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第3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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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纳尔经额不肯请出王命旗牌来立斩此人,那就连他一起严参,告他有意纵容部属为恶想到了这个主意,精神一振,“虎山老兄,”他说:“我要托你件事,我有封信致纳总督,请你连夜派人递到保定,明天下午,我要得回信。说实话与你,我要找总督大人把王命旗牌请来”
虎山老兄姓金,就是曾国藩到任之后,首告成禄不法情事的杨村驻军的一个参将,说起来也是私人恩怨,金虎山在军中掌管营务,成禄立威要杀的厨子,和他关系甚好,而且,营务差事油水最肥,是人人眼红的肥缺。
这样的‘善地’,自然有无数人瞪大了眼睛盯着,成禄接任之后,随便找了个由头撤了金虎山的职衔,换上了随同自己而来的另外一个参将。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金虎山总想寻机报复,正好曾国藩到天津来整顿军务,金虎山第一个到了钦差大人的行辕,把几个月来所知道的成禄种种不法情事和盘托出。
听闻钦差大人要自己到保定请王命棋牌,金虎山心中欢喜,王命棋牌请到军中之日,就是成禄断命之时当下瞿然答道:“卑职明白,我这就亲自去走一趟。”
于是曾国藩即时写了封亲笔信,“近堂中丞吾兄大人阁下”开头,立即就叙入本文,要言不烦,一挥而就。金参将当夜就亲自骑了一匹快马,赶到保定去投信。
第二天下午果然有了回信。只是一封回信,金虎山却不曾回来。纳尔经额的回信是派专差送来的,信中首先表示惭愧,说属下有如此纵兵殃民的官员,失于考察,接着向曾国藩道谢,为他振饬纪律。
至于成禄罪不可逭,决定遵照他的意思,请王命诛此民贼,正在备办告示和咨文,稍迟一日仍旧派金参将送到。最后是希望曾国藩事毕立即命驾,早日到省府,一叙契阔。
有这样的答复,曾国藩颇为满意。当时命人便把天津知府胡林翼请了来,告知其事,嘱咐他密密准备。
胡林翼又将此事知会了天津县知县何穆——这一趟的‘红差’照理应该是首县的差事。
何穆谨慎胆小,既怕风声外泄,成禄事先到京中活动,又怕他到时候恃强拒捕,甚至鼓动部下闹事。忧心忡忡地回到了县衙门,不回上房,先到刑名老夫子那里,悄悄问计。
“成禄耳目众多,这件事倒要小心依学生看来,六月初九是皇上万寿节庆之日,不如就在这一天动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杀此獠。”
何穆琢磨了半晌,“不妥,不妥。现在距离万寿大节还有一段时日,这样的事最怕夜长梦多,要是给成禄闻到了气味,杀不得此人犹在其次,耽误了钦差大人的公事,惹得钦差大人,知府大人心中不满,就不好了。还是另行设计,安排其他的办法吧。”
刑名老夫子想了想,又给他想到一个办法:“不如这样,东翁,您看如何?成禄自调任以来,每每为勒捐摊派之事与县内士绅不睦,上一次的事情,大人还记得吗?”
“我记得,怎么说?”
“不如就请东翁今天发帖子,请他明天下午议事,晚上吃饭。另外再邀几位陪客,邀地方上的绅士。到时候钦差大人如果要提审,就请他们做个原告或者见证。”
“这计策好。不过,议事得要找个题目。”
“现成不就有一个吗?”刑名老夫子说,“万寿节快到了,成禄以为皇上祝寿为名,想向地方摊派,明天请地方绅士来,就是讲摊派。成禄对这件事一定起劲。”
“好”何穆拱拱手说:“好,一切都请老夫子调度。”V!~!
第148节为民除虎
第148节为民除虎
成禄不疑有他,兴冲冲的便衣赴会,随身只带了四名掮了洋枪的卫士。刑名老夫子暗中早有了布置,等把他迎入后园水阁,便有相熟的差役把那四名卫士邀了去喝茶休息,隔离在一边。
同时暗中传齐了吹鼓手等接王命,暗中关照了三班六房和刽子手,等着出红差。
外面剑拔弩张,如临大敌,里面水阁中却正谈得很热闹,谈到红日沉西,说定了摊派的数目,忽然听得放炮,接着是‘咪哩吗啦’吹唢呐的声音。
成禄楞了一下:“这是干什么?”
何穆自然明白,供奉‘王命旗牌’的龙亭,已经抬进大堂,这一下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便匆匆站起身来说道:“大概是有什么事,我去看看,各位请坐一坐”
他是信口胡说,成禄却被蒙住了。等了不多一会,只见何穆贴身的一个听差,匆匆而来,打个千说道:“敝上请成大人到花厅里坐,有位贵客想见见张老爷。”
“喔?”成禄用迟疑的声音问道:“是那个?”
“听说是从京中而来的贵客。”
又是贵客,又是从京中来的,成禄便跟着跟过去了。
成禄未到,曾国藩已先在花厅中等候。因为接王命的缘故,特为穿着公服,珊瑚顶子,双眼花翎,还有一样特别显眼:黄马褂。然而这还不足为奇,威风的是记名总兵,实缺参将,也是红顶子的武官为他站班,金参将之下是天津知府胡林翼,再下面是县大老爷何穆,这时也换了公服在伺候差使。
“成禄带到”金参将随带的一名武巡捕,入厅禀报。
这话传到廊下,成禄的神色就变了,带入厅中,向上一望,正是打过交道的曾国藩,独坐炕床,目光炯炯的望着他。
曾国藩这一次到天津来奉旨办理公务的钦差,故而成禄虽然知道今天怕是要有大变故,也要先行礼问安,“见过钦差大人。”
“成禄”金参将冷峻的发话,“钦差大人有话问你,你要照实答供。”
“是,是”成禄磕着头,自己报明职衔姓名。
“成禄,”曾国藩问道,“你调任天津驻军提督,有多久了?”
“回大人的话,三月不到。”
“三月不到。喔”曾国藩自言自语地点点头,停了一会问道:“你有几个女人?”
这一问,不但成禄显出疑惧的神色,金参将也大为诧异,只有何穆心里明白,就这一句话上,杀成禄的理由便够了。
“说啊”曾国藩双目炯炯地看看成禄,“我倒要听你怎么说”
“我……,”成禄很吃力地说了出来:“我有四个女人。”
“你听听,”曾国藩看着一边听审的胡林翼说,“到任不到三月,居然就养着四房家眷”
“吃空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就是这话罗。”曾国藩看着他又问:“我再问你,你那四个女人,都是什么地方人?最小的那个是怎么来的?”
成禄脸色灰败,大概自己也知道要倒大霉了“是,是花钱买的。”
“我也知道你是花钱买的。不过,”他钉紧了问:“人家是不是愿意卖呢?”
这一次成禄说不出来了,只是磕头如捣蒜,“钦差大人开恩”他说,“我一回去就把我那四个女人遣散。”
“遣散你当这是裁勇?”曾国藩冷笑道,“倒说得轻松看中意了,人家不肯也不行;不要了,给几个钱送走。世界上那里有这么自由的事”
“那请钦差大人示下,我该怎么办?”成禄低着头说,“我知道错了,请钦差大人治罪。”
“光治你一个强买民妇,逼死本夫的罪就够了你知道天津县内百姓对你怎么想?恨不得寝皮食肉”说到这里,转脸喊一声:“金参将”
“喳”金虎山肃然应诺。
“总督纳大人是跟你怎么说的?”
“说是请曾大人代为作主。纵兵殃民的军官,无须多问。”
“好吧”曾国藩说:“请王命”
一听这话,成禄霍然而起,大声说道,“曾国藩,我是朝廷一品武官,没有皇上的圣旨,你敢杀我?”
曾国藩理也不理,用力一挥手,“带下去”
金虎山努一努嘴,立刻便有人上来,将大呼小叫的成禄弄了出去。何穆也疾趋而出,向在厅外待命的刑名老夫子重重地点一点头,表示开始动手。
于是,“伺候请王命”的传呼,一直递到大堂,大堂正中一座龙亭,里面供着一面二尺六寸长的蓝缎长方旗和一面七寸五分大小的朱漆圆形椴木牌,旗和牌上都有满汉合璧的一个金色‘令’字,上面钤着兵部的大印。这就是金虎山专程从保定赍到的‘王命旗牌’。
等曾国藩在鼓乐声中向龙亭行完三跪九叩的大礼,站起身来,天津县的刑房书办,已带着差役抬过来一张公案,文房四宝以外,是一张纳尔经额和曾国藩会衔的告示和一道斩标。
曾国藩站着勾了朱,将笔一丢,大门外随即轰然放炮,接着是“呜嘟嘟、呜嘟嘟”吹号筒的声音,夹杂鼎沸的人声,似乎宁静的天津县从来就没有这么热闹过。
监斩官是金虎山。他早就跟刑名老夫子商量过了,怕成禄手下的士兵会闹事。刑名老夫子告诉他不必担心,自从皇帝为兵务之事大发雷霆之后,在军营纪律中,特别注意,同时他已派了三班六房的差役,在刑场多加戒备。再说,老百姓个个乐见成禄被斩,就是真的有贴身的心腹就想闹事,也要顾虑众怒难犯,不敢造次。金虎山听他说得有理,便放心大胆地莅临刑场,奉行差使。
曾国藩仍旧由胡林翼和何穆陪着,回到花厅休息,静等金参将来缴令。一踏进门,只见天津县的那几名绅士环跪在地,拜谢曾国藩为民除害,感激之忱,溢于词色。
“多亏得胡知府。”曾国藩有意推美,“像成禄这种无法无天的行为,胡知府是不知道,如果知道,早就下令严办了。”
“饮水思源,全靠钦差曾大人为我们作主。”为首的老绅士说,“但愿钦差大人公侯万代”
地方士绅实在是出自衷心的感激,所以在曾国藩到大堂行礼的那时,已经作了一番商量,要攀缘留他三天,星夜到北京邀戏班子来演戏助觞,公宴申谢。又要凑集公份,打造金牌,奉献致敬。当然,金参将和何穆那里也有意思表示。
曾国藩如何肯收?双方揪扯了好半天的时间,终于还是让他把众人的盛情推拒了回去,然后曾国藩具折上奏,把在天津所行的差事向皇帝一一禀明,最后说,请皇上另捡贤明,到津任职。
皇帝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