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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清山变-第3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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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刘秃子知道金玲初到京中,有心打响名头,平日里脾气大,嘴上厉害,不敢惹她,敷衍着扭头就走。

“慢点,刘秃子”金玲喊住他说,“以后别管我叫姑娘。”

“那么,管姑娘叫什么呢?”

“叫金二爷好了。”

“是金二爷”

徐小香是名震四九城的名伶,绰号活公瑾。名气大,脾气更大,看看具名,金老爷,不认识。让听差随便拟了个由头,借故不到。

刘秃子办不成事,转身又回了宏兴店,金玲有点发呆,这些种种做作,都是三姨教给自己的,却没有想到,徐小香居然不出这样的条子?没有办法,只好把刘秃子找了来,和他商量:“二爷,您叫条子干什么?”

金玲不便明言,是要借‘条子’的光,只说:“闷得慌,找个人来聊聊。”

“原来二爷是想找个人消遣。那好办我给你老保荐一位好不好?”

金玲无可无不可地问道:“谁啊?”

“福寿班的朱老板。”

朱老板就是朱桂芬,号佩芝,又号桂卿,本工武旦,兼唱花旦。金玲当然亦知其名,点点头说:“叫来看看”

“包你老中意。”刘秃子说,“朱老板一身好功夫,一杆梨花枪耍得风雨不透,可真够瞧的”

一面说,一面笑着走了。到柜房上写好局票,派人送到韩家潭福寿班的‘下处’。朱桂芬一看具名‘金老爷’,茫然不复省忆,问宏兴店的伙计:“这金老爷干什么的?”

店里的伙计为了叫条子,已经跑了两趟了,如果这一次再落空,还得跑第三趟,所以有意骗他一骗:“是山东来的粮道,阔极了脾气也好。朱老板,你这就请吧”

天气正热,朱桂芬懒懒的不愿意多动弹,实在不想出这个局。无奈来人一再催促,路又不远,心想去打个转也不费什么工夫。果然是个‘阔老斗’,long他个一两千银子,岂不甚妙?这样一想,便兴致勃勃地换了衣服,出men上车,由樱桃街穿过去,很快地到了宏兴店。

“有位金老爷住在那儿?”

“来,来朱老板,”这回是刘秃子招呼,“跟我来。”

进了金玲所住的那座院子,他指一指北屋,转身而去。

朱桂芬穿过天井,上了台阶,照例咳嗽一声,然后径自推men而入。北屋是里外两间,外间客座,里间卧室,从棉men帘中透出阵阵鸦片烟味,不用说‘金老爷’是在里面等。

等一掀men帘,朱桂芬愣住了。那里有什么金老爷,是个二十多岁的yan妇躺在烟盘旁边。莫非是走错地方了?这样想着,赶紧将跨进去的一条腿又缩了回来。

“佩芝,干吗走呀?过来”

这让朱桂芬更为困惑,站住身子问道:“这是金老爷的屋子?”

“是啊”

“请问,金老爷呢?”

金玲格格地笑了,笑停了说:“我就是金老爷。怎么着,你没有想到吧?”

朱桂芬不答,踌躇了一会,决定留下来。为的是好奇,先要long清楚这位‘金老爷’是何身分,再要看这位‘金老爷’拿自己怎么样?

于是,他笑一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真的管你叫金老爷?”他问。

“店里叫我金二爷。我本名叫金玲,你就叫我名字好了。”

一说金玲,朱桂芬想起来了,失声说道:“原来是从天津来的金姑娘啊”

金玲笑笑不答,指一指烟盘对面说:“来,躺着替我烧一口。”

‘相公’伺候‘老斗’,烧烟泡是份内之事。朱桂芬心里很不情愿,故意拿北方‘优不狎娼’的规矩作借口,歉然笑道:“金老爷,我们的行规,可不兴这个”

金玲一听就明白了,他是故意倒过来说,心中冷笑:你别昏头你当你自己是嫖客?这样想着,便随手拉开梳妆台,两指拈起一张二十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你这是……?”朱桂芬愕然。

金玲斜睨微笑,“叫条子不就得开销吗?”她说。

这是很不客气的话。但朱桂芬不敢驳她,京里优不如ji。道光以前,相公见了ji女,得请安叫‘姑姑’,如今的规矩虽不似前,但果然认起真来,朱桂芬在理上要输。而况,金玲此刻又是以‘金老爷’的身分叫条子,情况更自不同。朱桂芬无奈,只好道谢接下。

一接了银票,便得照伺候老斗的例规行事。朱桂芬撩袍上炕,拈起标签子,烧好一个‘黄、松、高’的烟泡,装上烟斗,然后从袖子里抽出一块雪白的纺绸手绢,抖开了擦一擦烟嘴,才将烟枪隔着灯递到金玲唇边。

金玲并没有烟瘾,备着烟盘只为待客方便,就是要朱桂芬打烟,亦不过借故安排一个同卧并首的机会。因此,几筒烟一口都没有吸下肚,喷得满屋子烟雾腾腾,却将朱桂芬的瘾头勾了起来。

“你真是糟蹋粮食”他笑着说。

“原是抽着好玩”金玲问:“你呢?”

“我是烟嗓。”

“那,你抽”

朱桂芬巴不得这一句。用极干净俐落的手法,一连抽了八筒,不好意思再抽了。

“你说你是烟嗓,这会过足了瘾,唱一段我听,行不行?”

“怎么不行?不过,没有弦子,干唱也不好听。”

“那就小嗓子哼一段。”

朱桂芬想了一下说:“我来一段‘醉酒’。这出戏与众不同,调men要低才够味。”

哼了两句,发了戏瘾,朱桂芬起身一面唱,一面做身段。一双眼似张似闭,飘来飘去,刻尽醉酒杨妃的荡漾chun心,将金玲勾得有些失魂落魄了。

看看是时候了,朱桂芬一个反身衔杯的身段,从背后弯过腰去,‘噗’地一口吹灭了烟灯。

从这天起,金玲跟朱桂芬两三天就得会一次面,每会必得关上好半天的房men。日子一久,梨园中谁都知道,朱桂芬做了‘津men姑娘’的面首了。

生意大好之下,客人更多了起来,刘汤氏一面招揽生意,一面暗中打听:“可知道皇上驾前,有个姓甘的大人吗?他府中有一个奴才,是姓苏的?”客人问了不少,每一个都瞠目不知所云,便是有知道的,也只是答说:“也有姓甘的,不过他府里是不是有姓苏的奴才,就不知道了。”

刘汤氏不死心,按照客人说的地址找过去,每每失望而回。不过北京这个地方是没有什么秘密的,听来客清酒闲谈之下给她知道,皇上的宫中多出了一个嫔妃,据说是在天津的时候承欢之后,有了身孕,然后给皇上纳入后宫的。

刘汤氏心中一动,不会就是我家的紫云吧?事关天子,她总算未及当众吐露,心中想着,便问道,“还有这样的事情?我在天津多年,倒不曾听说过呢?”

“你哪知道?”说话的人报之一笑,“皇上的起居,有的是人伺候,也轮得到你来知晓?”

“那,”刘汤氏故意装出一副不相信来人所说的表情,“听您这一说,倒像是皇帝老子的起居是由您伺候的一般,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也未必知道多少,不过,我的一个朋友,是在肃大人府上当差。这些话,也是听他说来的。”

“肃大人?又是谁啊?”

“肃大人你都不知道?内务府总管,御前大臣肃顺呗如今说起来,他可算是朝中第一红人。”来客多用了几杯酒,舌头有点发紧,“要说起这位肃大人啊,也就问我了。问到旁人,只怕还真不知道哩”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刘汤氏像个最好的听客,眼睛一眨不眨的注意着,此时她已经全然知晓,当初到她的田园中来的,就是肃顺至于那个甘四爷的真正身份,也就呼之yu出了

她虽然不懂什么天子一言一行皆为天下法的道理,也知道关系太大,决不可轻易示人。心中思量了半天,打定了主意:亲自到肃顺府上走一遭看看到底是不是那个姓苏的奴才?

肃顺从园子里陛辞出来,乘轿回府,刚刚下轿,就有下人来回禀,“老爷,有客到。”

“是谁啊?”

“来客没有说,不过她说自己从天津来,是个什么田园之主。”

肃顺大吃一惊赶忙问道,“人呢?在哪里?”

“小的让她在men口听候了。”

肃顺犹豫了一下,本来想命人把她轰出去,转念一想,既然三姨能够找到这里,躲着不见终究不是办法,“那,可有什么人和她通行吗?”

“没有,只有她一人。”

“让她进来吧。”肃顺说,“我在二堂见她。还有,我有事和来人商谈,其他人一概挡驾。”

下人答应一声,转身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响起,刘汤氏到了二堂men廊之下,抬头看看,正是当初在天津有过几面之缘的苏姓奴才,和那时候相比,苏某人仪容全不相同,身上是一品仙鹤的补服,搭手的长几上【。52dzs。】放着凉帽,顶镂花金座,中饰东珠一颗,上衔红宝石,看上去威风赫赫。

三姨心中有点慌luan,便是此行自己全然站住一个理字,也难耐对方位高权重。大清朝一品大员的威风,又岂是她这样一个风尘女子所能轻捋的?心里胡luan想着,上前几步,跪了下去,“民妇刘汤氏,给大人请安。”

肃顺任由她碰了几个响头,看着她跪在地上,他的心中也很觉得为难,该当如何处置呢?自己刚才出园子之前还和皇上说起,皇帝没有太多的表示,似乎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如今回府就有债主等候,处置得不好的话,纵然不惧她哭闹,传扬出去,皇上的宫室之中居然纳进了一个men户女子,天家的脸面何存?到时候,皇上一定会责怪自己不会做事

故而沉yin良久,肃顺心中叹息一声:“三姨,好久不见了。”

刘汤氏就怕他不说话,一听他开口出声,妇人呜咽一声,重重地碰下头去,“大人,大人民妇苦啊”

肃顺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不过想想也知道,紫云姑娘是田园中第一支撑men户的女子,骤然奔逃在外,又给皇上收入宫中,三姨失却了这样一颗摇钱树,日子虽不至于过不下去,生意也一定是大受影响。只是,紫云姑娘现在人在深宫之中,万万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自己言语中稍稍露出一点松软的口风,三姨就会顺杆爬上来,到时候,就再也揪扯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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