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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盲女与君王绝世情:山有木兮木有枝-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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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时机刚刚好。

不一会功夫,云萝已让人在凌波榭上为她搭起了条案,笔墨纸砚,样样俱全。

太液池中,水清如镜,栽植有亭亭的碧荷。时值春暮,菡萏未发,荷叶已伸出水面,半卷着,映了潋滟的波光。

晨露,尚未散尽,朝阳已隐隐显露,燕雀犹在垂杨枝头吱啁。

雾霭,却沉沉。

她用了极细的羊毫,细细下笔,不一会,便已临摹好了数张,看着像是字帖,却句句俱是蒙文,云萝宫人不可能识得。

不过等了片刻,果不其然,远远就看见云茉一人扶着徐王妃慢慢走近。

听宫人讲,年节刚过月余,中山王府内,即传来老王妃病故之信。但,彼时,徐氏已诊出有孕,不宜远行,只能于府内另置了牌位供奉。

此刻,一身孝服未去,发髻之上,也仅插了一朵白色簪花,容颜比之先前,清减了不少。腰间,已经看得出隆起,眉目之间的英气也减去大半,换成了为人母的恬柔之色。

罗敷垂下眼睫,一面勾勒,一面轻声唤近前的云萝宫人。

“是。”

“我有些……冷,去拿衣服……来。”她好容易才说出这些词句。

云萝闻言,并不曾生疑,立刻飞也似地去了。待经过王妃跟前,忙屈膝施礼,王妃浅浅一笑,免了她的礼。回身再吩咐身侧的云茉宫人候于原处,自个,则拎着裙裾,走至凌波桥上的凌波榭内。

含笑招呼道:“妹妹可早,身子竟好些了么?”

罗敷抬起眼眸,只盈盈一笑,却不答,再看一眼十步之外的云茉宫人,轻轻将自个手中的字帖递于王妃。

徐氏,向有“女褚生”美誉。中山王尚武,半生戎马,与元人争夺天下,将门之女,不可能不习得蒙语。

视线始触及,才看了数字,王妃面上即一惊,笑容滞了一滞,凝眸再细看下去——素纸之上,写的,却不是字帖之上的字,而是洋洋洒洒百言书。

她又看了片刻,抬起一双妙目,怔怔地望着眼前人。

“当日京城旧宅走水,王妃虽不认,但,罗敷的前言,王妃想必都听了去。既如此,王妃也必懂得,罗敷的身世如此不堪,留于王爷面前,不过徒增桎梏。”

“那一夜,隆福宫内的情景,王妃也亲见了,罗敷,不过是祸水。”

“故,罗敷今日相求王妃一事。”

“明日一早,赵氏要星夜起程,赶往卧佛寺进香,罗敷想和其一同前往。届时,王妃只需为罗敷另外备好一辆马车。”

“等车马行至半山腰,罗敷所乘的这一辆,马失前蹄,坠入深涧。虽事出意外,然,车毁人亡,死无对证,王妃无需为此担待任何失责。”

徐王妃的面色,一点一点变得惨白,一眨不眨地瞪着眼前人,眼中,万语千言,明明翻江倒海,身子却一动不动,只若泥雕蜡塑。

眼前之人的眼眸,宛如太液池水一样清澈,眉间,甚至,无一丝幽怨之色。

一袭素服,脂粉未施,却娇美剔透得仿似天人。

“王妃无需担心王爷不让罗敷出府,罗敷一早已想到,罗敷今晚,自会亲自前去求王爷。若罗敷肯去求,王爷既许了赵氏,断不会不许罗敷。”

“罗敷只求王妃,无论如何,为罗敷安排妥当另一桩大事。今夜,务必让王爷一人独居大明殿,罗敷才好前去权宜行事。”

徐王妃的身子终是摇了一摇。

“你凭什么断定我会助你?”

“因为,罗敷深知,王妃和罗敷一样,对王爷爱之重之。”

“且,王妃虽为女儿身,但一副心胸,比之寻常男儿,也毫不逊色。王妃,定会懂得舍得二字之深意。”

“妹妹!”

“王妃答应了么?”

一滴豆大的珠泪,沾染在徐氏的眼睫之上,嘴唇颤了颤,说不出一个字。隔了良久,始颔一颔首。

眼前人,如此娇柔干净,宛如这池内的一株初生碧荷,不畏不惧,落落大方。虽,出自泥淖,却一颗女儿心肠,堪比明月。

罗敷并不出声,只自她手中,取回字帖,撕成粉碎。衣袖轻曳间,纸片,如花瓣一般,纷纷坠于池中,随水而去,转瞬远去。

数十步之外,云萝宫人已取了外衣,急急奔来。罗敷低下头,再不看她一眼,摇摇地迎去了。

只等她走远了,云茉才上前,见王妃犹自望着池内荷叶出神,忍不住低问:“王妃,可是出了何事?”

徐氏轻轻摇头,怅然一笑,再低下臻首,望着自个隆起的小腹。

自己,何尝不知燕王对秦氏的一片情意?

自己与这宫墙之内的任何一位女子,都比不过她在他心目之中的一片衣角。纵然,他从不去探视她,连病情,都从不曾过问一句。

那一夜,他和她已经歇下,睡至半夜,他却披衣下榻,只骑了一匹快马,带了数名侍卫,独自前往秦淮河畔的那座别院。

她一时心痛,忍不住跟着前往。

果不其然,让她亲眼见到,亲耳听到,他与她的一番对话。

她虽不知她口中的“他”是谁,但,她既已***于旁人,照她对燕王的了解,他不可能容得下。

随后,正被她猜中,他虽然纳了她,却屡屡深责之。那一夜,甚至要将其凌迟之后再分尸。

她身为他的枕畔人,自是了解他的脾性,若不是她咬舌自尽在先,他定会痛下杀手,莫说是处死,怕真是凌迟分尸也未可知。

可是,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心内何其挣扎,何其痛?

所谓切肤之痛,也不过如此。

而,眼前这位痴儿,病刚愈,非但不怨,竟然要舍身成全男儿的铁血无骛。

此情,何其深重,何其伤人心?

而她,竟连她徐氏的后路也都一早盘算好,生怕自己被无辜牵扯其中,为此,她甚至宁愿自个忍痛前去亲求燕王,让其亲允她出府,只为免了她的干系。

这到底是怎样一段孽缘?

徐徐清风拂过,那滴泪,终是落了下来,跌碎于抚拦之上。

第三卷 阋墙 第七章 若得长圆如此夜

是夜,亥时三刻已过。

大明殿内,烛火,却宣如白昼。其实并无旁人,是徐王妃一早让乳母将世子朱高炽抱了来,要稚子在燕王膝下承欢而已。

小世子此时刚满周岁,却不肯让人抱,只在乳母手指中蹒跚学步。比平常孩儿,略胖些,一张小脸宛若银盆,软声笑语,满室皆闻。

朱棣,不过一件家常的袍衫,俯身,逗弄着自己的长子,一只大掌被孩童的小手握住,俊颜之上,俱是和煦的笑意。

王妃在这父子二人身后,悄悄看一眼更漏,时辰,眼见已经差不多了,她平了气息,强笑道:“王爷,炽儿也该歇息了,让乳母领下去吧?”

朱棣直起身,微笑颔首。

一旁的乳母及教养宫人得了令,赶紧上前接过小世子,也不管他挣扎,低头施了礼,踽踽退去了。

徐氏再向云茉使个眼色,柔声再向朱棣道:“时辰不早了,王爷,也早些安置吧。”

朱棣点头,一双凌厉的眼眸,映着烛火,比白日里,倒是和缓了许多。

他端坐于首席之上,接过刘成手中的茶,抿一口,看似不经意地问着:“前几日,京中又来信了?”

徐氏根本无心作答,赔着笑轻道:“是。是大哥的信。”

朱棣搁下茶盏,眼眸内,含着淡淡的笑意,继续问道:“你兄长近来如何?”

徐氏似想了想,才道:“不过是刚承了魏国公的世袭,百事浮杂些罢了。”

朱棣若有所思,但笑不答,神色虽淡,却深不可测。

徐氏痴痴望着他,心念,随之一动,半晌,始低低道:“妾身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说。”

徐氏看一眼殿内诸人,清咳了一声,那刘成会意,赶紧挥手示意,登时,殿内诸人俱随着他一齐退至廊下候命。

朱棣笑:“怎么,王妃还有私房话要与本王讲?”

徐氏涨红了一张面孔,犹豫良久,始接道:“妾身一直有一事不解,今日就斗胆问了,请王爷明示妾身。”

朱棣的眼眸暗了一层,浮出一丝戏谑。

徐氏轻声道:“我听府内下人们讲,当日,王爷在狮子桥上救下秦氏,是因为……秦氏的眉目与妾身相似。此话,可当真?”

朱棣回望着她,笑意,略略敛了几分,点头道:“确实。”

一抹惊喜之色,自徐氏的眼中跃出,她犹自不信,颤声道:“王爷,不诳我?”

朱棣站起身,不再望她,淡淡道:“时候不早了,你有了身子,早些回去歇息吧。”此语,无疑已是逐客令。

徐氏并不恼,心内,既忐忑难安,却又欢喜不胜。

此刻,亥时四刻已至,秦氏交予自己的使命,她已经达成。她毕竟心虚,再看一眼案上的更漏,心力,也随之松懈。屈膝再施一礼,虚浮着脚步,轻声告退。

她才刚出,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刘成就去而复返,竟是来通传隆福宫西偏殿内的主子求见。

朱棣,缓缓自内殿的椅中站起身,放下手中的卷宗。

他只说了一个字:“宣。”

不过片刻,那抹小小的身影,便徐徐而入。

一袭淡绿罗裙,发髻低挽,一张小脸虽仍是苍白,却比病中稍微丰盈了些许,倒平添了几分娇憨。

她望着他,一双杏目点漆如墨,轻道:“罗敷……见过……燕王。”

他不答,只低头望着面前十步之外跪着的小小身影。

这是她第一次跪他。

无俦的俊颜上,掩映着殿内夜烛洒下的斑驳阴影,深邃浮凹,却不可窥测。良久,始应道:“起来吧。”

她颤巍巍直起身,明眸回转间,幽幽然,仰望着他的眼眸,却皱眉道:“燕王,因何……不来……看……”词句破碎,竟然是在问他为何不来看望她。语中,含着坦白的怨,这也是她第一次在他跟前抱怨他待她凉薄。睫若蝶翅,再扑簌簌落下,掩了女儿的慌乱,屏息望着自个身侧那一道半透的青纱帷幔。他此刻,若接纳了她的婉转,则必会允了她接下来的所求之事。

他依旧不答,只一股气息缓缓升起,眼眸内的精光逐渐收敛,一点一点暗了下去,换成暗哑的柔意,再蔓延开来。

她却不曾瞧见,等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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