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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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来者不拒,引得这般军将大为赞赏,不仅夸赞王泽酒量,更对王泽身为正途晋身的文官,不拒在士大夫眼中他们这帮粗人武夫的敬酒,并时时回敬,而感到面上有光。不觉间,王泽对军将们的谦和态度,使在坐众将对他好感徒增,文武双方的隔阂消散了不少。
折彦质一饮而尽,笑道:“与学士交谈,真是如饮甘霖。”
这时,上官云与傅全二人双双端杯走到王泽身边,上官云欠身说道:“上官云敬学士一杯。”
王泽起身笑道:“龙臣兄太客气了,你我三人曾经同生共死,共赴勤王,还要此等虚礼作甚。”说着瞟了一眼正在与诸将举杯欢饮的折彦质后,又紧紧盯着上官云与傅全,轻声说道:“金人若是渡河,若有令退军,二位当如何自处?”
上官云、傅全没想到王泽会出此言,傅全脸色当即一变,手微微一颤,杯子中的酒溅出不少。饶是上官云这般好汉,也是神色微动,不明白王泽为何轻出此言。
王泽淡淡一笑,洒脱地说道:“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大人——”上官云双目直视王泽,虎目生精,沉声轻言道:“若金人再次过河,就是我大宋将帅莫大耻辱,即使是有将令,下将也请命断后,誓死与金人决战河上,绝不后退一步。”
王泽欣慰地一笑,转看傅全说道:“龙臣高义,不知子满意下如何?”
傅全身为京西帅司下属军将,自然要揣摩主帅的心思,但见王泽对上官云死战之志颇为赞赏,他平日里隐隐的主战心结,这时虽然不知王泽此行的真正目的,却对其的想法略知一二。既然本路主帅决心抗战,怎可逆他的意愿,自己做为正将再是有走马承受之权,可毕竟还是京西部属。当下也低声说道:“下将亦愿死战。”
王泽听罢,这才端起酒杯,对二人说道:“我王泽代一方百姓敬二位将军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王泽的话使上官云与傅全大为一惊,王泽身为地方守臣,如何能代表大宋百姓,这只能是天子或是宰相才能有资格说的话,此番从帅臣口中说出,已属逾越。不过上官云与傅全二人颇敬王泽,倒没有将他的逾越之言放在心上,只是认定酒后激动之言。
正在大家甘饮之时,忽然北面传来阵阵擂鼓之声,众人均是吃了一惊。第一个念头都是:“金军进攻了。”只有王泽暗自想道:“好准时啊!”
折彦质放下酒杯,忧虑地皱眉说道:“这些鞑虏好煞风景。”说罢高声喊道:“速去去察看何事?速速前来禀报。”说罢又笑着对王泽说道:“学士勿惊。”
王泽神情若定的笑道:“有折帅与李相公的十余万大军在此,金人还敢渡河?”王泽所说李相公非李纲,而是同签枢密院事李回。
折彦质面上有些不太自然,干笑几声,勉强地说道:“学士所言甚是,甚是。”
王泽从折彦质的脸色中,看出了他内心深处对金军的恐惧,是在强打精神。在两河数次与金军交战,连被金军战败,已在折彦质等两河将帅心中形成谈金如虎的痼疾。王泽不知道历史上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十三万大军被金军区区一夜擂鼓吓的溃不成军,但这时他对折彦质等大将的懦弱表现甚为失望,领军大帅尚且如此,就不用说十三万大军中多是连战连败,早已是对金军禁若寒蝉的两河将吏。
王泽的目光转向上官云等原曹州军将与京西北路军将,如今他只能寄希望与上官云这帮自己的原从将吏与所属京西将吏了,可又无太大的驱使把握,心中一阵烦闷。
“折帅,看金军势头,似是要强渡大河,如何防御还请大帅权益部置。”上官云进了一言。
折彦质脸面上闪过一抹惊恐颜色,口气中有些紧张地说道:“各位速速各回本寨,不得擅自行事,听侯帅令虎符。”
“折帅”王泽插了一句,待看到折彦质望向自己,王泽又说道:“在下与金人曾有数战,稍知这帮鞑虏悍勇,若折帅不弃,在下原再次协助大帅监督京西将吏,以助折帅一臂之力。”
“有学士在此坐镇,本帅可就放心许多!”折彦质想也没有多想,满口应允。
若是在平时,或是换了李纲等人,必然要断然拒绝,王泽此举无异于要指挥宣抚司节制的京西北路将吏,这是做为领军大将所不能容忍的事情。
王泽脸上露出‘真诚’地笑容,这个不太关键但非常紧要的一步,迈了出去。
第八章
王泽心中跟明镜似地,由于事情紧急,折彦质率兵南下后,奉旨在河口抵御金军渡河,奉枢密院调拨的京西北路将吏新隶不久,调动还不甚得心应手。京西将吏多在京城击败过金军,对金军战意浓厚,他折彦质的曲意避战,使京西将吏早已有不满,不服其行事者多有发生。
王泽身为京西北路路帅,虽然上任也是不久,但做为一路的帅臣,他是京西北路将帅的顶头上司,不像折彦质只是战时权宜节制诸将,京西北路各将还不太可能抵触王泽之命,毕竟战后他们这些军将多半还要回归帅司麾下。更重要的是他的名望甚高,又是连败金人的主战大臣,此时提出监督京西将吏,在折彦质眼中无异于甚得其便,正可压服这些看不起连战连败两河将帅、争欲出战的京西两路将帅。
不过,由王泽便宜监督京西将吏,也可以说是折彦质仓促之中无奈的权宜之计。
“撤下酒宴,诸位格守本寨。”折彦质高声传令:“无本帅帅令,各部断不可轻动,违令者纵然有功亦军法处置。”
“折帅,金人擂鼓是将渡河,我军理应前出拒河而阵,趁金军半渡击之,岂能困守寨中,下将愿率本部将吏,击敌于半渡,定然聚歼金军于河上。”何春年轻气盛,也是当年由指挥,升的最快的常宁军将校一级军将,他早就不满折彦质避战,几次要求渡河击敌,均为驳回。今见王泽到此,大为气壮。在折彦质传令格守本寨时,立即意识到折彦质这是在消极避战,立即出口反驳,也不顾临阵不从主帅调拨,有被主帅喝令斩首的危险。
折彦质一看又是何春,当即起了杀意,正待喝斥。
却听王泽厉声说道:“何雨亭,节帅之命,岂是你一护正将印使副可论,还不向折帅请罪。”
何春一愣,没想到王泽会大声斥责于他,心中大为愤然,自曹州勤王以来,王泽一直是他们这般常宁军青年军将的偶像,更何况他们的论功升用还是王泽暗中用心,不然他焉能越级提升。
何春尽管不平,却看到王泽目光却很柔和,似有笑意地看着自己。何春亦是机敏之人,恍然明了自己的处境,就凭自己的这句话,折彦质随时可以杀了他,王泽出言训诫这是在救他。想到这一层,惭愧地下拜行礼道:“下将糊涂,学士教诲的对,请折帅恕罪。”
折彦质在王泽出口喝斥何春时,就已经明白王泽何意,自己虽然多次想找机会对京西将帅来个杀一儆百,但一直苦无机会。今日何春临阵违令,正是自己立威的大好时机,怎奈王泽已出口在先,命何春请罪,自己若还要用强,会使王泽脸面难堪,与自己结下梁子。
想想怎么说何春也算是王泽的旧部,如今也在王泽的帅司下属护正将,不能不卖给王泽这个面子。当下本着脸呵斥道:“今日若不是学士在此,定斩你头以效军法,还不退下。”
何春感激地看了王泽一眼后,恨恨地退出大帐。
傅全、秦良、张长宁、杜汉生一般军将看在眼里,暗自称赞王泽处置果断,维护属将,秦良、张长宁、杜汉生等还未与王泽谋面的军将对这位路帅大增好感。
“你等还在此作甚?”折彦质说道:“还不快快各回本寨布防。”
帐内二十余名军将闻言只得鱼贯出帐,傅全、秦良、张长宁、杜汉生等京西军将面色不豫。
众将出去后,王泽漫不经心地问道:“金人须叟渡河,折帅,我等将如何处置?”
折彦质叹了口气,沮丧地说道:“金人来势凶猛,我部多是两河久败之师,恐难抵挡,不如全军固守营寨,看看情形再说。”
“看来是时候了”王泽默然不语,眼睑中闪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机。
当下王泽起身说道:“折帅,在下先行告退,将折帅之意告知京西诸将,以免乱中生事。”
折彦质也怕那些手握兵权的军将不服调遣,王泽愿意充当其中和事佬当然不是坏事,起身走到王泽身边,笑道:“如此就要有劳学士。”
“折帅何必客气,你我同为佐天子之大臣,怎能让武将随意行事。”王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着意安抚折彦质,使折彦质对他不怀他念。
“那就有劳学士了!”
王泽出了大帐,此时他已经是完全明白了,为什么历史上的十三万宋军与金军夹河对峙,连同李回的上万马军,一夜之间溃不成军。以他的见解,折彦质也是一位勇武刚烈、颇有谋略的大将,在两河之所以失利,是由于宋军的将从中御的畸形体制,不能完全在他本人。而在这生死攸关的时间内,折彦质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下令各军自守本寨,无帅令不可擅自出战。宋军多是两河将吏,对金军早有恐惧心理,各寨闭门自守,静听金军在北岸的擂鼓声,本已经神经绷到极限的宋军将吏,怎可再承受一夜的惊吓。
须知军中宿营最忌炸营,一旦军卒在睡梦中惊厥,与之同样心理的军卒必然惊醒,或惶恐四散奔走、或相互寻仇厮杀。如弹压不及时,势必引起连锁反应,从而导致整个军营的崩溃。
这就是为什么十三万大军一夜之间散去,而折彦质身为主帅,竟然没有机会收拢部队的最好的解释。想通了这一节,对自己要杀折彦质的想法有些愧疚。
怀着这种心情,王泽吩咐外面的亲军,将京西军将招到折彦质为他准备好的大帐内,外面由帅府中军卫队守卫,张云任、封元五人侍立在侧。
待京西诸将齐聚后,王泽站在他们面前,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盯着他们,目光中散发出令在场诸将有些揪心的寒光。
做为河东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