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第2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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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晓游有意折辱他,眼睛一转,想到了说辞:“华尔先生,虽然你是美国人,不适用中国的法律,不过你是在上海到岸之后,经由陆路抵达浙江,所以,即使要把你送回到上海,也需要劳费时日,在这公文往来之期,怕你和你的同事在省内再度惹出祸事来,所以,暂时把你收押在此,等公务办完了,自然就可以让你回上海了。”
华尔听得半通不通,又觉得肖晓游的话有点道理,便点头答应了下来:“那,好吧,要几天啊?”
“七天。”肖晓游心中发笑:“七天一到,就送你们回上海。”他又说,“不过,按照中国的法律,因为担心你们几个人在等待期间另有不法之事,所以要给你们加上刑具。”
华尔和同事商议了几句,还由他做代表,对肖晓游说:“这不行。我等虽然有过错,但是中国的法律是管不到我们美国人的,在此地等候几天,不过是因为要等到公务完结,之后我等就要回上海的,刑具不能相加。”
肖晓游也觉得若是真的加上刑具,在照墙外枷号七天的话,自己所说的什么‘等候公事’的话就当场给他们拆穿了,左右在场的众人只有他能够做两边沟通,话还不是由自己说吗?想到这里,他转头对赵县令说:“老公祖,学生有下情回禀。”
“你说吧。”
“华尔等人身为美夷,不通中国理法,在闹市中惹下祸来,心中甚是后悔,经学生几番开导,华尔等人深悟今日之非,只是想请老公祖给他们留一份脸面,甘愿在县衙中关押七天,这枷号示众之刑,还请老公祖法外施仁吧?”
赵县令也觉得把几个洋人押在县衙的照墙下任由百姓围观大有碍处,当下点头,让三班衙役带着十二个人到后面去,办理文书手续,收监安置。
赵大人侃侃而谈,面折美夷威风,百姓在一边看得清清楚楚,看几个人被带下去了,由衷的叫起好来。赵县令面有得色,一摆朝服,退堂而去。
这件事很快成了杭州城内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给百姓提供了无数的谈资,本来此事在百姓口口相传间哄嚷几日也就罢了,不想横生枝节。
这个枝节,和翁同龢有关。
咸丰四年是乡试之年,翁同龢道光二十九年考中极为难得的拔贡,后来到了京中,随父读书,本来他是想在咸丰三年就下场大比的,不过一来是自己为皇上宣召,做南书房伴读,以白衣而成天子近人,不能再有非分之想;第二,他的老父翁心存在咸丰三年被点为会试正主考,他身为人子,理当回避。
这数年中,翁同龢除了陪伴君王之外,另外在暗中里下了一门苦功夫,就是另行学了一手笔法——为将来有朝一日会试、殿试之时,做未雨绸缪之计。
翁同龢为人外谦内傲,自视极高,在乡试夺魁,得中拔贡之后,他就在暗中发誓,将来下场大比,一定要锦上添花,抡元鼎甲,以不负平生
凭他的才学,省试,会试取中自然不在话下,甚至抡元三甲,也不为奢求,不过却出了一点岔头。这个岔头就是在他到南书房以白衣入值之后,和皇上朝夕相对,彼此文字、笔体、文风尽为朝臣所知,这样的一种情况下,若是日后殿试抡元,自然会给天下人留下太大的口实。明明心底无私,也变成弊端重重,黑幕隐现了。
所以,他决定仿效高宗朝赵云崧的例子,另外变易一种书法,以此为基,瞒过殿试阅卷大臣的耳目——。
赵云崧名叫赵翼,江苏阳湖人,乾隆年间任职军机章京,到了乾隆二十六年辛巳恩科会试,他下场大比,不料因为一个名叫眭朝栋御史上了一封奏折,引起了很大的风波。而眭某人也成为有清以来第一位被杀的言官。
第131节朝章故事
第131节朝章故事
前文说过,军机章京既可以是青衫举人担任,也可以是正三品的大九卿兼理,除了考取御史——为了保证御史言官的‘心底无私’——便须去职——而这种禁令,也正是从眭朝栋开始的。
在眭朝栋之前,并无这条禁令,他以军机章京考取了御史,仍旧在军机处入值。其时是在乾隆二十六年正月,皇帝奉皇太后巡五台,谒世宗泰陵,并将赴山西平阳行围,预计四月初方能回京,所以预先点派刘统勋、于敏中为会试总裁。刘、于其时皆为军机大臣,刘统勋序次在傅恒、来保之后,于敏中则甫入军机一年。
就在这时,眭朝栋上了一道奏折,大意是说,请求朝廷仿效明朝前例,考官子弟应试而以父兄入闱需回避者,具折陈奏,由皇上另行简派考官主试。
乾隆皇帝从来以绝顶聪明自负,最恨臣下取巧,以为他是可以愚弄之主,所以在看到这封奏折之后,便起了疑心,特意派他为同考官,同时下了一道圣旨,自总裁至十八房考官,凡有子弟应试,需要回避者,列单进程——皇帝是认为眭朝栋有子弟应试,而顾虑到他自己会被派入闱,所以预作此奏,为子弟谋出路。
谁知道名单送到御前,眭朝栋并无子弟应试,倒是总裁刘统勋、于敏中的亲属中应该回避者甚众,这一来,皇帝更加疑心了。
原来皇帝奉皇太后赴五台山以前,曾经密谕刘统勋和于敏中主持本科考试,他怀疑这两个人把消息泄露了出去,而本为军机章京考取御史的眭朝栋知道刘、于两家有近支子弟本科入闱者甚多,故意上这样的一道奏折,以讨好重臣
这等御史言官逢迎之举,使得皇帝勃然大怒,因此下了一道朱喻,将眭朝栋交刑部议罪。
这是一个极大的冤案,不过刘统勋和于敏中为避嫌疑,不敢为他求情,更加不敢为他洗刷——因为那样一来的话,就真正的坐实了他有意讨好重臣的嫌疑;于是,刑部以‘结交近侍例’论罪——这一款的罪名是死罪
杀了眭朝栋,朝野震惊,从此之后,以御史充任军机章京者,再不敢上书言事,久而久之,就成了惯例,后来到了乾隆中叶之后,决定把考取了御史言官的军机章京逐出军机处——也就成为了禁令。
眭朝栋之死,把个临时增加的恩科弄得个个紧张,人人惊慌。这时候另外有人指出,殿试考卷只糊名,不誊卷,所以读卷大臣很可以通过笔体识人,因而赴考的军机章京就占尽了便宜。
事实上也确实有这样的情形,所以在殿试之前,皇帝选定的阅卷管等人一再彼此告诫:这一次的殿试,千万大意不得。
赵翼就是在这一科赴考的。等到会试结束,他也榜上有名,当时任读卷官的军机首辅傅恒找到他说:“云崧,算了,你不必再希望点元了,如果派到我读你的卷子,我就一定不会把你的卷子列入前十本。”
赵翼心想,多年来苦下功夫,就为争这一日短长,无端放弃如何心甘?想来想去,还是要夺魁
原来,赵翼在书法上的造诣极深,除了一手很漂亮的苏字之外,还能做一手瘦硬通神的‘率更体”于是他决定,变更书法,欺瞒读卷大臣。
等到三天转桌完毕,要商量定前十本进呈了,刘纶对刘统勋说,赵翼的卷子决不能入前十,万一中了鼎甲,又会惹人猜疑。刘统勋深以为然,两个人又重破功夫,细看全部卷子,不过这一次不是看文章,而是看字体。
贰佰余份卷子看完,找不到赵翼的笔迹,刘纶忧心忡忡的说:“坏了,坏了。我看这本唯一七个圈圈的卷子,恐怕就是赵云崧的了。”
刘统勋拿过来看了看,笑道:“不会的,赵云崧的字,烧成灰我也认得,绝不是的。”
刘统勋言语之间如此自信,是有缘故的。当年赵翼进京之后,在刘家做门客,刘统勋的儿子刘墉当时刚刚点翰林,每日勤于临池,当时钱南园还是童子,刘石庵(刘墉字石庵)的颜字堪称海内独步。
赵翼深为爱好,楷书也学的是刘石庵一体,以后入军机,起草照例可用行书,偶作正楷,必用石庵体,这是刘统勋深知而且见惯了的,却不知他从小就学的率更体。
“可是,赵云崧的卷子哪里去了呢?”刘纶说:“我看,他的书法一定是变体了。”
听他这样说,刘统勋再细细读了一遍应该定为第一的卷子,认为赵云崧为人一向跅(音拓)弛不羁,即令书法变体,也不会、不能做出这等铁画银钩、结构谨严的率更体的。而刘纶却始终心存狐疑。
就在这时候,乾隆皇帝钦点的第八名阅卷大臣兆惠到了。兆惠是正黄旗贵族,以笔贴式当过军机章京,后来平定回部,罗致‘香妃’进献有功,擢升为一等公、户部尚书。以此为乾隆钦点为阅卷大臣——这是让他在考试之后能够大肆收罗一份门生贽敬的酬庸之策的。
不过兆惠根本不会汉字,如何能够读卷?他倒是有自知之明,到皇上面前请辞差事,乾隆对他说:“圈圈多的就是好的。”并且告诉其他的阅卷官,阅卷的时候不必找他,到了转桌的时候再让他参与评选——就是看卷子上那一种的记号最多,让他跟着照画就是了。
兆惠拿过这份卷子,上面七个圈圈,他又画了一个,就成了唯一的一份八个圈圈的——以第一名压卷进呈。
等到挑开弥封,果然正是赵翼第二名是浙江人胡高望,第三名是陕西人王杰。
不过合该赵翼没有得状元的命数,看过卷子之后乾隆问:“本朝陕西可有状元吗?”
“前朝曾有康海,本朝没有。”
于是乾隆将第一、第三对调,赵翼的状元,变成了探花。
到了传胪之日,一甲三名照例出班跪在前列,乾隆看O见探花戴着朝珠,不免奇怪,退朝后问傅恒,傅恒说:“赵翼是军机章京,照例是准许带朝珠的。”他又说:“以前汪由敦的应制文字,大都是由赵翼所代拟的。”
乾隆觉得委屈了赵翼,却又不愿示天下以不公,便将赵翼的名字记在了心里,此后赵翼特蒙眷注,凡有考差必点赵云崧,每三年京察必记名。外放知府,升任道员,无一非奉特旨。
这是一段军机章京当年的小插曲,翁同龢久在内廷行走,自然早有所知。而他预备仿效赵云崧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