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我们-第4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或者我这样谦虚,只是因为我自己心中都没有把握,他这样好,是因为他本来就这么善良而慷慨,还是因为我。
我给她看我拍的照片,里面有好几张文潇潇的,有很好看的侧影,也有嘴巴张得圆圆的飙高音的搞笑样子。文潇潇指着丑的那张问我是不是故意的,我装作不明白什么意思。
“你会拍照,真好。”她一脸羡慕。
“你会弹钢琴呢,更好。我这算什么本事啊,谁不会照相啊,可弹钢琴就不是谁都会的了。”
“小时候因为不好好练琴挨过很多打呢。我一点儿都不喜欢练琴,可是一堂课就要两百块,我可不敢浪费钱,爸妈都不容易。”
“但是熬出头了呀,你现在气质多好。”
“我觉得还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较好。”文潇潇摇头。
我们就这样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节课,直到下课铃打响。文潇潇开始害怕自己这样跷课会不会被张平骂,我告诉她,我可是奉旨来安慰她的。
“你为了这次比赛付出这么多,最后这个结果是很令人憋屈,我们都理解,是我们不争气。但是大家还是把你的努力都记在心里的!你看,我就是五班全体同学派来的和平鸽。你擤鼻涕的面纸巾还是我朝余淮借的呢。”
文潇潇一低头,笑得羞涩却灿烂。
没防备被我抓拍到了这一瞬间。
“你干吗,我刚哭完,丑死了!”
“一点儿都不丑,真的,你看!”
行政楼楼梯间的窗子朝西,落日在这个时候斜斜地照进来,给文潇潇燃了满面桃花。照片中的姑娘不知道因为什么,笑得那么好看,那么好看。
我的生日是十二月二十一日,星期天。
周六晚上我妈带我去吃了牛排,我好奇之下百般请求,她终于同意让我尝点儿红酒。
“刚才服务生说买一赠一呢,多划算。”
我妈勉强答应让我尝试一下,于是我就心满意足的开始学着电视剧里的人一样晃着杯子,第一圈就泼了自己一脸。
我妈的额头上写满了“我女儿怎么可能这么蠢一定是妇产医院给我报错了”。
我妈要开车,于是没有喝酒,剩下的一瓶红酒被我们带上了车。
“妈,这瓶酒送我把!”
“你有毛病啊?你才多大?你问这问题前没用脑子想想?你觉得我可能答应你吗?”我妈语调又提高了。
但我是寿星,我才不怕她。
“不是的,”我摇头解释,“就当生日礼物,反正我也不喝。我可以摆在书桌上当摆设,平时想象一下上流社会的生活,学习一定特别有动力。”
我妈沉默了很久很久。
“耿耿,你觉得爸爸、妈妈在精神上亏待你了吗?”
“……”
我们从饭店走出来的时候,忽然下起了大雪,才十几分钟的功夫,就已经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
我爸打来电话,问我们吃完饭没有,最好早点儿回家,大雪天交通事故会比较多,嘱咐我妈妈小心点儿。
“我想跟我女儿多待一会儿,用不着操心。”
我这边正跟我爸说话呢,就听见我妈在旁边边开车边甩出这么一句,我连忙捂住话筒,三言两语结束了电话。
“我爸也是担心咱俩的安全。”
我妈冷笑着哼了一声。
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我妈妈却开的格外慢。妈妈说,现在这边空旷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后面那几条主干道出事故了,车都过不来。
我透过车窗的确看到有很多在大雪中等公交车的路人,看着黑压压的阵势,估计是很久没来车了。
我忽然觉得应该做件好事,就磨着我妈让她把车停在某公交车站牌边上。
我按下车窗,暖烘烘的车内灌进一股清冷的风。
“我和妈妈要开车去西大桥方向,你们有人在哪附近住吗?我们可以捎两个人过去!”
我都笑成花了,站台上的众人依旧一副看神经病的样子看我。
等了半分钟,我只好重新关上车窗。
“他们不会信你的”。我妈妈平静地说。
我郁郁的盯着窗外,很快那几个公交站台就被我们的车甩了后面。
“妈,你胡不会觉得我有点儿缺心眼?”
我妈笑了,是那种从鼻子出气的笑法,没说话。
车经过教堂广场的后身,美景从建筑群的中缝一闪而过,我惊叫了一声,转眼就看不到了。
我妈看了我一眼,没理会我,默默地把车掉了个头,朝着教堂广场的正面开了过去。
她停下车,说:“下去看看把,挺漂亮的。”
阴霾的天空在夜晚比白天要迷人。我仰起头,看到城市的灯光将天幕映成美丽的暗红色,鹅毛雪从不知名的某处纷至沓来,落进我的眼睛里。
这座老教堂还是殖民时期的俄国人留下的,美的令人窒息,不知怎么在砸碎一切的混乱年代中幸存。小时候家里特困难的那段时间,我就住在这座教堂附近。那时候商业区还没发展起来,附近只有一个“第一百货”,还是没改制前的国营商场,东西都摆在玻璃柜台里面卖,只能看不能摸。我小时候常和小伙伴们到教堂附近探险,爸妈都很忙,没人管我,我记得我差点儿就把教堂后们的大门锁捅开了。
可能是记错了把,记忆中我太善于神话自己了。
几年前,市政府终于花了很大力气将它从商业区的围剿中解救出来,画出一片空地,拆拆补补,修了这样一个广场。
在夜晚十六组橙色的射灯光芒围绕之下,它头顶无尽的暗红色天幕,安静地伫立在雪中,像错乱的时空随着大学一起降临在高楼林立的商业区中央,天一亮就会消失。
和我小时候印象中那个灰不溜秋的丑家伙一点儿都不像,她这么美。
我一会儿忧伤地抬头看雪看教堂,一会儿又发疯了是的在干净无暇的雪地里打滚儿,开心的不得了。我妈一直站在车前远远看着我,没有呵斥我把自己弄了满身的雪,也没有过来和我一起玩。
我折腾出了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跑回到我妈身边。
“你明天非感冒不可。”我妈摇摇头,但并没有阻止我的意思。
我嘿嘿一笑,和她一样靠在车上,安静的看着教堂,又看看她。
妈妈穿着一件很漂亮的黑色羊绒大衣,带着黑色的皮手套,头发潘得一丝不苟,化了妆,很漂亮很漂亮。
就是那种,如果我长得像她,可能我的大部分烦恼就不存在了。
可是她刚过了四十岁,四十岁之后是五十岁,五十岁之后是六十岁。
妈妈也会老的。
看着教堂旁边的一道斜坡,我忽然想起一件往事。
在我三四岁的时候,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大雪天的晚上,我爸爸骑着自行车载着我,去接妈妈下班。妈妈那时候在一家小营业厅里对账到深夜,看到爸爸和我出现在她单位门口,还特别不高兴,埋怨我爸胡闹,孩子冻感冒了可怎么办。
我那时候那么小,怎么可以记得这么清楚。
妈妈单位离当时的出租屋挺远的,我爸在那么冷的天里骑车,愣是累的满头都是汗。我坐在自行车的前梁上,妈妈坐在后座,三个雪人在空无一人的夜里数着一盏一盏昏黄的路灯,跋涉几千米回家。
我爸骑上教堂边的斜坡时,一不小心就摔了。幸好地上有很厚的一层雪,我穿的多,像个肉球一样滚出去很远,却毫发无伤。我记得我躺在地上,因为衣服太厚了而爬不起来,远远看着爸妈连滚带爬地趴在我这边赶。
他们一起喊着我的名字:“耿耿,耿耿。”
我觉得他俩焦急的样子好好玩,于是傻缺的咯咯笑了。
突然有些鼻酸,我们都熬过了那段最苦的日子。
后来就不在一起了。
上英语课的时候,赖春阳给我们讲过一句英国那边的谚语:Tough days don’
苦难总会终结,坚强之人永存。
坏日子总是会结束的。
但是很多我们以为是最坏的日子,回头来看也许反而是最好的日子,只是坏日子里面的苦难消磨了很多可贵的温柔,轻松的好日子来临时,我们却没有多余的勇气了。
我侧过头去看我妈。她没有注意到我的目光,而是正专注地想着什么,眼睛望着教堂的方向。
可我不知道,我们看到的是不是同一座教堂。
新年过后,很快就是期末考试。
我的复习过程大概就是,在计划表上按照数学、语文、外语、物理、化学的顺序将每一天要复习的章节列好,用五种颜色的笔,使整张表格看起来横平竖直、充实丰富、精彩纷呈。
但是根本复习不完。
每次做数学题都能错很多,也不知道为什么错,练习册后附的答案太过简略导致我看不懂,扔下数学先去做物理——结果是一样的。
于是转过头投入语文和英语的怀抱中,可是更加找不到方向。因为除了语文背诵篇目之外,这两门课都没有复习范围——字音、字形的选择题题库浩如烟海,英语卷子的难度则是高一和高三毫无区别。
赖春阳和张老太的态度同样“无耻”:“本来就是靠平时的积累嘛,没有复习范围就对了。”
所以复习英语和语文虽然没有太大难度,但是给我三十天恐怕也不够学的。
我坐在书桌前充满挫败感,每十分钟就站起身去打开冰箱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小林帆刚从外婆家过完新年回来,见我蹲在并向冷柜前,惊讶的张大嘴巴。
“姐姐,你还没瘦下来呢,怎么就不减肥了?你不要放弃自己呀!”
我毫不客气的拍了他后脑勺一下。
齐阿姨刚好从厨房出来,只看到我打了林帆一巴掌,林帆捂着脑袋逃窜。
我顿时有些心虚。我认为和这个小屁孩已经很熟了,但是他妈妈知道这一点吗?不会误会了吧?
我假装没看到齐阿姨,笑得愈加灿烂的补救道:“再气你姐姐,我可揍你咯!”
林凡居然已经窜进自己房间去打游戏了,我的亲热玩笑丝毫没有得到回应。
真是尴尬死了。
齐阿姨控制情绪的本事值得我好好学习,她明明都看在眼里,依然和善的走过来笑着问我:“耿耿,饿了?要不要我给你煮点儿馄饨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