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镝情潮-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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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焰神叟伸手虚空一抓一引,相距八尺,尸体竟然滑至脚前,他说:“地下有雨水,对我大大的不利。老毒鬼,你还埋怨?”
寒风掌吃了一惊,急道:“老前辈……”
“不准鬼叫,我们用尸体印证,看谁可以先将尸体化完,别打扰咱们。”赤焰神叟怒叱。
“老前辈,那是晚辈的兄弟,惨死仇家之手……”
“住口!你要扫咱们的兴?”
“晚辈不敢,但……”
“那就成。咱们江湖中六大怪物四大魔君,平时碰不在一块儿,谁都久闻大名,谁都认为自己了不起。目前六大怪物到了三个,正是印证的好机会。你要是扫了咱们的兴,连你也拿来试招。”
“晚辈……”
“滚开!小鬼们。”地府冥君凶狠地叫。
寒风掌怎敢再说?乖乖地逼在一旁。
“小子,你替咱们作证,要好好看清,谁的功力高,谁所化的尸体便先消失,虽一指一甲,亦算在内。”火焰神要向他吩咐。
寒风掌汗毛直竖,暗暗叫苦。这些怪物谁都不敢招惹,等会儿他如何宣布胜负?弄得不好,一百条性命也完了。但他又不敢拒绝,真是哑子吃黄连。
三个怪物同时伸出大手,赤焰神里叫:“小子,下令!“
寒风掌硬着头皮,正要发令。
“慢着,算我一份。”远处林中突然响起了两声语音,细如蚊蚋,但直贯耳膜。
三个怪物脸色一变,齐向北面半里外密林看去。
林绿外,鬼魅似的飘出一个人影,灰袍飘飘,生得五短身材,一头披肩的银发,浑身上下,竟未沾上一滴雨水。远远地,可以看清他的面容和装束。小眼睛,白眉从眼角挂垂,长有寸余。是胆鼻,虬结如球的兜腮大胡子。腰中系了一条小山藤,手中拖了一条六尺长的小竹杖儿。正咧着嘴嘻嘻笑,大袖飘飘,袍尾摇曳,大踏步向这儿走,每一步竟有七八尺长短。天!看去慢,其实快极,他像是用缩地术,不然怎会那么快?
地府冥君一声怪叫,转身扭头就跑,去如流星下泻,瞬即远出十余丈,溜了。
赤焰神叟大概还不认识来人,大喝道:“什么人?哼!真是胆大包天……”他突然发觉地府冥君溜走了,心中大骇,把话吓回肚中去啦!
相距还有三四十丈,老怪人尖叫道:“咦!地府冥君,慢点儿,怎么?你跑?我老不死的,阎王不收,你怎么也不收?不像话。”
百毒真君这才着了慌,脸色大变。武林中,提起六大怪物四大魔君,连死人也得发抖;十个宇内怪人的功力,彼此相去不远,相差不会太多,全修至功力通玄、艺臻化境的无上境界了。他们游戏风尘,喜怒无常,亦正亦邪,亦魔亦怪,杀人不眨眼,拿人命当儿戏,碰上他们高兴,准有人倒霉。江湖人对这些性情古怪的十个老不死,避之唯恐不及,宁可绕道而走敬鬼神而远之,也不愿和他们碰头;虽则有几个是正道奇人,也没有人敢和他们亲近。像六大怪物中,枯藤怪姥李姥姥和九指神龙柯湘,他俩人就是嫉恶如仇,了不起的白道奇人,可是个性不近人情,同样没人敢和他们打交道。四大魔君中,雷火判官皇甫圣,也是个血性怪人,在江湖上主持正义,惹火了他,他会迫你到天涯海角,化骨杨灰方肯罢手。但他也没有朋友,只有仇人。
百毒真君一看地府冥君叫着开溜,便知不妙,如果对方不是了不起的人物,有三个宇内一等一的绝顶高手在场,还用得上逃走?
他心中一动,倒抽了一口冷气,猛想起武林中还有两个已修至仙凡之间,享誉江湖一甲子而盛名不衰的怪人来。这两人,合称武林双奇,一叫银河钓翁,一叫四明怪客沈明昭。在六大怪物和四大魔看中,吃过两人的苦头,被戏弄得晕头转向的颇不乏人,十分可怕。
他再看来人的古怪打扮,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他不服气,向赤焰神里叫道:“周老兄,联手。”
“联手?笑话!天下还有值得咱们联手的人?你未免太轻现了自己。”赤焰神叟撇着嘴说。
“非联手不可,四明怪客沈老鬼来了。”
“什么?”赤焰神叟惊问。
“这老鬼是四明怪客沈明昭,武林双奇之一。”
人的名,树的影,赤焰神塑大吃一惊,一声长啸,左手一抖,打出三颗朱红色的赤焰流光弹,如飞而逃。
百毒其君也探囊挥手,空间突然出现一团淡绿色的轻雾,迅速地四散,人在雾后一闪而逸。
寒风掌一听“四明怪客”四字,突然如飞而遁,大叫道:“哥儿们,快走!”
七名伙伴不是毛头小伙子,耳朵又没聋,还待招呼?已经在同一时间撒腿就跑。有一个不够机灵,跑慢了些,被淡绿色的轻雾追及,突然向下一仆。
“哎……”他只叫了半声,略一抽搐,便晕厥在地。
四明怪客已到了十丈内,疾冲而至,毫无异样地冲过绿色淡雾,一掌扔出,三弹直打入地中两尺余,怪叫道:“怎么?你们学兔崽子溜得这么快?百毒真君,你放起屁来了,留下,留下!我老人家要拆你的骨头,塞住你的屁门,打断你的狗腿。”
他叫,但并未真追,大概早已听清他们的话,知道地下的尸体并非他们所杀。也就不再追究了。他探囊取出一粒豆大丹九,塞入已晕厥的喊人口中,拍了他一掌,一只手吊起他说:“小兔崽子,埋了你的同伴,不许偷懒。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你跑什么?可见你定然不是好东西。埋了人,你自己滚蛋。”
“噗”一声将人扔了.草鞋声踢踢拖拖,向百毒其君等人逃窜的方向走了,一面还在叫:“兔蛋们,哪儿走?我老人家来了,嘻嘻!”
赋人爬起,抹掉脸上的泥浆,惊得浑身发软,一面倒抽一口凉气,一面拾起一把剑掘土,说道:“天!两世为人,这些疯子!怪物!可怕得紧。”
终南隐叟兄弟俩人,在九华山南麓一间茅舍中,一住十五日,替林世铭疗伤。庭芳既名为隐叟,定然是在穷山恶水间流连的人,对医道药理自不等闲,身上有的是灵丹妙药,内外伤和奇毒难不倒他,十天中,林世铭已经起死回生,可以下床走动了。
可是,他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额角颧颊留下了显明的伤疤,右耳轮丢掉半个,往日的英俊面容,已经在疤痕缺耳中消失,但仍可依稀地看出往日的英风豪气。
这天,终南隐叟兄弟对他说:“世铭,老朽必须返回终南一行了。你已经复原了八成,可在这儿疗养十天半月。目前你的相貌已变,江湖中已无人再认出你的本来面目。你要不要老朽在江湖放出讯息,说你已离开尘世?这是值得的,尔后不会有人再找你了。”
林世铭称谢不已,说:“前辈明鉴,晚辈仍不愿在江湖除名,让贼子们有所顾忌,免得再找彭恩公的麻烦。”
“短期间是不会的,他们还不知彭胜安一家并未死去。这也好,让贼人专心找你,免得再到彭家村闹事。世铭,你这种舍命酬恩的行径,替咱们武林留一佳话,令老朽深感惭愧。别了,后会有期。”
林世铭大拜四拜,恭送两人出门,跟在身后直送下小道中。老人说:“你回去吧!千里搭长棚,终须也有尽日;后会有期,好好珍重。”
世铭躬身相送,颤声说:“两位前辈珍重。他日有缘,当诣终南叩谢两位前辈!临危援手起死回生的大德。”
“哈哈!你也落俗套了。”两老在大笑声中,飘然而去。
半月后,一个孤零零的青色人影,昼伏夜行翻江而上,由汉阳府折向北行,走汉江急赶襄阳府。
郧西县,位于湖广河南陕西之中,设县不到两年,原称南门堡。这一带,在荆襄匪乱之前,是万山丛中的小天地,被列为禁区,平民百姓不许进入,却成了盗匪的巢穴。自从元朝中叶以后,直至前年匪乱平伏之前,这一带与湖广四川交界的广大山区一般,都是逃丁流民的天下,大明皇帝管不住他们,他们也不敢出山。三省的大官们也互相推倭,说不是自己所管的辖区,便任由山区的人自生自灭,也任由巨寇强徒在内潜伏,滋生、蔓延。
直至刘千斤作乱,建立伪“汉”,年号“德胜”,便向外捣乱大明的江山。这一捣,捣掉了数十万人的性命。还好,这一带总算被捣入大明的版图,平静了一二十年,暂时安静,尔后经常发生麻烦。直至明朝末年,这一带又成了人间地狱,血流成河,尸堆成山。
过了郧阳府,崇山峻岭中鬼打死人,虎狼成群,奇禽怪兽经常出没;单身客人走这条路,等于将脑袋提在手上,随时可能提不动掉下来,完蛋大吉。以往,在汉江附近方有人烟,沿河西上是到陕西白河县唯一的一条水道。白河县原属郧阳府,与郧西同时置县;原称白河堡,属陕西与安州河阳县。去年九月,仍划归陕西与安州,湖广算是损失了一个县。
这孤零零的青衣人,就是历劫归来的天涯过客林世铭。过了郧阳府,他用不着昼伏夜行了。
他手执木杖,身上没有任何行囊,也没带兵器,沿汉江北岸西行。走了百余里,便向北一折,沿一条小河急上;这小河便叫天河。
这是一条河谷,林荫蔽日,古木参天,但听兽吼禽鸣,令人毛骨悚然,也心旷神怡。四月天了,大太阳晒得人懒洋洋地,却没有燠热的感觉,反而有点凉习习。
他的脚程奇快,半天赶了百余里。太阳偏西,他越过小河,进入西北接天奇峰的丛莽中。
他仰首前望,一面喃喃轻呼道:“佩玉,我回来了。彭恩公一家得以保全,我险些却血溅荒山,总算吉人天相,得遇贵人援手,保全性命。我回来了,但劫后余生的我,已经不似当年的我了,不知你还认识我么?”佩玉,是他的爱妻的名字。
他眼中现出稀有的光彩,微笑着向一座山谷内赶去。山谷内部,有一座小村落,那是百劫余生、被安顿在这儿的荆襄山区内的流民。
他绕山而走,避免与村人照面。连翻数十座峰峦,到了一座山谷,天色已是入暮时分了。
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