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飞鹰-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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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小方很惊异。
“太阳还在天正中的时候,他要我陪他去放粪,我没有粪,我没有去,他独自去了。”
加答眼中露出了悲伤:“他去了后就没有再回来过。”
小方了解他的悲伤。
在沙漠中,造成死亡的原因实在大多,任何人随时都可能忽然像野狗般死在沙砾上,除了他真正的朋友外,谁也不会关心他,更不会为他悲伤。
天色更暗,远处忽然响起一阵胡哨,两匹快马飞驰而来。这队伍中也有马匹。
“这是唐麟派出去找马沙的人回来了。”加答精神一振,“马沙一定也已回来了。”
快马奔来,他已迎上去。马沙果然也回来了,回来的却不是活马沙。
这个神力惊人的勇士,数一数二的摔跤好手,头颈已被拗断,竟是被人用摔跤的手法活活扼死的!
是谁杀了他?为什么要杀他?没有人知道。
神秘而可怕的死亡阴影,已经像黑暗本身一样,笼罩了这队伍。
马沙只不过是第一个暴死的人,他们回到巡逻的地方时,就发现了第二个。
箭组中的好手如云,有的善用刀,有的善用剑,有的精干角力摔跤,用长鞭的却只有一个。
孙亮用的长鞭是一丈三尺长的蛇鞭。
第二个暴死的人就是他,就被他自己的蛇鞭活活绞死的。
跟他同班巡逻的冯浩也失踪了,直到第二天凌晨,才找到他的尸身。
冯浩是金刀门的弟子,为了一件命案,逃亡出关。
他用的是一柄金背砍山刀。
他的刀还在,头颅却已不在,他的头颅就是被他自己那柄金刀砍下来的。
一夜中就已有三个人离奇暴死,可是神秘的死亡还只不过是刚开始。
午夜。
小方回到他的帐篷时,不但疲倦,而且沮丧。
暴死的三个人,虽然跟他全无关系,但是,兔死狐悲,他心里也难免觉得很不好受。
这些日子来,他所遭遇到的每件事都令他失望。神秘的劫案,不幸的灾难,暴戾的死亡,仿佛总是跟随着他。
冥冥中仿佛已有种邪恶的力量,将他和这些不祥的事联结在一起。
帐篷里静寂而黑暗,虽然他希望波娃能够安慰他,但是他也了解她的心情,不管她是不是已睡着,他都不敢再打扰她。
摸索着找到一张毛毡,他静静地躺了下去,只希望能够很快睡着。
他没有睡着。
波娃光滑柔软的身子已贴近他,他不但能感觉到她的温暖,也能感觉到她一直在不停地颤抖,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悲伤?
她看得出,他需要安慰,所以她给了他。不管她自己的心情怎么样,只要她能够给他的,用不着他要求,她也会给他。
这世界上从未有一个女人这么样对待他。
小方忽然也发现自己也开始在颤抖。
他们互相接纳时,已不仅是情欲的发泄,情欲已升华。他从未想到这种事也会变得这么美。
第六章 一剑穿心
等到一切都过去后,他心里仍然充满了甜蜜与温柔。
他有过女人,可是他从未到达过这么美的境界。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轻轻他说:“她是我的姐姐。”
波娃居然开口说话了,可是这句话却说得很奇怪。
“谁是你的姐姐?”小方忍不住问,“难道那个恶毒的女人就是你姐姐?”
波娃轻轻点头:“我从小就是跟着她的,她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从来不反抗?”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
她非但不敢反抗,甚至连想不敢想,所以她才会对他做那种事,她终于向他说出了她的苦衷。
什么事都用不着解释,什么话都不必再说。
小方忽然觉得心里的沮丧和苦闷都已像轻烟般散去了,世上已不再有什么能值得他烦恼的事了。
他紧紧拥抱着她。
“从今以后,只要我活着,就绝不会让你再被人欺负。”
“你现在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将来呢?”
太长久的苦难,已使她对人失去信心:“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说不定你也会变的。”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变,你一定要相信。”
“我不信。”她的脸贴着他的脸,脸上己有冰凉的泪珠,“我相信。”
长夜仍未过去。
最大的一个帐篷里灯火通明,唐麟已将他这一组所有的人都召集到这里来,小方也不例外。
这时距离冯浩的暴死已有四个多时辰。小方已睡过一觉,别的人却显得没有他幸运,每个人看来都很劳累疲倦。
唐麟的眼中布满血丝,神情却还是很镇静。
“我们已分批出去搜索过,附近三十里之内,绝无人迹。”
他说得极有自信,他派出去的每个人,在这方面都是专家,如果他们说这附近三十里中没有人迹,谁也不会找出一个人来。
“所以杀死冯浩他们的凶手,必定就是我们这队伍的人,现在一定还留在队伍里。”
唐麟的声音冰冷:“这队伍中能杀死他们五个人的并不多。”
“五个人?”小方脱口问。
“是五个人。”唐麟冷冷道:“你睡觉的时候,又死了两个,你一定睡得很熟,所以连他们死前的惨叫都没有听见。”
小方不再说话,也无话可说。
唐麟道:“他们五个人的来历不同,武功门户也不同,更没有同时与人结仇,所以他们的死,绝对不是仇杀。”
可是杀人一定有原因,有动机。
杀人的动机,通常只有两种——财、色。
唐麟道:“他们被杀,一定是因为有人想动我们这批货。”
驼子直到这时才开口:“货物已经被人动过,而且有十几包货都已被人割开,想必是因为那个人先要看看这些货是不是值得他动手。”
“如果是你,你认为是否值得?”
“绝对值得。”
“这批货一个人虽然搬不走,但是他如果能将我们一个个全部暗杀,货就是他的了。”
唐麟的目光始终没有正视小方:“现在我们虽然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我们一定能查出来,因为这队伍中每个人的来历我们都已调查得清楚。”
其实并不是每个人,还有人是例外。
小方就是唯一的例外。
唐麟道:“在凶手还未查出之前,我们暂时留在此处,谁也不许离开队伍。”
他忽然转过头,用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睛盯着小方:“尤其是你,你暂时最好不要离开你的帐篷一步。”
小方还是无话可说。
这些事都是在他到后才发生的,无论谁都难免要对他怀疑。
唐麟也已不再掩饰这一点:“你最好现在就回到你的帐篷里去。”
小方刚准备走,想不到居然有人替他说话了。
加答一直想说的,想说,又不敢说,现在才壮起胆子。
“不是他,他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你们说那个人,我不是瞎子,他杀了人,我看得见。”
“你看得见。”
“我跟他,他跟我,就好象一个人跟一个人的影子,一直在一起。”
唐麟冷笑:“你抱着马沙的尸体痛哭流涕时,你也看见他在哪里?”
加答不说了。
他只有一根肠子,一很从嘴巴通到底的肠子,看见了就是看见了,没看见就是没看见。
唐麟用一只青筋已暴出的手揉了揉他那双发红的眼睛:“我的话已经说完了。我的意思你们一定全都明白。”他挥了挥手:“你们走吧!”
每个人都走了。
小方走得最快,因为他知道有人在等他,可以给他安慰。
他刚走入他的帐篷,刚看见蜷伏在毛毡中的波娃,就听见一声惨呼。
这次他没有睡着,这次他听得很清楚,惨呼声就是从他刚才离开的那帐篷中传出来的,而且就是唐麟的声音。
唐麟已经死了,等他们赶回那帐篷时,唐麟已经死了。
一柄雪亮的剑,从他的前胸刺入,背后穿出。
一剑穿心而过。
帐篷里依旧灯火通明。
一击致命、一刺穿心的那柄剑,依旧留在唐麟的尸体上。
雪亮的剑,亮得就像是眼睛。
——初恋时少女的梦眼,黑夜中等着捕鼠的猫眼,饥饿时等着择人而噬的虎眼,准备攫鸡时的鹰眼,噩梦中的鬼眼。
如果你能想象到这几种眼光混合在一起时是种什么样的光芒,你才能想象到这柄剑的光芒。
地上也闪着光。
不是这柄剑的亮光,而是一种暖昧的、阴森的、捉摸不定、闪动不停的寒光。
发出这种闪光的,是十三枚暗黑光的铁器。刚才被召集的人现在大半都已回来,其中有很多人的眼睛却很利。
可是他们虽然能看得出发光的是什么,却看不出它的形状。
其中难免有人想捡起一枚来看看,看清楚些。
驼子忽大喝:“不能碰,碰不得!”
只可惜他说得已经慢了些,已经有人捡起了一枚。
他刚捡起来,只看了一眼,他的瞳孔就已突然涣散。他的脸就已开始变色,变成一种暧昧的、阴森的死灰色,嘴角同时露出一种诡秘而奇异的笑容。
每个人都在吃惊地看着他这种变化,他自己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
他还在问:“你们看我干什么?”
这句话只有七个字,说出了这七个字,他的脸就已完全扭曲变形,他的人就好像一个忽然被抽空了气的皮球,忽然萎缩、倒下。
他倒下时脸已发黑,死黑,可是那种诡异的笑容却还留在他脸上。
他已经死了,可是他自己好像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他好像还觉得很愉快。
别的人却已全身发冷,从鼻尖一直冷到心里,从心里一直冷到足底。
有些见闻比较广的人已经看出来他是中了毒,却还是想不到他只不过用手捡起一样东西来就会中毒,毒性竟发作得这么快。
只有几个人知道他捡起的这样东西,就是蜀中唐门威震天下、令天下英雄豪杰闻名丧胆的毒药暗器。
小方知道的比任何人都多。
他不但知道这种暗器的可怕,也知道这柄剑的来历。
“这是魔眼。”
驼子拔出了尸体上的剑,剑锋上没有留下一滴血,明亮如秋水般的剑锋上,只有一点暇疵,看来就像是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