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闺-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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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这么多,不也都是为了见你?”姜太后不甘道:“你道我愿意她大操大办寿辰让她出风头?你道我愿意让那张跟她九成相似的脸在我跟前晃来晃去?我不都是为了让你有名目来我这悦性居?”
“八月不过才十四……”
“我就知道,你也喜欢你这孙女!”姜太后顿时提了音量:“听说你那老妻最喜欢这个孙女,你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想必也是喜欢她。就因为她长得同你老妻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我说得对不对?”
“胡说什么?”邬国梁无奈地道:“八月长得同阿珂相似,那是血缘。我素来不怎么亲近孙女,你何苦钻这牛角尖?”
姜太后又是一记冷哼:“邬国梁,你我数十年相扶相持,我倒想要问你一句,是你老妻同你那些子孙重要,还是我重要?”
“都重要。”邬国梁叹息一声:“茗昭,你已位列太后之尊,再纠结这个做什么?你我此生没可能相守,能有如今这样见面的机会,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可不满足!”姜太后愤怒地道:“要我看着你妻贤子孝,儿孙满堂,而我孤苦伶仃在这后|宫之中,既要担心那些太妃联合起来将我一军,还要担心皇后和妃嫔这些后起之秀夺我的权……她能含饴弄孙,而我呢!”
邬国梁正要回话,却听见烟波阁下一记惊呼。
邬八月被一只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雪白波斯猫给惊了魂,不由自主地尖叫了一声。
第十四章 闻香
“谁!”
邬国梁顿时一声厉喝。
邬八月心如擂鼓,瞪大眼紧贴着影壁站着。
波斯猫慵懒地“喵”了一声,让邬八月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
她一只手按着狂躁律动的胸口,一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再发出任何声响。
怎么办?怎么办!
邬八月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方才那一记惊呼被祖父听到了,若是祖父和姜太后知道她将他们俩的秘密给听了去,她的下场……
祖父或许还可能念及祖孙情分放她一马,可姜太后,唯恐权势倾覆的姜太后怎么可能放过她?
不能让他们发现她!
她得逃!
邬八月只有这么一个念想,她来不及再思索其他,果断地提了裙裾,朝着廊庑旁繁盛蓊郁的花园跑了过去。
☆★☆★☆★
邬国梁和姜太后从烟波阁这处隐蔽的偏阁上下来。
“没有人。”邬国梁面色微沉,看着廊庑下舒展身体躲烈阳的雪白波斯猫。
“为避人耳目,我们已经躲到这么偏的地方来了,竟然还会有人跟了来。”姜太后看向邬国梁:“被人发现了,传扬出去可如何是好?”
邬国梁皱紧了眉头,眼角的细纹明显:“可这里只有一只猫,会不会是我们听错……”
姜太后右手成爪抓着前胸的襟口,双目惶惶却带有一股慑人的冷意。
“不可能,你也听到了,那分明是一个女子惊呼的声音。她定然是发现了我们的事,得知自己暴露,这才急忙逃走。”
这时候的姜太后却保持有足够的冷静,后|宫沉浮几十年,临危不乱已成为刻在她血液中的本能。
姜太后在附近转了一圈,鼻翼翕动。
然后,她突然顿住了脚步。
姜太后沉声说道:“是你那孙女,邬八月。”
邬国梁顿时大惊,断然否认道:“不可能!”
姜太后冷笑一声:“邬国梁,你犯不着这般护着你那孙女。若此事传扬出去,我身为帝母,皇帝总会留我一命。可你邬家上下会是什么下场,你心中自当有数!连问也不问我为何笃定是你孙女便出声否认,你还真是护你邬家人护得紧。”
邬国梁手捏成拳,按捺下心里的惶急。
“好,那你便说说,无凭无据,你为什么笃定是八月?”
“无凭无据?”
姜太后嘲讽地一笑:“邬国梁,你邬家开朝功臣,世袭公门,你也已为当朝邬老,翰林之首,位高权重倒是将你们的祖业给忘了。你邬家如今风光,未追随太祖博弈江山时,不过是一方香农,制香贩香乃是你们谋生之道。这周遭盈盈不散的香气,你闻不出来吗?”
邬国梁屏住呼吸,然后猛然吸了一口气。
“闻到了吗?”
姜太后的目光似是淬了毒的寒剑:“苏合蔷薇水,这味道,我也只在你孙女身上闻到过。今日她身上,涂抹的也是此香。”
☆★☆★☆★
邬八月尚且不知,她已经暴露了。
匆匆跑出烟波阁花园,邬八月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她珠钗散乱,鬓发微湿,衣衫上甚至还挂着几片绿叶。
长出一口气,邬八月闪身躲到朱红粗木廊柱后面,背靠着廊柱平复呼吸。
她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邬八月不由自主地想到一句话——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冷不丁的,邬八月打了个寒噤。
她想,大概以后她都没办法用寻常的态度来面对自己的祖父和姜太后了。
然后她又不可遏制地想起了今日的寿星段氏。
祖母啊……
想起如今清风园中的致爽斋,是姜太后特意在皇上面前提了拨给邬家一行人住的。
想起陈嬷嬷与有荣焉地说,祖父亲自替祖母画了画像,等闲不让人瞧。
想起姜太后说的那句让她心里一直没来由膈应的话,“瞧邬老说的这话,哀家哪儿是那样的人?”
再想起方才姜太后对祖父所说的,“你我数十年相扶相持……”
邬八月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
耳边似乎能听到祖母一声声怜爱地唤她。
“八月、八月……”
邬八月猛地吸了口气,将喉咙里那股抑制不住的酸意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与祖父相扶相持数十年的,不是姜太后,是她的祖母段雪珂!
后脑勺顶着廊柱,邬八月心里天人交战。
这件事,她是让它烂在肚子里,装作永远都不知道,还是告诉祖母,让祖母不至于活一辈子糊涂?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八月?”
端着梨花木雕牡丹纹漆盒的女官李氏带着几个宫女经过此地,意外地看向邬八月:“你怎么在这儿?”
邬八月心猛地一跳,扫了一眼那几个宫女,“我在这儿等祖父。”
李氏笑道:“瞧你,等人便罢了,怎么还把自己个儿弄得那么狼狈?”
李氏将漆盒递给宫女让她们先行,亲自替邬八月摘了身上粘着的几片树叶子,为她扶正歪斜了的珠钗。
邬八月目送那几名宫女走远,猛地将李氏朝自己身边拉了过来。
“呀!八月你做什……”
“李姐姐。”邬八月伸手掩住她的嘴,左右望望,道:“别告诉别人你让我来烟波阁。”
李女官奇怪地道:“发生什么事了?”
“别多问,李姐姐记住我说的话就行了。”邬八月深吸一口气:“李姐姐在宫中伺候,应当比我更明白。知道得越多,丧命就越快……”
李女官顿时脸色肃穆。
虽然不知道邬八月到底为何这么郑重其事地吩咐她,但邬八月最后一句话却由不得她不思量。
李女官缓缓地点了点头。
“谢谢李姐姐。”
邬八月长呼一口气,颓然地又靠回廊柱。
李女官打量她片刻,伸手牵住她,捏了捏她的手:“好了,别慌张,镇定下来,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管发生何事,总有办法解决的。”
邬八月勉强地笑了笑。
李女官道:“好了,我还要赶着验看内务府拨下来的香料,就不与你多说了。”
李女官与邬八月告别,临走前感慨道:“内务府往年拨的香料都及不上八月你身上这幽轻淡雅,经久不散的味道,可惜宫中不好此香……”
邬八月面色僵住,如遭雷击。
第十五章 警告
李女官已追上那几名宫女,逐渐淡出了邬八月的视线。
邬八月抚着急速起伏的胸口,惶恐不安。
闻香识女人,本以为这不过是说纨绔子弟整日扎在脂粉堆中的一句笑言,可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在她身上验证。
李女官能闻得到这味道,祖父能闻到吗?姜太后能闻到吗?
邬八月踉跄地往悦性居西跨院方向走了几步,实在是觉得双腿发软,遂跌靠在了扶栏上。
路过的内监和宫女都跟她行礼,口称邬四姑娘。
邬八月浑浑噩噩地敷衍应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邬八月忽然听到邬国梁唤她。
“八月。”
邬八月猛然抬起头,神色中还掩饰不住惊惶。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这样的举动落在别人眼里,未免太夸张了。
邬八月站起身挠挠头,垂下眼:“祖父,我刚才靠着扶栏差点睡着了……”
“被祖父唤你给吓着了?”
邬国梁眉眼沉沉,让人看不见底。
邬八月一副羞赧之色,点了点头:“想着今日是祖母寿辰,昨日便有些睡不着。祖父可别去祖母面前揭我的短啊。”
邬国梁笑着摇头:“当然不会。”
邬八月沉了沉气问道:“祖父这会儿便要回致爽斋吗?我要不要再去同太后告一声罪,与太后辞别?”
“不用。”邬国梁淡淡地道:“你随祖父一同回致爽斋去吧。”
邬八月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松了口气,还是该继续将心提到嗓子眼。
她的心跳咚隆作响,她甚至都能听到这声音。
一路乘了翠幄青紬小轿,到了致爽斋所在的那一片湖域。
邬国梁在这一路没有同邬八月说一句话,这让邬八月更为提心吊胆。
划船的丫鬟仍旧是那个面圆喜庆的晴云。
大概是今日是邬老太太的寿辰,下边儿伺候的人都换了身新衣,晴云也不例外,穿了一件玫红色掐牙背心,更显得精神。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邬八月却没有多加注意。
邬国梁和邬八月上了小艇,晴云撑船,其余随从奴仆因致爽斋内筵席已开,宾客已至,没有多余的小艇停留在此,只能等在岸边。
船至湖心,邬国梁忽然开口道:“烟波阁下惊叫的人,是八月吧?”
邬八月一愣,然后陡然面色青白。
她这一番面色变化自然逃不过邬国梁的眼睛。
“原来竟真的是八月啊……”邬国梁叹息一声,双目微微显了阴郁,“到底还是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