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霸天下-第4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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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彦业说的没错,预料的也没错。罗耀本来就打算着,等灭了北岸殷破山的人马之后,就向朝廷上一份奏折。折子已经写好,只等着日子一到就发出去。他想要名正言顺的将欣口仓拿在手里,就必须拔掉杨彦业。
而皇帝在收到奏折之后,就算心里再愤怒也不会对罗耀有什么责备训斥。黄阳道就好像是一扇大门,现在守门的是罗耀。皇帝就算明知道杨彦业绝不会勾结叛军,绝不会盗取欣口仓的粮食,可还是会下旨治罪。
这就是现实,看起来无法更改的现实。
但杨彦业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自己死。若他死了,罗耀的奏折即便上去,陛下感念他的忠义也不会再为难他的家人,不会再为难黄阳道的官吏。而且他若死了,罗耀就不敢在言辞上再有什么激烈之处。他会担心将陛下逼到忍无可忍之处,现在还没到罗耀为所欲为的那一步。
正因为将这一点看的格外透彻,杨彦业才会纵身一跃。
他临死前说,我已经将能做的身前事都做了,还在乎什么身后名?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有多苦楚,旁人最多也就感受一二分罢了。他若不死,家人都会被牵连。就算皇帝不杀他,也会将他整个家族都送去边疆某处做军奴。他怎么忍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儿子孙被自己连累?想想才能跑起来的孙儿那稚嫩的脸,他心里就好像刀子割一样。
为了那些亲人,为了那些下属。
杨彦业,不得不跳。
没有人看到,他从城墙上落下去的时候,脸色是多么的平静。也没有人知道,在最后的时刻他心里想到的竟然是那碗红烧狮子头。那天,他将饭菜带回府里的时候,孙儿看着已经微凉的红烧狮子头拍着小手说爷爷好棒,爷爷能变戏法,给我变出好吃的。那张红扑扑的笑脸啊,那个纯洁干净的笑容啊……永远定格在他心里。
这些年为了黄阳道,他付出了太多太多。他埋怨过皇帝,为什么在黄阳道最需要皇帝羽翼保护的时候,却连一道慰勉的旨意都不来?两年,为了保证这片土地,他多少次陪着笑脸对那些商贾大户借粮?多少次亲自站在黄牛河南岸,指挥民勇用简陋的兵器抵抗试图过来掠夺的叛军?
黄牛河奔腾不息的河水,带走了一抹英魂。
没人能体会,他纵身一跃的决绝。没人能明白,他抛弃生死的睿智。用我一命,换家人百年,值了。
城墙上的人全都愣了,他们冲到城墙边上往下看,呼喊着大人,多少人希望自己能用喊声将大人拉回来?还坚守在惠阳城上的郡兵们,那些心有不甘的郡兵们,无法理解大人为什么这样做,正因为如此才会心碎才会悲伤。有多人悲愤的攥紧了拳头,又有多少人哭出了血。
也不知道有多少泪水从城墙上滑落,滋养了那一层记载了功过的青苔。
也不知道有多少悲鸣飘荡上了苍穹,乞求那无情的老天善待那个英灵。
在掉落下去的短短的时间里,杨彦业忽然觉得应该是没了遗憾了吧?这么多年宦海沉浮,做了太多事始终都不满足。一直还想着可以做的更多些,再多些……到了这一刻,竟是才彻底明白想要的是什么……那是遗憾吗?
还有吗?
没有吧?
愿我家人,太平安康。
愿我大隋,万寿永昌!
第0422章 这是我的规矩
山字营的骑兵从高坡后面旋出来,跟在那匹赤红马后面朝着叛军大营扑了过去。此时罗小屠的重骑已经踏破了半个大营,几乎所有的叛军都聚集在西边做着最后的抵抗。至少三成的人已经失去了勇气,丢下手里的兵器四散奔逃。
他们本来就不是士兵,是叛军用刀子架在他们的肩膀上逼着他们离开了自己的家乡。家园已经没了,房屋被付之一炬,庄稼被夷为平地。妻儿双亲不知道流落到了何处,他们的心从来就没有平静过。
二十几万大军,多么辉煌的数字。
连绵二十里大营,多么庞大的建筑。
可在那五千重骑面前,这一切都显得那么脆弱不堪。罗小屠的重骑兵在冲破枪阵之后就再也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阻挡,那些已经丧失了胆气的叛军只会掉头就跑。可他们就连逃跑都那么卑微,忘记了不要将后背暴露在敌人面前。
罗小屠纵马向前的时候打了个手势,身后的亲兵立刻大喊一声:“换刀!”
随着这一声呼喊,后面的重骑兵将沉重的马槊挂在得胜勾上,从腰畔将横刀抽了出来。面对着毫无抵抗之力的叛军士兵,他们只需俯身将叛军士兵的后背切开。
依然站在木墙上的刘硕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人马羊群一样四散。
“完了!”
从他嗓子里艰难的挤出来两个字,如此苦涩。
文小刀的步兵跟在重骑后面潮水一样往大营里灌,杀人如麻。所有挡在他们面前的叛军士兵,不管是已经跪地投降的还是亡命飞奔的,一概被一刀剁死。左前卫的士兵们狰狞的笑着,抓着跪倒在地叛军的头发,用刀子来来回回的在脖子上抹着将人头割下来,然后将头发绑在自己的腰带上。
冲进来的左前卫士兵,每个人的腰畔都带着几颗人头。
血顺着他们的衣服往下淌,而他们根本就不会在乎。
文小刀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刺激的场面了,所以罗小屠抢了他功劳的不快也被冲淡了几分。他喜欢杀人,喜欢看着别人杀人。
他喜欢刀锋抹过脖子的时候血液瀑布一样喷出来的一刻,尤其是在阳光下,血的颜色会显得那么纯粹。他喜欢血的温度,微烫中带着已经冰冷的生命。
他从不会约束手下停止杀人。
他和罗小屠的不同之处在于,罗小屠没有喜欢不喜欢的东西,文小刀甚至怀疑罗小屠甚至连感情都没有。罗小屠只杀拦在他面前的人,重骑冲锋的时候哪怕前面挡着的是自己人他也不会避让。他也不会刻意的去杀人,当胜利到来的时候他会自然而然的收手。对于俘虏,他更没用兴趣杀。
罗耀曾经说过,罗小屠的眼神永远是笔直的看向前方,不会拐弯,也不会退缩。他所看到的方向永远是距离成功最近的路线,没有什么比直线距离目标更近。
而文小刀则享受战争的乐趣,享受鲜血直流的画面。
刘硕聚集了近乎所有兵力,也没挡住左前卫,大势已去。正因为如此,方解带着山字营骑兵冲进叛军大营的时候,甚至没有遇到什么抵抗。骑兵擦着叛军逃兵的身子冲进来,只顾着逃命的叛军甚至连头都不抬。
有的人看到身穿左前卫精甲的骑兵冲过来,下意识的丢掉兵器跪下求饶。可他们却发现这支骑兵对他们根本就没有兴趣,视而不见。木墙上的守军早就跑了下来,没人愿意留下送死。
山字营的骑兵在大营里横冲直撞,只是放火却极少杀人。除非还在抵抗的人,否则他们连刀子都懒得抬起来。
很快,大营东边的火就烧了起来。而火光则是摧毁叛军心里最后一道防线的武器,恐慌就像是瘟疫一样迅速的蔓延出来。
“东大营也破了!大家逃命吧!”
“往北门跑,快往北门跑!”
“不打了,我再也不打仗了!”
这样的喊声充斥在人的耳朵里,可每个人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他们只想逃走,只想着活下去。
方解在大营里冲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看到前面有一片营地外面还聚集着一定的兵力。远远就看见那些士兵身后是堆的很高的草料堆,是一片巨大的帐篷,是数不清的大车。
“就在前面!”
他将朝露刀往前一指,催马朝着辎重所在冲了过去。山字营的骑兵跟着兴奋起来,嗷嗷叫着的样子那么的骄傲自豪。守在辎重营外面的叛军看到有左前卫的骑兵冲过来,有人下意识的开始放箭,而绝大部分人的想法是……快跑啊!
“打开营门,不然杀无赦!”
陈搬山对那些瑟瑟发抖的叛军吼道,那些叛军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是谁先跪下来将兵器丢掉,紧跟着哗啦哗啦的声音不绝于耳,大部分人都将兵器丢了。方解知道此时的叛军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哪里肯放过这个震慑的机会。他吩咐亲兵扑过去,但凡没有丢掉武器的一律砍死。
“搬!”
方解看着那如山的物资,眉开眼笑。
……
……
叛军穷在无装备,而非少粮草。方解不打算再回左前卫,想要自己带队伍就不能缺了粮食。羽箭,弩箭,这些消耗品也都需要补充。除了去抢,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来获取了。想要走一条不靠别人的路,方解不想在起步之后就举步维艰。
“找冬衣!”
方解大声喊了一句,山字营的骑兵们立刻分散开扑出去寻找有用的东西。
已经入秋,再过不了多久西北就要冷下来,方解把队伍拉出来总不能让士兵们跟着自己吃苦。要想让士兵归心,就不能只以的军律约束。
“陈搬山!”
方解指了指那些马车喊道:“分二百人,赶着马车先走,不管有用没用。”
陈搬山应了一声,立刻派人去驱赶马车。山字营的士兵们第一次享受这种紧张刺激,这和劫掠那些纥族人完全不是同一种感觉。对纥族人动兵,就好像是一个巨人欺负孩子似的。而从叛军大营里往外抢东西,就好像在巨龙的翅膀底下偷珠宝。
这种感觉让他们很兴奋,一个个眼睛里放着光的寻找能用到的东西。山字营进来的时机恰到好处,大营整个西半部都已经乱成一团,左前卫的精锐将半个大营搅的天翻地覆,而在寻找辎重营的重骑就好像铁犁一样,一遍一遍的在大营里翻找。
“速度要快,别太贪!”
陈搬山一把将一个骑兵怀里抱着的竹片弓扯下来:“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捡着咱们能用到的东西,大车上都是粮食,能赶走多少辆就赶走多少辆,然后是冬衣,羽箭,用不到的东西要了干嘛!”
那士兵一阵脸红,跑回去抱了四五捆羽箭绑在自己战马上,然后又冲出去找其他东西。
“走!”
方解站在高处看到西边有一片烟尘飘荡过来,知道是左前卫的人马快到了:“立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