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传奇-第2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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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身为君王的顾虑并非一任亲王可以了解完全,皇帝陛下为什么不认为,靖王殿下只是没有将您的这些顾虑说出口?”
风胥然一怔,随即脸上微微变色:“你的意思是……”
“君清遥、君思隐、君雾臣三代都没有解决地问题一直留传到现在,纵然靖王殿下天纵英才,但难道我雄才大略、理大国担大任地历代君家家主们真的会不如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便是皇帝陛下您,这个主意只怕也动过不止一回了吧?”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在风胥然腰间蓝玉上掠过,青梵淡淡说道,“只不过每一次都在未成形之际就被打断。而其中地关键,便在‘时机’二字。靖王此次奏疏应对改革军制,正当三国鼎立不能妄动、国库充盈人民安康社会稳定的时刻。自胤轩十年至今朝廷内制改革已经基本完毕,民众休养生息国家却需秣马厉兵以备未来数年势难避免的战争。若不趁此改革,战事获胜天下大定班师还朝,那是庆功封赏的时刻,岂能行此削职夺权冷淡人心摧毁圣名之举?”
见风胥然面色深沉,目光幽深不明,青梵扯一扯嘴角,微微低垂下眉眼。“军中建立最大功绩的将领、嫡亲的皇子亲王都可以随意寻事免了职务,更何况他人?冥王军一派纵是哀怨亦尽可保忠义不失,而军中他人以此为例,又有什么伤筋动骨的事情不能做?到得战事再起的时候重新重用一群冥王军出身的将领,为报答他们主帅护佑荫蔽的恩义这些人必然尽心用命——如此一来,朝廷可是当真什么事情都稳稳当当了。”
“青梵……若是司冥自己能够想到这一层,朕心里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若他知道朕将他从宁平轩调开的心意,知道革除军制弊政、重设辖制权限的艰难,知道有些时候朝廷也必须如战场一般以牺牲换取最后的胜果——冥王军最善奇袭,军中高阶将领没有一人不曾有过率军敢死诱敌的经历;但在这乍一眼似乎看不到半点血红的承安京,朕却不敢轻易便拿这些国之柱石去冒险,只好先委屈自己的儿子。”风胥然微微苦笑,站起身慢慢踱了两步。“但怕就怕他是为着这些不公,制不住一时激愤冲动,只当从此置身事外而再不在乎朝廷利益权派,才得出了这一篇细致周到鞭辟入里、独以朝廷为重毫无个人私欲的文字……一个超然世外放任自流,没有争夺进取之心的皇子,可不是朕所希望看到的。”
“胤轩帝陛下。”见风胥然骤然停住脚步凝视自己,青梵淡淡微笑着,稳坐不动的身体挺得笔直。“今天陛下的这些话,不会进入第三个人的耳朵——除非陛下自己向靖王殿下去说。”
幽深双眸顿时透露出异样光彩,胤轩帝语声沉沉:“柳青梵,你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朕的心意……为什么?”
“正是因为青梵明白自己的身份更明白皇帝陛下你的心意,所以靖王殿下那里,我一个字都不会向他去说。”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青梵面带着淡然微笑缓缓站起身来,“另外请陛下放心:亦琛殿下那里青梵会去照顾周到。”说罢一礼到底,“时辰不早,传谟阁公务积压——青梵,就不陪着陛下了。”
“柳青梵,不,君无痕,你果然和朕想象的一样忍心。”
走出两步,听到身后胤轩帝几乎含蕴愤恨的声音,青梵微笑着摇一摇头,脚下却是没有半点停顿。
说起为人的忍心来,风胥然,君无痕对您才是从来都甘拜下风哪……
司冥,柳青梵会护着你,但路,终归还是靠你自己来走。
所以,千万小心,不要让我们所有人失望啊……
第四卷 朝天子(天下篇)·上
第二十一章 … 浓浓一川碧凝(上)
长雨水之后承安京迎来的第一个阳光普照的早晨。夏令,但卯时到辰时这一段朝阳初起斜照的时刻,天气还没有令人不适乃至难耐的炎热。因为四月那场二十余日无间断的雨水,朝廷为补偿百姓生活下令开市一月,承安京中主要干道和著名的商品集散中心无不显出一派热闹景象。作为贯通京城东西、南北方向的长安街与永丰大路,交汇的区域如三元街、珍宝巷、文亨桥等地更是从一大清早便熙熙攘攘,人群往来密集如织,将堂堂北洛帝都的繁华富庶毕露无遗。
一辆马车由长安街东一路缓缓驶来,到达与永丰大路交叉的路口后转过占据承安京中最佳地利、每日方一开张就高朋满座的六合居,极其自然地拐入了通往城西河水交汇处文亨桥方向的三元街。沿着略较永丰大路安静的街道行了一段,马车静静停在翘角飞檐的霓裳阁前。
远远便看见这一辆马车直直而来,陪鸨母许妈妈站在阁前监督小厮打扫门面的燕微雨微微皱起眉头:霓裳阁虽非青楼,到底是歌舞***之地;客人往来热闹向来始于夕阳西斜,而非清晨日升——这种时候来到霓裳阁的通常都不是容易对付打发的客人,何况车厢垂角还结了蒲兰绣球——北洛民俗,这种象征着家庭团结亲睦的花饰只有一家之中地位至高的女性才有权用作服饰以及车马的图案装饰。就算眼前这辆车子看上去乌沉沉毫不起眼,也不能轻估了来人身份……感觉到身边许妈妈不自觉地身子震动。燕微雨随手拍一拍她地手臂,一边微微眯起眼,仔细打量越逼越近的马车。
太阳还没有升得很高,斜斜光线照射车身,反射出淡淡的光彩。燕微雨突然一怔:这辆马车外表虽不起眼,布幔竹帘淡彩清漆,收拾得十分整齐清洁。日光明朗,沿着东西方向的三元街背光而来的马车在道旁建筑投下的阴影中不该如此清晰。被阳光直射时也没有因清净光洁而反射出耀眼光彩。而是自始至终保持着一种柔和稳定的形象。燕微雨久在京中。如何不知这是最上乘的临仙竹制成地车厢板材?车厢全用整齐绣木拼合成板,每一片竹木皆是二十四根细竹丝绞合紧密,竹木之间又用冰蚕丝与竹丝绞成极细极韧又极坚强地线索编结。临仙竹竹木质轻而韧,天然一股清香更有强身健体地功效。加上车厢涂用的特制黏胶和乌绣提炼的清漆,马车无论在何种光线亮度之下都能反射光彩显出清晰形象。因而这一辆马车虽然外表平常,价值却超千金;更难得是工艺精细高深,匠人轻易不动。千金也未必能得。纵然是达官显贵、士绅名流往来习惯的霓裳阁,阁门口出现这样一辆马车也绝非寻常。
看一眼身边许妈妈,燕微雨心中暗叹一口气,高声吩咐小厮退下,一边亲自迎到马车之前。
前座的马夫缰绳一勒喝住马匹,旁边灰衣侍从同时身手敏捷地从驾驶车座上跃下。搁下三阶踏脚台阶这才低头垂手侍立在马车边,毕恭毕敬地向车厢中说道:“小姐,就是这里了。”
沉默良久。才听车中传来轻轻一声:“他还在里面?”
极轻极低的语声萦绕着一股闺阁中也少有的温婉娇柔。久在***周旋往来之人却如何听不出其中分明地怨怼与不满?燕微雨心中顿时一紧,脸上却是露出最温雅柔美的微笑。
灰衣侍从的声音却是冷得不带丝毫情感:“回禀小姐,是。”
“这是第四天……”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车中终于传出一声淡淡叹息。“够了,已经够了,走吧。”
“是,小姐。”
看着马车一路驶远,燕微雨呆在原地一时作声不得。突觉肩头一沉,急忙回头,一声“许妈妈”脱口而出,却在望见一身素衣的花弄影时猛然顿住了全部话音动作。努力定一定心神:“姑娘,这……”
“微雨,放心。”
摇一摇头,花弄影安抚似地淡淡一笑,随即抬头看向已然不见马车影子的繁华街道。
“这可是往……交曳巷的方向去呢。”
“给我闪开!”
女子清冷威严的声音倏然打破大司正府地宁静。
见身前孩子闻声一震,笔尖上墨迹落下顿时污染了整方雪花笺纸,柳青梵不由微微皱眉。缓缓直起身,冷冷看一眼大步踏入书房、脸色一片严霜地徐凝雪,随即回转头淡淡道:“全方维,什么时候府中规矩改了,变得什么人都可以乱走?就连这书房都是任人闯的?”
躬身站在门口的全方维苍
,看看青梵,再看看徐凝雪,只是深深低下了头。职。”
“太傅大人!”徐凝雪几步跨到青梵面前,“请给凝雪一个解释!”
闻言眉头又是一皱,青梵沉默片刻,目光在身前徐凝雪面上一转随即收回。随手一翻取过风亦琛手中毛笔,在纸上轻轻描写两笔,这才缓缓道:“如果是靖王地事,那大祭司……请回吧!”
“大人!靖王殿下留恋霓裳阁,已有三日未见人影;朝中人心惶惑、小人蠢蠢欲动,就连您手下督点三司也被治郡王、伦郡王使人煽动暗中奔走查探——朝廷如此危急动荡时刻,您不能袖手旁观!”徐凝雪一把扣住青梵手腕,“大司正大人,就算您顾忌着大司正这重身份不能对下面随意发话,但您到底是太子太傅,是靖王殿下拜了天地神明唯一认定的师父啊!皇子犯错,身为太傅的您不发一言提点警示又是什么道理?请大人给凝雪一个解释!”
扫一眼徐凝雪脸上坚决神情,再看看被扣住的手腕,青梵暗叹一口气,轻轻摇一摇头。手上稍使巧劲一个翻转脱离了把握,青梵转向目光明亮定定看着自己的风亦琛:“亦琛,你和子长两个到院中玩耍片刻再回来。”
“是,师傅。”小王子从座椅上跳下来,向青梵行过一礼便即带着袁子长快步离开书房。
“全方维,你带两个人跟过去,照顾好世子和袁少爷。”顿一顿,“派人过去告诉尹纯还有兰卿一声,今天代我谢了所有客人,就是皇帝陛下本人来也给我拒在门外!”
“是,属下这就去办。”动容,全方维只是躬下身子恭恭敬敬答道。
青梵微微点一点头:“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到书房打扰。”
看着全方维悄然退出合闭房门,徐凝雪脸色稍缓,回头却见青梵坐上首座,一张平和温雅面容表情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