四川受冻的穷人会比往年减少几成。
皂莺斜着眼睛瞪了郑晓路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但是郑晓路知道,她又想骂自己沽名钓誉,于是笑道:“只要为穷人做了实事,你管别人是真心还是假心?何况,我是真心想为四川人做点事。”这倒不是假话,想想历史上的四川六百万人口被杀得只剩下二十万,而且就在不久之后的十几年里就会发生,郑晓路就觉得自己眼前看到的这些四川人非常可怜,甚至比陕西天灾里的那些穷人还要可怜,至少陕西人穷归穷,不用死,但四川人却被杀了几百万,基本上现在街上看到的每一个人,都要死在张献忠或者清兵的屠刀之下,想到这个,就由不得郑晓路想为他们作点什么。而且做了这一点点是不够的,不从跟本上解决清兵的威胁,就不可能救得了这些人,而要解决清兵的威胁,不从根本上拯救这个国家是不行的。
众人走到最后一间屋子,这里是库房,码放着装填完工的羽绒服,皂莺随眼看了看,这里起码有四五百件衣服。有几个工人正在将新造好的羽绒服分档次归类放好。
皂莺想到一路上看到的厂房,忍不住问道:“奇怪了,你这个衣服似乎分成了很多步骤来做,每一个工人只做其中一个步骤,这不是很怪吗?为什么不让女工们一人负责一件衣服。”
原来明朝的成衣坊做衣服,都是一个师傅包工包料,从裁剪到缝制一应包办,每一件衣服都是一个裁缝独立完成的,像郑晓路这种“生产线”似的制法,皂莺自然是没有见过。
郑晓路笑道:“若是一个人做整件衣服,岂不是她先要去洗晒鸭毛,然后要去将鸭羽毛和鸭绒分开,再自己缝个夹层衣服,然后再自己装填羽绒……这么算起来,一个人要做五六件事情,这整个流程里若是有个她不喜欢的,或者她不擅长的步骤,那么整件衣服最后的质量就一定不好,因为流程太多,她也无法尽快地熟练自己的工作,制作的速度会大大减慢。但我这里每个人只需要专心做一件事,例如分羽绒的就只分羽绒,她可以更快地熟悉工作内容,做事情更加熟练,效率也更高。整个流程里每一个人效益都提高,那么整件衣服的制作速度就相应的提高了。”
皂莺点了点头,这个道理很简单,一说就懂,但若要第一个想到,却也不见得容易。
“这个叫做流水线生产!”郑晓路道:“是享利·福特……呃!”他说得太快,差一点就将“是享利·福特于1913年在密歇根州首创的”这一句话给说了出来。
流水线生产这种划时代的生产方式说起来简单,但实际上的效果却非常可怕,它是第二次工业革命中的重要发明,进一步加大了工人技术的专业化,有着极高的效率。但它也有个问题,就是进一步地加大了工人的劳动强度,在流水线上工作的工人,所有时间都在不停地忙碌,重复着机械的动作,它在刚诞生时,曾经饱受争议,被欧洲一些“人权”主义者抨击。但在大明朝来说,人权两个字还没发明呢,工人们能有口饭吃,发点铜板给他们,就高兴得睡不着觉了,谁还来和你讨论什么机械动作,人权不人权的。
皂莺又道:“这些女工,你一天给他们多少工钱?”
郑晓路笑道:“你猜猜看?”
“五文钱?”皂莺想了想自己以前卖艺,表演一整天能有人赏她十来文钱就不错了,于是试探地问了个五文钱,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