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浮生记-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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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加清楚此人不过是个没脑子的软骨头,微点点头,便上马去了。箕稠随骑跟在身后,一副如临大敌之态。看来是奉了主人的命令,要对我贴身“保护”。
驰过正阳大道,便见张府的望阁旌旗飘扬,紧接着呜呜的号角声传出。我在那里呆过,知道是张让要出城陪皇帝狩猎,忙加速驰骋。隔了片刻,便见张让的骑阵、车队一排排开出去,忙叫道:“张大人!张大人已去了吗?”
府里跑出肖易,“啊呀”了一声,“颜大人。张大人刚刚才出发,请先进府来等一等罢。”
我急道:“他要多长时间才能回来?”肖易皱眉道:“这却说不准了,说不定一两个时辰,说不定直要到关城。”
我摇了摇头,拨马往追,肖易喊叫什么,一句也没听到。
我能不急吗?董重要上战场,太后能饶过我?能让我安心出城?能让家属随军?能让孔露偷偷溜走?我要赶紧把这事办妥,否则后患无穷。
越过骑队,我大喊张大人不止。侍卫、家将们有的怒目而视,有的喝止,也有的似乎认识我,不敢做声。我一直奔到仪仗队的中部十辆大车处,这才找到张让。是时其人正闭目养神,听到喊叫,掀帘道:“是谁如此放肆?给我拿下!”
车流骤停。张让见我狼狈不堪、垂头丧气地束手就擒,被押到面前,先是吃惊,然后吃吃一笑,挥手将众家将斥退。“原来是你!真是个毛毛躁躁的小子。”伸手指指,示意我登车与他叙话。
我见他今天似乎特别精神,“妩媚动人”,心里暗暗有些发慌,然而又没其他办法,只得叫了声:“小箕,你先回去等我片刻。”使了个眼色,箕稠会意地拨马回去了。张让笑道:“那人是谁?好像以前没有见过。”
我打了个哈哈道:“是个下人。大人请原谅卑职冒昧,我实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大人商量。”
张让笑道:“还客气什么,上来吧。我们边走边谈,待会儿我要与圣上同往上林苑狩猎呢。”挥一挥手,便见一壮仆跪伏在地,示意我踩着那人上车。
我无可奈何地照办。张让拉着我的手,要我坐在他边上,尖声道:“自从你升了校尉,就不来府上走动了。我看不见你,可真闷得慌。”
我赔不是道:“大人教训得是,卑职这两天也忙坏了,考虑到要出征凉州,便一直在安排着。”
张让掩嘴一笑,“你有什么事,让下人来安排好了。别忘了你还是总管呢,我的人手应该足够了罢。”
我忙道谢称是。张让在我手上来回抚摸,一边“亲切”地道:“到底有什么事?我看你汗都跑出来了,真叫人心疼。”不由分说地拿出熏得香香的手巾,替我拭汗。我顿感惊惧,暗道:你莫非是拿乙醚来蒙我?狗太监,你真他妈的变态。
微微皱眉道:“听说大人一心要骠骑将军董重持节监军讨凉州,可有此事?”
张让嗔道:“你就爱打听别人的事,董重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啦,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我率性装作不爽的模样,道:“董重去监军,就能想点子把他除掉了,那么太后的势力大弱,何皇后就能名正言顺把她的儿子立为太子了,是吗?”
张让不解我意,驳道:“这不光是皇后的事,圣上也不喜董太后妄自尊大,但他素喜子协,不喜辨,因而迟迟未立罢了。若圣上百年之后,立子协而太后称朝,则我等性命无一可保。赵常侍等秘议此计,乃欲逐步削弱太后势力,如此方能开解我等忧虑呢。”
我故作生气地摔开他的手,道:“张大人真是大错特错了!”
张让毫不责怪,反而惊问道:“怎么,你不希望圣上立何后之子么?”
“非也。皇子协、辨年纪尚幼,看不出孰是孰非,废立之事,实不应早早决定。况且,为今决不能让董重被何进他们除掉,如果这件事不是大人和赵常侍所想,而是何后从中授意的话,更是大有问题!”
张让想了一想,惊道:“若果是皇后的意思,那有什么关系么?”
我神色凝重,长叹了一声,“何后想绝我等性命啊!她与大将军何进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何氏掌权之后,数有觊觎于君侧,张大人和他针锋相对,险象环生,这已是有目共睹的事情了。”
张让点点头,似有所悟地看着我。我见他仿佛明白了些,愈发加重语气,“现在依他看来,只要圣上驾崩而后子继位,则天下可定。他惟一忌惮的,不过是董太后与皇子协、诸位常侍尔。董太后素不喜皇后,又因她鸩杀王美人之事,对其深恶痛绝,这才苦心营造己势,实欲逼迫何进尔。而今其羽翼未丰,根本顾不到诸位大人。倒是何进这小子,势力大长,又有军权,又有实差,数度与诸位常侍作对。所以我们首要防范的,只能是他。卑职也知道诸位大人喜何而不喜董;但性命攸关,岂能以自己的喜好决定呢。若除董重,徒逞何氏之愿,宫内失却制衡之势,大人以为,那时候何家第一个要杀的,是谁呢?”
张让瞪着我看了半天,大怒道:“果然厉害!何进几乎把我都骗过了。你真让我吓出了一身冷汗,若董氏诛除,何进再无所忌,他第一个的要对付的,定是我等无疑!原以为除了董氏,即可安生,却真没想到何进这厮更是要害人的!”
我拍着心口装怕,道:“刚刚我在外听到小黄门上董府宣旨,也是冷汗一身哪。这才快马加鞭地奔来跟大人讨论。”
张让忙道:“传我的命令,快快截住左丰和董重。他们一入宫,赵常侍定会宣他入觐皇后,他一接圣旨,那可就麻烦了。违令不往,何屠必会借故生事。”
我沉声道:“为今之计,大人快快写两封密信,一封速送赵常侍处,一封由我来往送董府。左丰那边,我已派人设计缠住了他,看来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
张让哪知我早打好了埋伏,欣然命取笔墨,龙飞凤舞地写好了两张便笺。封口盖上常侍府签章,递给我道:“你真是我的智囊!此事决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要叮嘱左丰,务必不要泄出秘密,否则格杀勿论。”
语气一缓,又十分暧昧地道:“你辛苦了。晚上务必到府,我要盛宴款待。”
我称谢已毕,他急命停车。此时车流已出上西门,张让恋恋不舍地探出头来,道:“你快去快回。唉,每次都匆匆忙忙地,可真委屈了你。”
我连道不敢当,抱拳提缰,纵马飞去。心里暗道:这阴阳人真不知怎么骂他才好,唉,不管怎么说,他还知道“关心”我,虽说那种关心很难让人心平气和地接受。
箕稠早在骠骑将军府外等候多时了。见到我气喘吁吁地奔回来,喜道:“成了么,大人?我家主人在厅中正和那小黄门周旋呢。”
我点点头,觉得这一趟跑得太辛苦,却是为人作嫁,一钱银子也未弄到。拿着张让手函,颇有些鸡毛当令箭的感觉,大步跨进厅去。
左丰坐得安安稳稳地正在听董重诉苦。董重哀哀求饶的态度,在我看来,真是鄙夷得无以复加。当下笑道:“请董将军稍退,我有些话和左兄讲。”
董重赶忙道:“好,好,颜大人请自便。”语无伦次地向左丰又说了些好话,这才灰溜溜地奔出厅去。
左丰紧皱着眉道:“颜大人啊,你耽误了宣旨的时辰,赵常侍那里,该让我怎么交待呢?”
我哈哈一笑,道:“真是过意不去,让左兄为难了。好在张大人有手书在此,你看了之后,便会明白。”将书信递过去。左丰连忙接过拆看,隔了半晌,脸上的表情转怒为喜,又复欢笑了起来,“只要张大人说清楚,就没甚么事情了。哈哈,我们还不都是为圣上效力的吗?”
我忙点头称是,笑道:“既有张大人出马,左兄就不必急着走了。董将军是在下的朋友,好歹要留左兄在府中摆酒一叙罢。”
左丰起身道:“这还是免了吧。颜大人当小人是个朋友,就不必如此见外了。”
我送他至院内,见骠骑将军还不知所措地站在廊下,连使眼色。董重见我比画了半天,方想起送礼的事来。忙叫“左大人留步!”屁颠颠地与其客套了一番,又命下人重重地送了笔贿赂,这小子自然心满意足地去了。
把结果跟董重一讲,自然更令他喜出望外,无论如何要留我下来喝茶。我推辞不过,更加上能大捞一笔银子,便顺水推舟地笑允了。席间其奉迎马屁媚词不一而足,我被灌得晕晕乎乎的,直到天黑,这才告辞出去。
董重传箕稠送我出府。他跟在我后面,敬佩地道:“将军办事果决、麻利,片刻之间,便解决了这样难办的事情,小人若非要侍奉家主左右,定要每日拜谒将军,引以为师。”
我笑道:“拜师学艺可就免了,我要当老师,必定把学生教坏了。你若有此意,以后我们相互切磋也就是了。”箕稠大喜跪倒。又硬是送了我直到正阳大街,这才返身回去。
第四十章 骨鲠在喉
从张让家回去时,我已烂醉如泥。张让要留我过夜,被我坚拒了。跟他一起睡我贞操不保,还是爬回去,搂着我亲爱的老婆睡稳妥。迷迷糊糊中,觉得小清和颜雪在说话,而杨丝他们却拿着绳子,要勒死我,后头跟着一大串拿刀的屠夫,有何进,有张让,还有袁隗、杨赐、蹇硕……
醒来后头痛如裂。小清正站在窗口向外望着,外头一片明晃晃的白色,原来是厚厚的积雪。我正思忖着该不该向她报告昨晚的丑事时,颜雪端着火盆走进屋来,轻笑道:“大哥醒啦。昨夜恐怕喝得太多了罢,要不是夫人搀着你回来,真怕大哥会睡在路上呢。”
我笑着坐起身,把脑袋左晃晃右晃晃。小清进来,原本绷着个脸,见状也不由“扑哧”一笑,道:“你呀,天天在外面疯,还喝那么多酒,真是自作自受。”
颜雪走过来帮我穿衣、套鞋,一边笑道:“夫人莫怪他,大哥还不是想让我们早一点离开洛阳嘛。真希望我们马上就能出发。”
小清嗔怪地捏一捏她的脸蛋,道:“叫你别帮着他,又忘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