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第3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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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可能产生怎样的效果。读着唐康的计划,桑充国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相对于报纸真正的力量,自己现在掌握的,或许不过是极小的一部分而已。
“待到时机成熟之后,我等便可伺机向朝廷倡言,在忠烈祠为狄将军单建一庙祭祀,使李敢当诸环州战士将士陪祠。如此,一则可以慰忠臣义士在天之灵,使后来者知为国为民而死,虽死犹生;二则狄将军对国家朝廷百姓之忠义,亦可激励世人,若能使世人皆知武人之最高荣誉,是为国家为百姓而死,狄郎便可说是没有妄死;三则我以为必能因此而开始改变流俗对武人之成见,长久必使国家受益;四则《汴京新闻》大力宣扬狄郎,亦能得到天下士民之拥戴与好感。此实公私两更之事也。”
唐康侃侃而谈,桑充国本来还在犹疑这般刻意行事,是否有违《汴京新闻》创立之原则,此时却被唐康侃说得怦然心动。他反复思量,只觉找不出一丝反对的理由。当下笑着点头应允道:“我现在只担心到时候我白水潭的学生都要投笔从戎了。”
唐康又与桑充国、贺铸闲聊了一阵,便起身告辞。身在枢府任职,虽然品秩不高,但是却毕竟是要职,而且他还背靠着石越、文彦博两座靠山,又与宫中得宠的王贤妃颇有渊源,兼之家中是大宋朝有数的巨商,还有一个身为白水潭山长的表哥,这种种有利的条件,再加上唐康本身才华出众,人情练达,因此不仅仅汴京城中品级较低的官吏以及白水潭出身的进士们愿意和他亲近,甚至称兄道弟,连朝中有名有姓的大臣,对唐康也往往折节下交。因此唐康往往能事先知道许多内幕。这一点,他的堂兄唐棣就要差许多,唐棣可以说是一个出色的官员,但却没有任何政治家的潜质。
石越这次为何回京,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形势,唐康心中知道得清清楚楚。他这次处心积虑的宣扬狄咏,实是他隐隐已猜中石越的心思。在唐康看来,宣扬狄咏的事迹,好处远远不止对桑充国所说的四点,他不仅可以替石越分忧,还可以卖给大宋最精锐最亲贵的班直禁军一个大大的人情——侍卫出身的狄咏在班直禁军中威信很高,而唐康与这些班直禁军的将校们也混得厮熟。
唐康走到桑家太夫人的居室时,文氏与金兰还在桑夫人房中,文氏与桑夫人一面绣着女工,一面聊着家常,十分的亲热;而金兰却与桑充国夫人王昉坐在一块,各怀心机的说着看似漫不着边际实则互相刺探的话,竟也显得十分融洽。
见唐康来了,文氏与金兰连忙起身向桑夫人告辞。
桑夫人因梓儿去了陕西,自己和儿媳妇王昉又不是很能说上话,文氏虽然是文彦博的孙女,却是家教甚好,十分贤惠体贴,因此竟有几分舍不得,叫着文氏的小名儿笑道:“雪娘便多陪老婆子几天罢。刚刚侍剑来请安,我也说过了,姑爷回来,官府的事已是顾不过来,一家人就不用计较那么多礼节,拜来拜去的。你过不过去,我料姑爷都不会见怪的,还妨碍他们男人说大事。”
文氏低着头,也不敢答应,也不敢拒绝,只是拿眼睛瞥唐康。王昉看在眼里,扑哧笑道:“老太太是喜欢雪娘乖巧可人,竟舍不得了。依我看,姑爷也不似这拘礼的人。改天等梓儿回京了,再一并去看不迟。只是老太太也太偏心,只留雪娘,却不肯留金兰儿半句。”
桑夫人笑道:“老婆子不是偏心,我却是怕金兰儿在老婆子这里闷坏了身子。”同是宰相家的女孩,对文氏,桑夫人可以发自内心的喜爱;但对王昉,无论如何,桑夫人却始终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虽然是说着家常,但是语气中却终是拘谨了许多。不过当时华夏人看不起四夷的心态,几乎是根深蒂固,因此金兰虽然在高丽也是名门望族出身,在桑夫人眼中,却毕竟是一个异类——哪怕她同样说着流利的汴京官话,以桑夫人这样一个普通的宋朝老妪来看,却总觉得这个女子身上有太多东西难以理解。有了这层隔膜,说话之间,便难免显得和她隔了一层。
文氏也垂首笑道:“表嫂也真爱胡说八道。”
金兰心中颇觉不快,但她嫁入大宋,却不是为了这家庭中女人间的是非而来。因强笑道:“老太太确是体贴我。实说,我在高丽时,听得最多的两个人,一个是苏轼,一个便是石子明。大哥既好不容易回来,我总是要去请个安才合礼节。”
王昉与金兰交谈之中,早觉得她才华见识,皆不同寻常。她是素来喜欢才女的,这时便笑嘻嘻一面推着金兰出门,一面笑道:“那你便快去给石子明请安罢,省得呆在这里,身在曹营心在汉。”
唐康不去管王昉与金兰打闹,微笑着向文氏点点头,笑道:“雪娘在这里陪舅妈几日也好,回头我让管家把衣物用具送来。我舅舅家的铁琴楼藏书也是有名的,藏的乐谱只怕是当世第一,雪娘这几日不妨把铁琴楼的乐谱全夹带了出来,赶明儿我也好回家盖座铜琴楼银琴楼什么的……”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桑夫人啐了他一口,笑骂道:“真是坏心眼,学足了你家老子。你快点去姑爷那边,我家里没这么多东西好让你来‘夹带’的。”
“世间哪有赶外甥走的舅妈。”唐康装出委屈的模样,向桑夫人作了个揖,又悄悄向文氏挤了挤眼,笑道:“那我便先告辞了。”
文氏幼受廷训,哪里敢在众人面前挤眉弄目,这时明明看见唐康的眼色,却只当没有看见,垂首低眉,羞红了脸,半晌不敢作声。直到唐康与金兰走出了很远,她还不敢把头抬起来。
一齐笑着出了桑府,上了马车。掀开车帘一角,望了抛在车后的桑府一眼,金兰轻轻放下帘子,凝注唐康,轻声问道:“还顺利么?”
“什么?”唐康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金兰。
“夫君去找表哥,不是想暗中相助石大哥么?”金兰抿着嘴,含笑说道。
“你真是女中诸葛。”唐康笑道:“这事却是十分顺利。不过……”
“不过,眼下这汴京城,表面上看起来是繁华似锦,歌舞升平,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即便说不上步步杀机,却也是十分凶险。”金兰接过话来,低声说道。一双明媚的眸子,似笑非笑地望着唐康。
唐康早知道这个夫人非同寻常女子,却不料她如此敏锐,不由暗暗吃惊。他低声叹了口气,道:“自古以来,才高遭忌,功高震主。我大哥才华绝代,又累立大功,已是犯了两样大忌。朝野中盼着他立功,盼着他辅佐明主,中兴大宋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但是嫉妒他的才华与功业,害怕他进入朝中危及自己地位的人,却也绝不止一个两个。本来麻烦就已不少,步步小心,犹嫌过于招摇。现在《白水潭藏书总目》又将我大哥的书归入经部,虽说是名至实归,但却不知要惹出多大的麻烦……”
“早知道阻止此事便好。”高丽国压了极大的注在石越身上,金兰的担忧,却是出于至诚。
“主持其事的,全是白水潭第一流的学者。在正式刊印之前,也少有人知道此事。便是知道也无用——他们若是认为我大哥的可以入经部,便是皇上的诏书,只怕也未必见得有用。”唐康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那又当如何善后?”
“眼下只得走一步看一步,或者大哥与潘先生有什么办法也未可知。”唐康苦笑道:“其实我大哥个人之荣辱是不必担心的。皇上是英明之君,而且大哥现在根基日牢,兼之年轻,来日方长,纵然小有风浪,终久必会回到朝中——这点也是许多人看透的,因此便是吕惠卿亦绝不肯做事太绝,除非他有绝对把握置大哥于死地,否则他也一定要为自己留条后路。但真正可担心的,却是种种革新之制度。若是大哥去位,难保不会人亡政息,或者名义虽在,却变了模样。大哥以前时常和我说,这变革旧制,便和打仗一样,都是一鼓作气,再而歇,三而竭。一口气坚持下去了,哪怕中间有些不尽如人意之处,只要善加检讨,勇于改过,自然便能成功。但若是中间停顿了,纵有机会再次推行,其阻力亦必更大,付出之代价亦必更重。眼下无论是朝廷的兵制改革、开发湖广,还是陕西路的役法、驿政改革,都是要坚持的时候。大哥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不能去位。否则,许多事情,都可能前功尽弃。”
金兰点点头,默然不语。对于宋朝的改革,她本来并不关心。但是一个月前,辽主耶律濬的大军终于彻底击溃了耶律乙辛的最后一支武装,耶律乙辛被五马分尸,分成五块送到辽国中京,只有耶律乙辛的两个儿子不知所终。而萧素与耶律信的军队,西击阻卜叛部,东破女直诸蕃,几乎势如破竹,契丹再次将蠢蠢欲动的各部落牢牢控制在手中。眼下的契丹,除了杨遵勖可以连接西夏与宋朝,耶律濬没有轻举妄动之外,几乎已复归于统一。虽然不能说元气已复,但是如果没有大宋的钳制,以名君名将,百战之师,契丹铁骑踏平高丽也未必没有可能。因此,虽然辽主彻底平定“耶律乙辛之乱”的消息在宋朝没有引起太大的震动——这是注定的事情,宋朝君臣都认为至此时方平定,已是太晚了。宋朝枢府甚至还秘密表彰了职方馆的有关人员。但是对于高丽而言,这一切引起的恐惧,却几乎让人以为大辽铁骑已经兵临开京城下。在这个时候,一个强大的宋朝,一个关注宋朝在高丽利益的名臣,对高丽来说,都非常重要。
唐康却不知道金兰心中所想。他继续说着,眼中闪烁着某种光芒。“朝廷开发湖广,到目前为止,已经发生了百余起叛乱。有些叛乱平和的平息了,有些叛乱却导致血流成河。朝廷为此已经惩罚了二十余官吏,杀了近五千南蛮。朝廷议论此事的奏疏,多达千余份。眼见现在局面渐趋稳定,很快便要收到成效。一旦大哥去位,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湖广之经略,难免前功尽弃。朝廷在湖广,只能是劳民伤财,徒增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