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悟-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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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小朋!” 文克扬猛地直起身叫道。
贺小朋身子下坠,脚蹭过刘延小腿,没了支点,不由自主向后仰过去,“哎呦”一声,扑通坐在了地上。
大家愣了愣,连忙围过来,文克扬已经冲上去把贺小朋慢慢扶了起来。
“完了,我的脚崴了!” 还没站直,贺小朋大叫。
“你那么拼命干什么!” 文克扬皱眉道,伸手把她抱了起来,紧走几步,把人放在了场边的长椅上。 蹲下身子,文克扬利落地拉掉贺小朋的袜子,沿着踝骨仔细地摸过去。
粗粗的手指温柔有力,贺小朋低头看着他认真的表情,轻轻咬起嘴唇,白皙的脸上因为运动,泛起着红晕。 男生团团围过来,默不作声,都有点不是滋味。
“是崴了,还好没别的。” 文克扬把小朋袜子拉起来,抬起头道,“现在怎么着?”
贺小朋抬头,和大家面面相觑,打不成了?
“我凑合上吧,都没肿呢。” 说罢,小朋踮着脚想站起来,又被文克扬按了下去。
“你老实坐着。” 文克扬皱眉看着蠢蠢欲动的贺小朋,停了停,叹口气,低声道:“我上行吗?”
“你?” 贺小朋挠挠头。
本来垂头丧气的几个男生互相看了看,何洋点头道:“反正不是正式比赛,我去问问数学系的。”
何洋转身向数学系休息的地方跑去。
小朋看着文克扬扑克一样的脸,咧着嘴低声道:“你,行吗?”
“试试看吧,体育部长。” 文克扬绷着脸说。
不一会儿,就见何洋远远在那边招手:“接着来啦!”
文克扬应声脱掉身上的绒衣,只穿了白色的紧身跨栏背心儿,掰掰手腕,露出了臂膀上结实的肌肉,深麦色的皮肤。
这场比赛证明,文克扬不老,不穷,不笨,不难看,连篮球——也打得不赖。
他的个子只比豆芽菜黄家任稍矮,高大灵活,全不象阿黄一样在球场上一撞就倒,而且注意配合,能够利用团队的时候决不单打独斗,悬殊的比分眼看渐渐追平了。 到了后半场,文克扬还自然而然地代替了半吊子周响,成了中文系名副其实的教练。
热身赛结束的时候,中文系反以60:45的成绩战胜了数学系,哨声一响,围观的学生轰然叫好,掌声口哨声中属着贺小朋的叫声最大。
真挣脸!贺小朋早就忘了自己的脚,看见文克扬满脸是汗地跑过来,贺小朋站起身就迎过来,脚腕子一疼,刚要弯腰,被文克扬手疾眼快地扶住了。
贺小朋胡乱挥舞着小拳头,大笑着抬起头来。 看着贺小朋闪闪发亮的眼睛,后面几个男生齐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我们的体育部长啊,就这么——沦落了。
眼看着贺小朋坐在那大个子的28自行车上,笑语盈盈,狼才女冒,比翼齐飞地掠过B大的球场,消失在茫茫夜幕里,所有的中文系男生都蔫了。 实在不是我辈太忪,是对手太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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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马过河离B大的南校门比较近,环境也好,只是价位有点偏高,不是周末的时候,人总是很少。推开明亮的玻璃门,就可以看见一个热乎乎的白铁皮木炭火炉,在乍暖还寒的早春,特别温馨。 里面是一个不小的厅,墙上挂着Pierre Fix…Masseau 风格简约老旧的招贴画,柔和黯淡的灯光里,绿色植物隔开了一个个小小的天地。
这是文克扬和贺小朋第一次约会的地方,自然而然地,他们记住了它,后来,便慢慢地爱上了这个地方。 风沙大的时候,下春雨的时候,没地儿去的时候,文克扬和贺小朋就常常猫在这里。
贺小朋爱喝达能的黑梅果酸奶,文克扬爱喝加糖不加伴侣的咖啡,他们共同喜欢的零食是薄薯片。
对于陷在新鲜爱情蜜糖罐子里的孩子来说,其实吃什么玩什么到哪里去都没有关系,只要在一起呆着,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可以品味,每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可以欣赏。
大多数时候,都是贺小朋在乱七八糟地扯。 从我爸今天又跑去瓷器街看旧货买了一个象痰盂一样的东西到你说这次换班子原来那个胖市长能连任吗,从康熙微服私访的一个基本设定是奴隶思想到文克扬你会不会磨咖啡豆我老是喝速溶的不仅难喝把我胃都喝坏了——。
在浓浓的咖啡香气里,文克扬常常用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靠在咖啡桌上,支着下巴仔细地听,偶然眯起眼睛笑着说贺小朋你觉得吗你有点象简·奥斯汀笔下的艾玛,艾玛要是上过大学肯定就是你这样的,聪明无事可干精力充沛长得漂亮加上爱管闲事不知人间疾苦。
是夸我对不对?贺小朋皱眉头。
天地良心。文克扬轻轻地吻着她的额头。
这天又是幸福的星期五,象所有的大学情侣一样看了一场好莱坞无营养电影,两个人慢悠悠沿着大街,不知不觉,又晃到了小马。
贺小朋靠着文克扬坐下,海天胡地地扯了一通,渐渐安静下来,两个人并肩坐着,听外面北风呼呼地响,看行人裹着大衣匆匆走过。
“嗨,文克扬,我——” 贺小朋说了半句,又笑着闭了嘴。
很少看到贺小朋不好意思的样子,文克扬抬了抬眉毛:“怎么了?”
“嗯——,” 贺小朋不觉笑着咬了咬嘴唇,长这么大,第一次这样认真呢,“我——我告诉我爸咱俩的事儿了,他想——想见见你。”
文克扬细长的眼睛看着小朋,似乎有所顾虑,稍停才道:“时机合适吗?”
“爱去不去,反正我跟爸说了,就这个周末。” 没想到文克扬同学也有害怕的时候,贺小朋心里甜蜜蜜的,笑道,“你怕什么?觉得自己条件太差?”
“你说呢。” 文克杨象乐团指挥一样甩了甩自己的头发,单手支腰,长眼斜吊,作柔情状看着贺小朋。贺小朋瘫下去,被文克扬接住。
“文克扬,我爸是个老革命,还有高血压,你要是敢害他老人家,党也不能原谅你!” 贺小朋的大眼睛贴着文克扬的长鼻子,笑颜如花地警告。
“什么时候?” 文克扬作了一个英雄就义的姿势。
“就——后天晚上。”
城市规划管理局的宿舍区没有多大片,不过三个高层,楼下停车找了半天位置,文克扬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贺小朋掏出手帕,凑过身子,轻轻帮他擦了擦。
“你别紧张啊,都跟你说了,我爸最疼我,任你是个捡破烂的,我爸也不会反对的。” 贺小朋轻轻道。
“是吗?那就好,”文克扬看着前面的夜色,长长出口气,低声笑道:“能不紧张吗,就要见真佛了。”
跟在贺小朋后面,文克扬拎着两瓶法国葡萄酒,进门就低头叫了一声:“伯父。”
贺小朋咬着嘴唇笑,文克扬吸口气,抬起头来。
看清文克扬的时候,贺局长不觉愣了一下,盯着文克扬看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一样连忙招呼,往里让着克扬道:
“家里有点乱,文先生,别介意。”
贺局长不过五十来岁,没有像其他局长级人物挺胸腆肚,是个看着身材匀称、相当精明的老人。
贺家人少,所以三室一厅的房子看起来很宽敞,贺局长忙了一下午,桌子上早已经摆满了酒菜,文克扬刚刚被招呼着坐下,贺小朋已经当先夹了一个肉丸子在嘴里。
“这孩子,真是,” 贺局长宠溺地看看小朋,冲着文克扬笑道,“没办法,她母亲不在,被我惯坏了。”
“看出来了。” 文克扬笑着给贺局长斟酒,道,“伯父,听小朋说您喜欢喝红酒,这是我特意让朋友给带的,产区是勃艮第,90年份的。”
“呦,是AOC级别的,还带着酒庄名字的呢,这可难得啊,”贺局长拿过酒瓶细细看,笑道,“文先生,您够用心的啊”
“那是,看老爸,他敢不用心。” 贺小朋真的饿了,一边嚼一边得意洋洋地说。
“这你就错了,只要你们两个好好儿的,高高兴兴不吵不闹,我这个老头子有什么关系。”
“伯父,您尝尝看。” 文克扬礼貌地说。
贺局长抿了一口酒,满意地眯起了眼睛,刚要说话,见文克扬正注意地看着他,却不觉又轻轻皱了皱眉头,咳了一声,缓缓道:
“文先生长得有些面熟。”
“哦?” 文克扬给自己也倒上酒。
“有些——象我以前的一个——朋友。” 贺局长看着文克扬的眼睛道;“不过,——他们夫妻都不姓文。”
“有这么象?” 文克扬微笑。
“嗯——,” 贺局长摇摇头,又道:“文先生哪里人?”
“河间人。”
“哦,河间献县,” 贺局长点点头,沉吟一下道:“张衡呆过的地方。”
“永和初,出为河间相。 伯父真是博学,连这个都知道。” 文克扬欠身道。
“我爸原来是教育局长,文史出身的。” 小朋笑道。
“文先生,” 贺局长又问道:“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我父母都是县里的小干部,是姥姥把我带大的。”
贺局长露出笑意,叹息道:“有这么出色的儿子,他们一定很高兴。”
文克扬低下头去,喝了一口红酒,也微微陪笑道:“或许吧。”
文克扬彬彬有礼、举止得当,不过说了一会儿话,贺局长脸上的笑容便渐渐多了起来。 贺小朋一边吃饭,一边不时抬起头,大眼睛骨骨碌碌在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身上转来转去。
“文先生是做什么的?”
“爸,你别老是文先生文先生的,听起来象是三个人坐在这里谈生意。” 贺小朋渐渐吃饱了,抬起亮晶晶的眼睛抗议道。
贺局长不以为怪,慈祥地笑笑,改口道:“克扬,听说你有一个公司?”
“是,是做电话交换机的,” 文克扬点头道,“大学毕业的时候爸妈给了点钱,加上贷款和几个朋友凑的资金,到现在做了有四五年了。”
“电话交换机?科技含量比较高的公司啊,还好做吗?” 贺局长笑道。
“嗯,还不错,这两年盈利不错。” 文克扬道,“头几天还有房地产商想让我们往那方面投资。”
“哦,现在房地产可是一本万利啊,你不想试试?” 贺局长兴致勃勃道。
“是啊,爸,我早就跟他说过,可是克扬是个苕(湖北方言:傻瓜),怎么说都——” 贺小朋插嘴道。
“我才不是个苕,”文克扬笑着打断小朋的话,“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