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仙-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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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舞菲才突然对七月的性情有了些模糊概念。
舞菲说不清那种复杂的心情,倘若非要概括,她觉得是仰慕。
一个武尊,一个立于武修者顶点的天下武尊,郑国飞仙宗的武尊。权势、地位、财富,拥有的这些可以说是一个武修者的顶点。
然而这一切都无法束缚她,这一切也都无法让她留恋不舍,为了她的原则,可以把这些通通抛弃。
视功名利禄如粪土,这话俗话舞菲听说的多,见识的少。倒也有些小官员因为看不得庙堂的复杂诡诈而弃官回乡的,然而那类官员原本就做的憋屈,既谈不上拥有什么权势,微薄的俸禄也谈不上富贵。
因而舍弃也就谈不上有多难。
如武尊七月这般舍弃赫赫地位者,舞菲从未听闻。
舞菲走到咕噜林时,发觉有殉道军在林外设置岗哨,便小心的躲过那些人视线直入林中。
她出来前特意穿了身粗布长袍。
夜色漆黑,林中的果子都已安睡。
舞菲施展凭虚御风飞移入林,避免踏足声惊醒了这些可爱的善物。
偌大的咕噜林中央,几颗尤其粗壮的咕噜树围成一圈生长。
几颗树的中央有片空地,堆积的花瓣尤其厚。
一地的彩色花瓣之上,卧着条婀娜的身影。
月光照在她身上,仿佛月华被她所吸收,头颈的肌肤散放着朦胧如幻的白,彩色的裙袍披覆着月华的光亮,迷彩如幻。
最让人惊奇的还是那披散一地的彩色长发。
乍一看,舞菲险些没能把七月认出来,直觉以为是否碰上个月下仙子。
若非七月在她到来时神情冷淡的回头注视,那对特有的、冷漠而宁静的眼眸才让舞菲一下子认出。
“这……”舞菲不敢太靠近,怕让七月误会来意而被迫动手自保,便停在三丈外,望着她那一头彩色长发,惊疑的不知该说什么。
“吓到你了?”七月整日都在为这头彩色长发苦恼,不想第一个看见的人竟是舞菲。
“不,很美丽。”
“你真会安慰人,如此古怪明明像个怪物。”七月也不知为何突然会与舞菲聊天,或许魏国时就已欣赏她的武功本事,或许对舞菲很难生出敌意,又或许此刻她为彩色头发烦恼苦闷,无人倾诉。
“若带着成见看,的确如此。如果放下成见,的确很美。”舞菲说的平静,语气却不乏诚恳。
“可是世人多有成见。奇怪的事物总视为可笑,但无论多么奇怪荒唐的事情,有一天变成了常规时,世人又视之为理所当然。”七月看着铺散花瓣上的彩发,说着让舞菲觉得不可能出自她口中的话。
“武尊个性本已是天下罕有,又何必害怕有这么一头与众不同的彩发?”舞菲说着把背来的大包袱取下。
七月也坐起身,淡淡然道:“我哪里独特,只是天下奇怪的人太多。”
舞菲这时解开包袱,原来全是些酒肉,约莫有百多斤。
“不如吃饮着聊?”
七月注视舞菲一阵,没有做声。
舞菲见状误会道:“莫非怕酒菜有毒?”
“料你也不是那等小人,更不会没见识的以为天下有什么毒能致我于死地。”七月说罢看了眼酒肉又道:“只是我不喜欢受人恩惠,无端让你请客总觉得不痛快。”
“我视武尊为友,朋友之间相聚吃饮闲谈,何来受恩惠一说。武尊如此说既把自己小看了,也把舞菲小看了。”
“喔?”七月颇觉诧异。“我在魏国杀了许多剑岳派的人,你不恨我?”
“生死较量,死虽让舞菲悲伤,却不会让舞菲迷失理智。若说杀人,舞菲在战场之上杀的郑人又何尝少了?若说其中有恨,那也是国恨,又与各为其主拼死战斗的勇士们何干?”
舞菲淡淡说着,已经斟满两杯酒,递上一杯给七月。
后者终于露出笑容,接过就喝。
“想不到你竟让我如此觉得投缘。”
舞菲闻言也欢喜的露出微笑,先喝干一杯,才道:“其实舞菲仰慕武尊已久,不想能在此相交。”旋又把酒满上,问道:“方才武尊说,世间奇怪的人太多,不知此话何解?”
七月又仰面喝干一杯,徒手撕扯了块肉吃了。舞菲见状不禁失笑,想了想,也舍弃带来的银筷不用,徒手撕扯块肉,学七月般喂进嘴里大吃。
“你为什么也这样吃?”七月看了不禁失笑,觉得舞菲原本该是那种文静、有礼的人,绝不会如此用餐。
“受武尊感染,突然想体验这种纵情肆意,无所束缚的滋味。”
七月听了不禁开怀大笑。
“说的真好,正是我的感受呢。”说罢,七月又与舞菲对饮一杯,这才回答舞菲的话道:“武宗宗主醉心政事而疏忽武功修炼;国之栋梁明哲保身而置军民百姓生死于不顾;一国之君不思强国富民反而痴迷于培植党羽。奇怪的事情何其多?”
舞菲忍俊不禁,只觉得被七月这样说出来,的确荒唐可笑。
“还有哪些奇怪事呢?”不由还想听七月说下去,却见她突然没了笑容,表情有变的有些冷漠。
“世人渴望公平,然而在我杀死践踏公平的贪官恶吏时,身边的人说我不该,不识时务;民众说我痴傻张狂,迟早不得好死……”
舞菲听了不禁黯然,又忙道:“世间总有好人。”
“当然有为此叫好的,不过沿途还是听见人拿我被郑王追杀之事说笑、幸灾乐祸,当有趣的多。逃出郑国时实在疲惫不堪,凑巧碰到原先救过的故人,本想求一餐便走,不料被出卖行踪,引得郑国死士营紧咬不放。”
第二十六节烽烟(二十二)
舞菲听了更觉心酸,止不住劝慰道:“郑王悬赏太过诱人,无不是世人梦寐以求,倒也难怪有人会舍弃了良知的。”
七月失笑一声,喝了杯酒笑言道:“你不要以为我心中怨恨,其实没有。早曾在游历时我就知道,世人唾骂权贵的那些,其实也是他们所渴望得到的那些。一但易位而处,十之八九如那些口中唾骂的权贵一般嘴脸。”
七月难得与人谈论心事,不由喝的更多,舞菲便一杯接一杯的陪她。
“其实世间就是如此奇怪。看许多人悲伤哭骂时,抱怨不平时,本也不是带着感念天下之心而斥骂那些不平,无不是因为自己受了委屈或勾起曾受的委屈而骂。情况变化时,他们自然不会理会是否同样的伤害了他人……”
“……你若觉得这些奇怪。其实我觉得更奇怪的还不是这些,那些为了所谓命令去杀本不愿杀之人的是否更奇怪?那些明明不堪忍受君王昏庸、官吏蛮横的人们是不是更奇怪?多少地方,酷吏贪官还不足民众万分之一,偏偏那么多的人每日忍受压迫,任由一撮酷吏贪官压榨却不知反抗……”
两人喝的越多,吃的越多。舞菲过往并不饮酒,今日只是为了陪七月。但仗着内功深厚根本不怕饮醉,仅有三分醉意,尤其觉得心情舒爽。
“我就是七月你说的奇怪的人了。总是只想专心练武,想知道武道的更高境界是何等模样……偏偏师门寻来时又放不下师门情意,被迫卷入郑、魏之战……嘻嘻,七月我不是魏国人呢,原本也是孤儿,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哪国人……”
“既然知道那些君王嘴上都爱说什么为国为民其实不过为了自己的君王权势地位,何苦还让师门参与进去?……飞仙宗哪里相同,师尊本是郑国王室血脉,自然会相助郑国,如今飞仙宗里掌权者除了秋叶全是郑国的权贵世家出身,他们怎能不帮郑国……剑岳派不过是武宗,卷入魏国战事还算是为护家,偏偏还来搀和燕国战事?……为国为民?哈……笑死人的鬼话。如果真是为国为民,明知自己无能,明知打下去也是害军民枉死,那就该投降呀,还打做什么……”
“……姐姐总爱杀贪官恶吏,打报不平事,舞菲却做不来。皆因曾经目睹一位爱民如子的清廉之官被个险恶小人造谣挑拨,结果一城几百个男丁不明是非倒也罢了,竟然丝毫不念那清官过往的诸多善举,活活把那清官给打死街上。那个险恶小人倒因此执掌一城之地,而后暴露嘴脸,横行乡里,无恶不作。偏偏那些曾经敢打死清官的男丁却对那险恶小人唯唯诺诺,避之唯恐不及,任由他欺压姐姐你说,这样些人哪里值得去帮……舞菲反正不愿做那些事情,只想心如止水,专心修炼……”
两个女子喝的兴起,聊的投机,根本不记得聊了多久,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困乏了一起睡去。
酒醒之时,日头早已正午,刺目的太阳照的她们睁目不敢正视。
而后双双撑地对视。
舞菲先记起昨夜结拜的事情,试探的轻呼了声“姐姐?”,唯恐七月只是酒醉糊涂。
“妹妹”七月应罢轻声失笑,想起昨夜醉意朦胧时说的许多胡话,只觉得好笑。
舞菲这时也记起来,不由一齐咯咯失笑。
七月带舞菲在林中的溪水处洗漱,末了又一起吃些咕噜果子饱腹。
舞菲离开军营一夜本就不妥,这时不能继续耽误,另分手前十分不舍,拉着七月的手问道:“姐姐来这里,莫非是要帮助殉道军?”
七月也不瞒她。“因欠北君一个人情,只想早早还清,索性就来相助殉道军了。”
“那姐姐千万要小心楚国的白宫宫主白铃,曾听闻她对姐姐仇恨,几度立誓今生必杀姐姐才肯罢休。倘若她知道姐姐来了燕国,必然不肯放过。”
七月当初知道白铃没死时虽然意外,但也并不担心,这时听舞菲提醒,不禁轻笑道:“放心。当初在神武擂我尚且不怕她,如今更不会怕她。”
“白宫的绝技幽灵修罗功的确有独到之处。”
“我知道了。”
见七月听进了,舞菲才与她道别,走时她张开花伞,七月见了不禁扬扬手里的白伞,惹的舞菲轻身失笑。
“倒应了句话——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七月也觉得有趣,不禁失笑。
白伞本也是舞菲的,落入北君之手,后又转赠给她,如今她与舞菲又一见投缘、结义金兰。执着一样的飞天伞,倒似成了见证她们金兰情义的宝物,真正有些天意安排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