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第6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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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胜利者们仿佛就象赢得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一般。为了这个,三娘自己就有一个烟花作坊,兵器研究院与格物院对于她制造新奇的烟花,显然是帮了不小的忙——要不然,以赵煦对三娘的了解,她不会舍得每年掏五百贯缗钱,奖励格物院最优秀的发明。
赵煦也知道,七哥的爱好并不是造火炮,而是造船。但是他对火炮很了解——至少比赵煦自己了解得多。大宋最着名的火炮工匠、如今的知兵器研究院事赵岩,也是七哥的老师之一。赵俟有许多稀奇古怪的老师,甚至为了这个,还被人在太皇太后与皇太后面前告过黑状,因为他的这些“先生”们,虽然只是各种各样的工匠,但是据说这些格物院出身的人,大抵都精通算术,而懂得算术者,又可能研习过天文数学——这种学问,原本是严禁民间习学的,因为另有用心者可能利用这些学问在民间蛊惑人心、图谋不轨。而宗室习学这些,更是大忌。不过最终证明那是污陷,因为大宋朝允许设立天文数学之学的学院都受到了严格的控制,其学生、先生,都是在朝廷有籍可查的。赵俟学的,只不过是一些航海用的星象之学。
这若在以前,也许连学这些,也会被禁止。但是,自宗室封建之后,这些却是显学,几乎人人都会习学一些。虽然太皇太后与两府议论过,以后宗室们不会再轻易封建,也就是说,赵煦的弟弟们也许不会有机会海外为王,但是,这谁又说得准呢?且这些事情,赵俟也不知道,他还曾经认真的问过自己,他将来的封国会在何处……这可不是他能回答的问题。两府的话是有道理的,封建诸侯并非一直是解决宗室问题的最好办法,当宗室太多时,封建出去,能省下一大笔开支,但是如果只剩下几个亲王而已,封建的成本就高了,倒不如先养着。赵煦已经明白了其中的诀窍——无非就是划算与不划算的问题,当皇帝治理国家,最重要的,仍然是要理财有道。但这样的道理,是不便和七哥公然提起的。
也许他亲政之后,可以为七哥特例一次也说不定。
两人虽非一母同胞,而且君臣有别,但是,只要他能忠心的话,赵煦仍然愿意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
对他的弟弟们,他总是如此,他控制不住的怀疑他们是不是有野心,但是,他心里却不时的软弱,想要亲近他们,想要如他小时候一样,与他们一起无忧无虑的玩耍。与三娘、七哥一起生活的时光,实是他记忆中,最温馨的片断。
他很想能够倚重他们,但又害怕倚重他们。
可是,不管怎么样,对能够有理由重新和三娘、七哥多亲近,他心里其实是很开心的。
此刻,睿思殿内,赵煦盘腿坐在榻上,一面看着三娘与七哥下双陆,一面兴致勃勃的说着话:“……阳信侯对朕说过,契丹人因为有了火炮,才又生了南犯的野心。可这火炮,便是双刃剑,对我大宋日后北伐,也会大有用处。太宗皇帝的时候,就是因为攻不下析津府,才功亏一匮,若有了火炮这攻城利器,辽人决计也守不住析津。枢府去年上了份札子,道灵夏看起来是真的安定了,要再裁撤一些西军。两府总是说,天下无事之时,五十多万禁军,还是嫌多,国家最多养三十万兵也就够了。桑先生也说,防着百姓,养百万兵也不够,依靠百姓,十万兵就可以纵横天下。依朕说,这养兵之制,历代之中,还是汉朝的好,各州郡都有一定的马步军,京师顶多就养十万精兵,如此粮草转运费用就极少,到了有事之时,召集各州郡之兵,数十万大军,顷刻可聚。若再能慢慢恢复藏兵于民的古制,则兵制便能大成。朝廷如今,不是养兵多了,而是禁军都集中在几处,粮食全要靠外地千里转运支撑,开销自然浩大。因此,朕以为,非但不能裁军,还要扩军,要扩充神卫营和马军,就算真要裁军,等日后恢复幽蓟了,再裁不迟……不过七哥,你说火炮真的能帮朕打赢契丹么?”
“能!”赵俟认真的点点头,“以后我定能替官家造一种能装几百门火炮的大船,开到析津城下,立时就能轰塌它……”
赵煦顿时愕然,却见温国狠狠的敲了一下赵俟的脑袋,骂道:“析津府在海边么?”
赵俟“哎呦”一声,无辜的摸了摸头,抬头奇怪望着赵煦,问道:“析津府不在海边么?”赵煦方点了点头,却听赵俟奇道:“那官家打它做甚?”
赵煦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他是知道赵俟的,他看地图,杭州以北的部分,他是从来不多看一眼的,即便那上面有他亲生母亲的故国。却听温国有些不耐烦地对自己说道:“六哥,这些事,你得去找两府的相公们商量……”
“找他们商量又有何用?”赵煦愤愤回了句,却见温国全神贯注的盯着棋盘,显是没多少心思听自己发牢骚,只得强憋着一肚子闷气,恼道:“只怕他们早就忘记先帝遗诏里还提到要收复幽蓟这件事了。”
“只要你记得,还怕他们不记得么?”温国白了他一眼。
赵煦一时气结,却也不好反驳温国的这话,只得悻悻道:“那契丹可能要南犯之事呢?朕记得又有何用?”
“那你念念不忘又能有何用?”温国转头望着赵煦,一副夏虫不足以语冰的神情,道:“既是无用之事,你老想它做甚?等你日后亲政,有的是操心的时候。依我看,反正父皇当日将个怎样的江山交到娘娘和两府相公手里,日后他们总会将这江山一毫不缺的还到你手里。契丹南犯也好,不南犯也罢,有甚好担心的?做官家的,总要拿得起,放得下,不能太小家子气。要不然,以后你亲政了,就算不累死,也得操心烦死。”
“哎!”赵煦微微叹了口气,他觉得温国说得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但要他不去想这些,却又实难做到。而且,他还真担心他们会不会把他父皇留下来的天下,完整无缺的传到他手中。
此时的赵煦,绝难想到,雄州重镇,竟然已经陷落。他更加不知道,就在他与温国、赵俟聊天的这当口,契丹大举南犯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政事堂、枢密院,便在这个时间,轮值的宰执们,枢密副使许将、参知政事、兵部尚书韩忠彦正往宫内前来,准备向太皇太后与他禀报这个噩耗。而两府的使者,也已经分别离开禁中,前往各位宰执们的府邸,向他们禀报此消息。
大宋朝,再一次处于风尖浪口。
第一百一十节
十三日,戌时。
内东门小殿内外,灯火通明。
在这个根本不该上朝的时间,大宋朝所有的宰执,除了病得已经不能移动的左丞相司马光以外,都齐聚于此,一个个脸色凝重,表情严肃。殿上珠帘之后,端坐着一言不发的太皇太后高滔滔,帘外站着入内内侍省都知陈衍,帘后则站着清河郡主侍候。除此以外,所有的内侍、女官,全部都被赶出殿中。按照大宋朝的祖宗家法,连没有亲政的小皇帝都没有到场——他只能等在迎阳门幄殿内,等候宰执们在议论已定后,来向他禀报情况。
石越与韩维并排站在众宰执的前面。与其他的宰执一样,他心里也是充满了震惊——接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府中接见陆佃,陆佃在新党执政期间受到排挤,但在经术上却倍受王安石重视,其后接连参预、主持经义局、《新义报》,此后又干脆辞官,离开汴京,做了金陵书院的山长,并在当地创办了一份如今已是新党重要刊物的《江南》月刊,陆佃也因此成为新党在野人物中的重要领袖。此番陆佃来京,石越知道他立场一向温和,原本指望能够借他的关系,来调和与新党的关系——但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契丹竟然在四月份就大举南侵!
石越不得不承认,他心里的确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
从界河一直到大名府,那是多少州县,那又会是多少百姓?!
契丹来了多少人马?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谁是主将?进军路线是什么?战斗力如何?……他也完全不知道,他只知道契丹今非昔比,是百战之余,兵强马壮,远非西夏可比,绝对是前所未有的劲敌。
而国内,他既不知道新党会如何来面对这次危机,也不知道旧党究竟会是什么态度?在军事上,他也完全不知道河朔禁军会有什么样的表现,至于他所信任的西军,他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调来河北作战。更不知道应该调动多少人马,以何人为将……还有,西夏李秉常会不会借此机会趁火打劫?高丽人是何态度?
……
一切的一切,他有无数的疑问,却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从离开府邸到进宫,一路之上,已经迅速的理清了三四个首要的问题。他们必须首先组建一个能够与契丹人打仗的两府,并且要设立一个机构,来优先处理与战争的问题。他们必须马上做出决定,如何处置辽国使馆的人员?他们必须迅速抉择,河北路大名府以北的百姓,是否要组织撤离,大名府守军,是否要立即北上还是坚持固守?此外,他们必须尽快试探西夏人与高丽人的想法。
此时,绝不能再激化党争。
司马光的威望一定会受挫,这也会给新党攻击的口实,但是,打压司马光的威望既不符合石越的利益,也不符合大宋的利益,此时背弃与旧党的联盟更是不切实际,更不用说司马光眼看着就要不久于人世了——与其让人作践司马光,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司马光送上神坛!
在新党与旧党政党化的道路上,石越不介意帮他们一把。他此刻,必须毫不犹豫的维护司马光,暂时稳固与旧党的联盟,哪怕因此要对新党耍一些手段。
他要把司马光与王安石都送上神坛!
给旧党与新党分别塑造一个完美的政治人物榜样。
由雄州、霸州分别传回来的奏折,在众宰执手中,无声的传阅着。石越知道,殿中的每个人,心里想的,肯定不会只是辽人的南侵,他们各有各的小算盘。不过,他倒并不担心,两府的宰执们,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