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风暴-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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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哽得方以智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不悦地道:“国振,你这样说是何意?”
俞国振这个时候也自觉有些失言,方以智毕竟是一番好意前来,他这样说太过失礼。因此他拱手向方以智赔罪:“密之兄长,我年轻气盛,出言不逊,还请兄长莫怪。”
“若是你所言有理,就是出言不逊我也不会怪你。”方以智面色仍是不豫:“便是我有错,你指出就是,何必在我劝你时拿出来,这非君子待友之道!”
俞国振哑然,他终究是后世来的人,讲究的是隐而不发一发致命,和方以智比起来,他习惯了使用辩论之术,远没有方以智厚道啊。
“是小弟的错。”想到这,他拱手道:“小弟将权谋舌辩之术,用在了密之兄长身上。”
他既然认错,方以智也不再追究,只是苦笑摇头。俞国振在他心目中一直是气度恢弘的,没有想到却还有这样的一面。
“总之,杀那两人,实属不智。”他回到原先的话题之上,从行囊中还拿出一封信:“这可不是我一人这般说的,家父、家妹都有书信托我带来。”
“啊?”
听说方孔炤和方子仪都有书信,这极大地出乎俞国振预料。接过信之后,先是打开方孔炤的,发觉信中却根本没有提起他杀那两人之事,而是询问他是否已经有了字,若无字,方孔炤便以世伯身份,赠他字为“济民”。
俞国振反复看了两遍,方孔炤寿诞时他拜见过一次,交谈的时间不过半个时辰。当时他能体会到方孔炤对他的欣赏,可这种欣赏却控制得很好,让他既不觉得疏离,也不至于觉得双方关系已经很亲近。
这封书信……是何意思?
“密之兄长,你知道小弟不学无术,此信……咳咳,伯父究竟想说什么?”
方以智失声笑了起来:“当初我便禀报父亲,说你这厮绝对看不懂他意思的,父亲却道你能举一反三,只要我给你解释这‘济民’二字的来历,你必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这二字是什么来历?”
“自然与你名中的‘振’字有关了,《说文》有言,振,举救也。《尔雅》有语,振,救也。救即为济,故此家父为你取的字中有一个济字。《周易》有言,君子以振民育德,家父便又取一个民字,合而为一,赠你为字。”
《易》为方家世代相传的本经,无论是方孔炤还是方以智,对之都是钻研甚深的,所以取出这样的字来倒不足为奇。
俞国振默然不语,方孔炤赠他“济民”二字,既是一种期望,希望他能对华夏百姓有所益处。另一方面也是一种委婉的批评,批评他杀人之举似有过滥之嫌。
“其实最初给你议字时,我倒觉得‘泽民’比‘济民’要好的,不过家父斟酌再三,还是选择了济民,你觉得如何?”
听到“泽民”时,俞国振险些抖了一下,幸好不是“润之”,否则这字可真霸气了。
“我看济民就很好,我明白伯父的意思了,今后我行事会更谨慎,必不使自己的才智,用在残民害民之事上。”
“你知道就好,凡有大能力者,必负大责任,不可轻易动用自己之力,这不仅是保护别人,也是自保之道。”
方以智喋喋不休中,俞国振又打开了另一封信。方子仪既然是托兄长递的信,那么这信中自然不会有什么私情,俞国振打开之后发现,这信足有五张纸。
全是蝇头小楷,方子仪的字秀丽端庄,如同她人一般。这里面先是问候,然后是求教,从天上星辰运转的原因,到地球引力的大小,再到海洋上季风变化的原因,再往后,是一些数学题,看到这些阿拉伯数字,俞国振微微笑了起来。
他可以想像得到,方子仪是如何用细毛笔写出这些扭来拐去的数字的,难得的是,她写了这么多,竟然连一个错的都没有。
方以智看着俞国振细细读自己族妹的信,嘴角露出了浅笑。
他参加虎丘之会时,便听说俞国振拍卖种珠之术的消息,同时也知道俞家拥有种珠之术,是王好贤传出去的。当时他心中颇为不安,俞国振将王好贤交给了他,结果却惹出这样的麻烦。
因此回家之后,他专门向父亲方孔炤谈起此事,父亲沉吟了会儿,便说了赚俞国振字之事。此时长辈给晚辈赠字,那是极为看重亲近的意思,因此他们也不虞俞国振对此有反感。
在拟好俞国振的字之后,方孔炤还慢悠悠地道:“你既是要去见国振,那么去子仪那儿,将国振的事情说与她听,看她是如何看法。”
“大人这是何意?”
“子仪比你聪明,她应当早就知道你的心意了,这便是让她多了解一些俞国振,若是听闻俞国振这等行为,她并不反对,那么尽快将二人之事定下吧。”方孔炤笑道:“我观国振,大是大非之心还是有的,只不过手段稍偏激了些,若是有了妻儿,行事当会圆滑些。”
方以智正想着,俞国振已经将信看到了最后,在最末,方子仪才简单地提了一句:“闻世兄有种珠之术,世人愚顽,多不知之,以为神授。妾意愚见,兄当坦然相待,莫以愚顽之语而妄生嗔怒,以避小人构谄之祸。”
这一句的字迹与此前稍有不同,显然,写到这儿的时候,方子仪是斟酌了一番。不过,最后她还是直接写出了自己的想法,其中拳拳关怀之意,都随着这一小段字迹扑面而来。
俞国振放下信,若有所思。
第二卷七九、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园子里的迎春花开了!”
方子柠欢呼着奔向方子仪的小院,微微有些婴儿肥的脸上,尽是明媚的欢喜。
上回俞国振来给方孔炤拜寿时,曾经到过方子仪所住的小院,隔着帘子,二人有一番对话。当时方子柠歪歪扭扭地出来向俞国振行礼,俞国振得知她在裹脚后,回去便对方以智冷嘲热讽了一番,在这之后,方孔炤便让方子柠不要裹脚了。
方子仪仍然记得俞国振的那番话语:“我听闻方家女郎皆有妇德,今日一见,却不知方家女郎也要以色娱人啊。”
方以智当时便怒了,他最敬的是自己的姑姑,哪里容得下别人批评方家的女子。
“国振,若是你不给我一个解释,今日我们的交情就算完了!”
“若不是以色娱人,为何子柠小妹要裹脚?”俞国振冷笑了一声:“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这个……”
“好小脚之风,始于南唐后主李煜,此人昏聩无德,密之兄难道不知道么,伯父难道不知道么?”说到这里,俞国振慷慨激昂地道:“此时国家板荡多难,不仅需要奇男子伟丈夫,也需要不让须眉的帼国,可是裹着脚的女子,连行走都不便,如何有益于家国?”
紧接着俞国振又是一大堆,一直说到方以智灭如土色,答应去劝方孔炤,让方子柠不再裹脚这才罢休。
对于小子柠来说,这可是俞家小先生带来的最好的礼物!
她小小的心里,立刻将俞国振上升到这天下仅次于姐姐方子仪的好人位置,甚至比起族兄方以智好上那么一丝丝!
而这件事,也是触动方子仪,让方子仪觉得俞国振是自己良配的重要原因:他根本不歧视大脚。
她最担心地问题,在俞国振身上并不存在,而且俞国振对子柠很好。
“姐姐,听说小先生写信来了?”
登登跑上绣楼,方子柠呼噗呼噗喘着气,直接扑到了方子仪的怀里,咯咯笑了起来。
“嗯,是啊,你遇着密之兄长了?”
“是,我在园子里看迎春花儿,然后密之哥哥说,小先生来信啦!”方子柠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姐姐:“小先生信里,有没有提到子柠,姐姐快说,快说啦!”
“你自己不是识字么,信给你,自己看。”
方子仪小脸微红,就算大方如她,可提到俞国振的时候,还是有些小小的羞涩。她将纸交给了方子柠,方子柠展看一看,开头便是“世妹子仪闺安,小妹子柠安好”,见自己名字被与方子仪放在一起,方子柠心中就美滋滋的:“哈,果然小先生哥哥还念着子柠!”
但旋即她又轻轻皱眉:“为何姐姐是闺安,人家却只是安好,人家分明也是大家闺秀!”
方子仪忍不住嗔道:“快看,不看就还我。”
“不还,这是小先生哥哥给我的信,分明有我的名字!”方子柠眼睛咕碌转了转:“不过,姐姐待我这么好……我们共享小先生哥哥吧,姐姐,你说好不好?”
“说什么疯话,这话可不能在外边说!”方子仪羞恼交织,轻轻拧了子柠粉嘟嘟的小脸一把:“真是疯疯癫癫!”
“嘻嘻……”
抱住姐姐的手掌,让她贴在自己柔嫩的脸上,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方子柠心情万分愉悦。她目光在那信上滑动,最初是些算学讨论,子柠讨厌算学仅次于裹脚,真不知道为何子仪姐姐却对这些感兴趣。
于是她便将她不喜欢的部分跳了过去,紧接着到了后边的自然物理之类,她最爱看的便是这些,津津有味地看了一遍,还觉得不尽兴,又要从头再看一遍,然后才继续向后边看去。
后边却是谈了一些俞国振最近做的事情,包括杀那两个晋商代表的理由。
“孔子重华夷之辨,故此管仲虽私德不修,亦为孔子所赞。今天下庸儒竖子,言必称孔圣,行必悖常伦,见小利而忘大义,逐私欲而弃公理。后金鞑虏,率兽食人,坏我疆域,残我生民。范、王之辈,勾连东虏,为虎作伥,私探大明虚实,欲为虏酋前驱,已有实据,只因其事关重大,暂时不可公之于众。”
“诛之虽是冒失,但国振亦有计较:其一明告天下,国振与汉贼誓不两立;其二国振亦有把握,令其背后之人不敢与国振相争。”
俞国振清楚这王范两家背后代表的是什么势力,那些投靠后金的部分晋商,现在还只敢在阴影中暗自活动,在朝廷之内并没有什么像样的靠山,就算是有,还能和俞国振比靠山么,当初他留下两份种珠之术,不就是想通过曹化淳与崇祯帝直接能拉上关系么!
“不意些许微事,惊扰世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