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第17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出什么事了么?”王昉立时便注意到桑充国神色的不正常。
桑充国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刚刚欧阳公子来过,告诉我朝廷今天正式颁布《诸州县兴学校敕》,并且把内容抄给我看了。”
王昉从桑充国手中取过披风,亲自给他披上,一面笑道:“这是好事呀。范文正公、我父亲,都是想要兴学校的。无论由谁来完成,我父亲一定都会很高兴,这不也是桑郎的愿望吗?”
桑充国奇道:“你怎么说便是我的愿望?”
“桑郎若不愿意大兴学校,何苦在京师费尽心思办义学?”王昉调皮的眨眨眼,笑道。
桑充国微微点头,笑道:“这倒是。”但立时又皱了眉,叹道:“不过你不知道这《兴学校敕》的内容,政事堂的相公们……”说罢,又摇了摇头。
王昉见他大不以为然,心中一动,笑道:“桑郎,可以给我看看那份敕令么?”
“那又有什么不可以的?”桑充国一面从袖子中取出一卷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来,递给王昉;一面挽着她,到院中藤椅上坐了。
王昉垂首细细读了一遍,她记性甚好,生性聪明,虽然比不上父兄可以一目十行,却也不遑多让。读完后,蹙眉想了一会,忽道:“桑郎,你是准备反对这份敕令么?”
“反对倒谈不上,根据《出版条例》,似这样的敕令,不涉及军机大事,朝廷未曾明令禁止议论,《汴京新闻》可以提出自己的看法,至少可以帮助朝廷拾疑补阙。”
“那桑郎的意思,还是要管了?”王昉认真地问道。
“是。有些话不能不说。”桑充国慨然道:“若按这个敕令执行,从此穷人读不起书。或者说,若穷人的成绩在一百人中不能成为前二十名,不仅仅生活无着落,还要缴纳学费,这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王昉微微点头,道:“桑郎说得很有道理。贫穷之户,若要读到县学,往往需要举家举族之力供给,待入了县学,这才由朝廷供给,从此可以不需要家人族里负担。若按这个条例,那家贫而资质仅是中等之人,需要由家人族里负担到学院毕业,的确不太公平。而且朝廷舍不得出钱办蒙学,政事堂诸公,见识远不及桑郎。”
“难得娘子有这等见识。”桑充国不由大起知己之感。
王昉抿嘴一笑,道:“但是,桑郎,你可知这个敕是谁写出来的?”
“谁写的?”桑充国接过敕令,看了一会,摇头道:“欧阳公子说是中书门下颁的诏书。”
王昉微微摇头,笑道:“若是妾身没有看错的话,这是石子明的政见。”
“何以见得?”桑充国心里倒并不意外,只是他不知道王昉何以如此肯定。
“从敕令的详细程度,执行方法,以及技术学校等等,无一不可看出石子明的印记。妾读过石子明的全部着作,还有一些奏疏,家父也常常提起他。相信妾身不会看错。”王昉笑道。
桑充国不由佩服地叹道:“欧阳公子也这般说,娘子若是男子,必是国家栋梁。”
王昉被丈夫夸奖,俏脸微红,垂首不语。桑充国见她娇羞不可方物,心中不由一荡,将她拥入怀中,笑道:“可惜今日不能多呆,学院报社琐事太多。”
王昉轻声问道:“桑郎,你明知是石子明的政见,还要公开质疑么?”
桑充国沉吟了一会,道:“子明在《三代之治》中说要让人人都可免费入学,要让贫家子弟能凭自己的能力博一个出身,可是他高居庙堂之后,却似乎把《三代之治》中说的种种理想,忘得一干二净。真是让人失望。”
“这或是他性格沉稳,顾虑过多使然。家父曾经说,石子明前途不可限量,现在他虽然只是翰林学士,却是他实际上第一次正式推行自己的政策主张,尚未执行,便被你质疑,只恐将来结下难解之怨恨,使得兄弟不睦。”王昉注视着桑充国,眼中尽是担忧之色。桑充国苦笑数声,竟不知如何回答。“桑郎不如先去见见石子明,当面问问他究竟是何主意。若是有理,便由《汴京新闻》替他向天下解释——料来天下不能理解的士大夫,并不在少数。若是无理,再委婉批评。这样既不伤兄弟之情,又顾全了公义……”王昉柔声劝说道,以她的见识,实在不愿意桑充国得罪眼见正在得势的石越。
桑充国却只是默不作声,似乎在思考什么。
“桑郎,石子明第一次主持这么大的政策,他急需博得皇上、朝中大臣、清议的支持,若此时唱反调,纵然他明知你有理,也会变成政敌的。三份大报中,《西京评论》背后是富弼撑腰,就算他们再反对,妾身肯定这一次他们一定三缄其口;《新义报》的编辑,都是支持新法的,他们是朝廷的喉舌,肯定也会支持。若《汴京新闻》不支持,那就是成了《谏议报》之流了。”王昉继续劝说道。
桑充国注视着王昉,叹道:“这些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我只知道道理最大。”
“这些本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东西。”王昉笑道:“我知道你定不能说违心之话,那么便去见见石子明,看看他如何说?若真的兄弟反目,桑、唐两家都要表明立场,便是令妹,也难以自处。”
“好吧。”桑充国终于点点头,站起身来,笑道:“我便去见见子明。”
“嗯。”王昉也笑着站起来,帮他整整衣冠,轻声叮嘱道:“千万不要动意气。”
与此同时,石府,石越正在艰难地游说着王韶。
“军事教育体系的设想,是在京师创办讲武学堂,将军中指挥使、都头一级的将校分批召回培训一年,第一批受训将领,选其精干者组成教导军,然后将都头以下的小校们,分批抽调,进行训练。一年之后,这些受训的军吏,搭配讲武学堂结业的军官,从禁军中抽调士卒,整编成满员的指挥,进行严格训练……”石越一面说,一面注意观察枢密副使王韶的表情。王韶又矮又胖,肤色黝黑,若走到大街上,很难引起人的注意,只是一双眸子精光四溢,显出他并非常人。王韶受王安石知遇之恩,本来也不愿意再俯首事人,况且以他今日的地位也高于石越,虽然石越炙手可热,可他王韶也未必放在眼里。他这次来石府,是因为石越几度拜访,他却不过面子,只得回拜一次。
“在下记得王丞相曾经提出过将兵法,朝廷一直没有全面正式推行,依在下愚见,法令越繁杂,便越难推行,只要推行将兵法便足矣。”王韶并不肯留情面。
“将兵法之弊,还是易使将领拥兵自重,似有违祖宗成制。”石越虽依然笑容可掬,但言语中却绵里藏针。
王韶丝毫不理会石越话中的暗示,淡淡道:“恕在下愚昧,看不出此法比将兵法强在何处。那些军校,只有将领得力,在军中一样也能练得好。”
“若是将领不得力呢?”石越笑着反问道。
“若将领不得力,再好的兵也是送死的。”王韶眉毛都没动一下,让人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诚然。”石越一心想得到他的支持,强捺着性子,笑道:“但是在下的方法,纵然将领不得力,也能使军队战斗力大幅提高,不知大学士以为然否?”
“我是个粗人,石学士莫怪。石学士的意思我明白,但这种朝廷大事,朝中议定如何,便是如何。我只要奉行圣旨便是。”王韶这已是当面声明拒绝支持石越了。
石越看王韶神态,知道已无法挽回,也只得作罢,勉强笑道:“这也是做臣子的本分,在下理会得。来,莫谈国事,请喝酒。”
王韶站起身来,把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抱拳道:“宅中还有些事,便先告辞了。”
石越又留了一回,但终是话不投机,只得送他出府,望着王韶上马远去,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恹恹走回府中。
“我也没有料到王韶竟会拒绝。”潘照临早已在厅中等候。
“军事教育体系、兵制改革、裁军,我本预备步步为营,不动声色的进行。皇上也同意了,但若不能得到军中名将的支持,只怕阻力重重。”石越心有不甘的说道。
潘照临也点头道:“本朝能带兵的将领,只剩下王韶、郭逵、刘昌祚、种谔数人而已,如张玉之辈,一勇之夫而已;李宪终是宦官,唐代之鉴不远。可恨狄武襄早死。”
“英雄也要时势,也未必当真无人,也许是没有机会,声名未显之故。”石越叹道。
“现在这些将领,王韶是唯一在京的,位高权重,又受王安石知遇之恩,公子难以笼络。郭逵因与韩绛不和,一直不得志,在太原做知州,与王安石也未必没有嫌隙,他当年名声,仅次于狄武襄,若然公子在皇上面前推荐他,他必然感激——不过此人眼高于顶,若不能让他心折,他反要来轻视你,且用他就不免得罪韩绛;种谔时运不济,也是被贬在外,他和韩绛关系也好,公子若要用他,只要皇上答应,他必然乐意听从。”
石越想了想,说道:“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慎。先写封信,试探一下郭逵,若是意见不同,终不能勉强。”
“也好。军事改革要单独进行,我们先设法让朝廷接受公子的官制改革方案。”
二人正讨论着,却见侍剑快步过来,禀道:“公子,舅爷求见。”
“长卿?”
“长卿?”
石越与潘照临对望一眼,暗道:“他来做什么?”
大雨过后,树叶比平时更加新绿。石越与桑充国在南郊外的一片树林中并绺而行,带着雨水珠的树叶,在微风中摇晃,一不小心,水珠就像骤雨似的落在二人的头上。但二人都似有无限的心事,竟然丝毫没有觉察一般。
“长卿找我出来,定有要事?”石越觑见桑充国神色,已知他定是有话想对自己说。
“嗯……的确有事。”桑充国故意不去看石越,自顾自地说道:“我刚看到朝廷颁布的《诸州县兴学校诏》……”
“唔?”
“我、我听说这是子明你的政见?”桑充国突然勒马,转头望着石越。
“不错。”石越淡然笑道。
“我有点不明白,这份敕令和子明你在《三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