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飞鹰-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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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然也看出了这胖子的杀机,明明怕得要命,居然还能笑得出,明明笑得很愉快,却又偏偏怕得要命。
一个正常的人绝不会像这样子的,这个人是不是已经被吓疯了?
他的同伴们都在吃惊地看着他,本来显得很惊讶的脸上,忽然也全都露出了笑容,又愉快又神秘的笑容,跟他完全一模一样的笑容。
然后这三十五个人也全都跪了下去,跪下去的时候也仿佛笑得更愉快。
骑驴的胖子脸色变了,也变得惊讶而恐惧。
就在他脸色刚开始变的时候,他脸上忽然也露出了笑容,又愉快又神秘的笑容,和另外三十六个人完全一模一样的笑容。
然后他也跪了下去。
三十七个人一跪下去就不再动,不但身子保持原来的姿势,脸上也保持着同样的笑容。
三十六个人一直在笑,就好像同时看到一件令他们愉快极了的事。
“阳光”忽然握住了小方的手,她的手冰冷而潮湿,小方的手也一样。
看见这三十七个人如此愉快的笑容,他们连一点愉快的感觉都没有,只觉得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他们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们心里忽然也有了种说不出的恐惧。
漫漫的长夜还未过去,大地一片黑暗死寂,三十六个人还是动也不动地跪在那里,脸上还是保持着同样的笑容。
但是现在连他们的笑容看来都不令人愉快了。
他们笑容已僵硬。
他们全身上下都已僵硬。
就在他们跪下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一跪下去就死了。
他们死的时候,就是他们跪下去的时候,也就是他们笑得最愉快的时候。
他们死的时候为什么要笑?
他们为什么要跪着死?
小方想问班察巴那,“阳光”也想问,有很多事都想问。
在这片神秘而无情的大地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解释这种神秘而可怕的事,这个人无疑就是班察巴那。
班察巴那却不让他们间。
他忽然从身上拿出漆黑的乌木瓶,用小指和无名指捏住瓶子,用拇指和食指拔开瓶塞,从瓶子里倒出一点粉未抹在两匹马的鼻子上。
本来已渐渐开始要动的马,立刻不再动了。
他不但不让人出声,也不让马出声。
沙丘前三十六个人全部死了,死人是什么都听不到的。
他为什么还不敢出声?
他怕谁听见?
班察巴那不但冷静镇定,而且非常骄傲,对自己总是充满信心,对别人一无所惧,大家都承认这世界上已经很少有能够让他害怕的事。
可是现在他的脸色却变了,看来甚至比小方和“阳光”更害怕。
因为他知道的事远比他们多。
他不但知道这些人都中了毒。而且还知道他们中的就是传说中最可怕的“阴灵”之毒。
一毒性无色无味,来得无影无形,下毒的人也像阴魂幽灵般飘忽诡秘、来去无踪。
从来没有人知道下毒的人是谁,用什么方法下的毒,也没有人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中的毒,等他们知道自己中毒时,毒已无救了。他们的脸已因毒性发作而扭曲变形,他们的身子已因肌肉痉挛而跪下去。
毒杀他们的“阴灵”也许还在千里外,也许就在他们附近。
不管他在哪里,他迟早总会来看看这些死在他毒手下的人,就好像一位名匠大师完成一件精品后,总忍不住要来欣赏自己的杰作,可是从来都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看到他的真面目,因为他一定要等到他的对象全都死了之后才全来,他总是会安排他们死在一个寂静荒凉、很少有别人会去的地方。
这个干涸的绿洲本来已很少有人迹,现在这些人都死光了。
所以“阴灵”也很快就会来了。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他究竟是人,还是个幽灵鬼魂?
班察巴那的心跳已加快。
他知道如果“阴灵”发现这里还有活人,这个活人还想再活下去就很难了。
漫漫的长夜已将过去,被汗湿透的衣服已被刺骨寒风吹干。
黑暗的苍穹已变成了一种比黑暗更黑暗的死灰色。
三十七个跪着死的人还是直挺挺地跪在死灰色的苍穹下,等着毒杀他们的“阴灵”来看他们最后一眼。
第一个来的却不是阴灵,是一只鹰。
食尸鹰。
鹰在盘旋。
死灰色的苍穹渐渐发白,渐渐变成了死人眼白一样的颜色。
盘旋低飞的食尸鹰忽然落下,落在一个跪着死的人身上,用钢锥般的鹰椽啄去了这个人的眼睛。
这是它的第一口。
就在它准备继续享受它这顿奇書網電子書丰美的早餐时,它的双翅也忽然抽紧扭曲。
它不是跪着死的。
鹰不会跪下,可是鹰也会死。
“阴灵”的毒已布满了这些死人的每一分血肉,这只鹰啄食了死人的血,鹰也被毒杀。
小方只觉得胸口很闷,闷得连气都透不出,胃部也在收缩,仿佛连苦水都要吐出来。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了一声很奇怪的声音。
他听见一声犬吠。
犬吠声并不奇怪。在江南软红十丈的城市里,在那些山明水秀的乡村中,鸡犬相闻,他每天都能听见犬吠声,想不去听都很难。
可是在这种边陲荒寒之地,在这么样一个阴森寒冷的早上,无论谁都想不至“自己会听见犬吠声的,想不去听都很难。
可是在这种边陲荒寒之地,在这么样一个阴森寒冷的早上,无论谁都想不到自己会听见大吠声的,当然更想不到自己会看见一条狗。
小方看见了一条狗。
第二个来的也不是“阴灵”,是一条狗。
一条雪白可爱的狮子狗。
,
天色几乎已经很亮了,已渐渐变成了死人鼻尖上的颜色。
这条雪白可爱的狮子狗“汪汪”地叫着,用一种非常生动活泼可爱的姿态跑了过来,就像是一条非常受宠的小狗,跑进了它主人的闺房。
它知道它这脾气温柔的主人绝不会责罚它的,所以它看见每样东西都要咬一口,看见主人的绣花鞋也要咬一口。
只可惜这里不是千金小姐的闺房,这里既没有脾气温柔的大小姐,也没有绣花鞋。
这里只有死人,死人脚上穿着的是皮靴。
这条雪白可爱的狮子狗还是一口咬了下去,咬的不是死人脚上的皮靴,咬的是死人的脚踝。
这条雪白可爱的狮子狗居然在每个死人的脚踝上都咬了一口。
死人已不会痛了,死人已没有反应。
“阳光”却有点心痛。
就像是其他那些十八九岁的女孩子一样,她也很喜欢这种雪白可爱的小狗。
她不忍看见这么可爱的一条小狗也像那只食尸鹰一样被毒杀。
她不忍看,又忍不住要看。
所以她看见了这件怪事。
这条小狗非但没有被毒杀,反而变得更活泼更好玩更可爱了,就好像刚吃过它的主人亲手递给它的美食,也想用最可爱的样子来回报,来博取它主人的欢心,所以一直在不停地叫,不停地摇尾巴。
它已经听见它主人在叫它。
“小老虎,快快快,让妈妈亲亲你,抱抱你。”
它是条小狗,不是小老虎,它的“妈妈”也不是狗,是个人。
是个非常可爱的人,雪白的皮肤,灵活的眼睛,乌黑的头发梳成了十七八根小辫子,每根辫子都用红丝线结了个蝴蝶结。
在山明水秀的江南,在春光明媚、鸯飞草长的三月,在西子曾经烷纱的小溪旁,你也许偶然会看见这么样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可是在此时此刻此地,无论谁都想不到自己会看见这么样一个人。
——她当然不会是“阴灵”,绝不是。
——她是谁?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方来,而且还带了条小狗来?
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三十六个人死人跪在那里,“阳光”一定会跑过沙丘去间她,从自己的行囊中分给她一碗酸酸甜甜的羊奶,再间她有没有婆家,愿不愿意跟小方交个朋友。
她这主意很快就被她自己打消了,就算没有死人她也不会跑出去了。
因为她忽然看见了一个比死人更可怕的人,穿着雪白的衣服,就像是鬼魂般忽然出现在这个梳着十七八根小辫子的小姑娘身后。
其实他绝对不能算是个丑陋的人,高高的身材修长笔挺,雪白的衣服整洁合身,而且五官也长得非常英俊。
他甚至比大多数男人都好看得多,但是无论谁看见他都会被吓出一身汗来。
这个人看来仿佛是透明的,露在衣裳外面的地方都是透明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根筋,甚至连每一根骨头都能看得很清楚。
这个人全身上下的皮肤就像是一层水晶。
“阳光”几乎忍不住要叫了出来,叫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快跑,跑得越快越好。
她不能不替这个小姑娘担心。
这个水晶人是不是为了她来的?会怎么样对付她?
就算他不去动她,等她看见这么样一个人就站在自己背后时,也会被活活吓死的。
现在她已经看见他了。
她非但连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反而高兴得跳了起来,抱住了他的脖子,在他透明的脸上亲了亲。
这个水晶人居然也会笑,而且还会说话,声音里居然充满柔情。
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又让人吓了一跳。
“是不是全部死了?”他轻抚着这小姑娘的柔发柔声问,“是不是已经死得干干净净?”
“当然是全都死了。”小姑娘答道,“你要不要叫小老虎再去咬他们一口试试看?”
她眯着眼笑道:“你不许他们看见今天的太阳,他们怎么能活到太阳升起来的时候?”
“阳光”忍不住又悄悄握住小方的手,两个人的手都比刚才更冷。
——这个“水晶人”就是“阴灵”。
——这条小狗刚才去咬那些死人的脚,就是为了要去试试他们是不是已经真的死人,只有死人才不会痛。
——一定要等到每个人全都死光,“阴灵”才会出现。
但是“阳光”还没有死,小方和班察巴那也没有死。
他们终于活着看到了“阴灵”的真面目。
他们还能活多久?
“阴灵”很可能已经发现了他们,已经施放出他那无色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