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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清山变-第2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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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飞报皇帝,他总算是过来人,知道情况不好,一面命人赶紧传太医、军机处;一面命人传到热河行在述旨、并且准备在热河过年的恭亲王奕火速到园子中来。

这边赶忙到了老太妃的寝宫,老人家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两床锦被,张大着嘴巴正在酣睡,口涎流出,淌下嘴角,有宫婢不停的用温热的手巾温柔的拭去。暖阁的外面,祯皇贵妃带着宫中嫔妃跪在那里,手里咬着手帕,生恐哭声传出来,惊扰到老太妃。

看见皇上急冲冲的步入暖阁,众女收拾眼泪,碰下头去:“参见皇上。”

“免”皇帝一摆手,脚下不停进到房中,宫婢趴在老太妃的耳边呼唤:“老祖宗,皇上来了?”

老太妃还有知觉,勉强把头向外转了一下,努力想睁开眼睛,却无能为力,用力挤一下眼皮,涌出两滴泪来。

思及自己幼年丧母,全靠老太妃抚养自己长大,不是母子胜似母子,万般滋味冲上心头,皇帝也落下泪来同时心中更加失悔,为了载垕的事情和老人家闹得不欢而散,又是何苦来哉?他半跪下一条腿,握住老人的手:“额娘,您没事的,儿子已经派人去传太医了。您……再忍耐一会儿。”

老太妃闭了下眼睛,又挤出一滴泪来,然后听她吃力而模糊的吐出两个字:“奕……。”

“额娘放心,老六朕也命人去传了,马上就到。”

这样的话似乎不能让老人满意,泪水不停的涌出,却无以为继。便在此时,六福靠近了一点,在皇帝耳边说:“皇上,两位薛大人到了。”

“叫他们进来,赶快。”

薛宝善和薛福尘微弓着身子进到暖阁,先给坐在一边的皇帝行了礼:“奴才叩见皇上。”

“这是什么时候?”皇帝是很不耐烦的语气,“还不赶紧给老太妃请脉?”

薛答应一声,在地上跪着转过身,薛宝善先给老太妃碰了个头,这才轻轻地撩起老人身上的锦被,一眼看过去,二人同时皱眉——老太妃的小水已经失禁了,把身下的垫子浸湿了一大片。

医家四决,望字已经有了定案,闻字很难求诸这肃静无声的深宫,问字倒是有个大疑问,不过只能私下问薛福尘,所以薛宝善只得直接跳到最后一个切字,准备请脉案了。

二人商议了一下,薛福尘重又转身,向皇帝请旨:“皇上,两个大熏炉,奴才的脑袋都要热晕了,怕切脉不准,求皇上准许奴才卸掉狼皮帽和狐皮褂。”

“可以,可以。”

于是二薛在御前解衣,头上的帽子一去,如同交卸了千斤重担,人也觉得脑子一清,轻快无比,重新跪下,让内侍把老太妃的左手拉出来,搁在专为诊脉而用的五色丝绣缎面的‘脉枕’上,按住寸关尺,凝神细思,按罢薛宝善退开一步,让薛福尘再请脉案。

然后到床边,再请右手的脉案,等到两个人分别从床上下来,皇帝已经迫不及待的发问了:“怎么样?老太妃怎么样?”

二薛对视一眼,却不急回答,薛宝善趋前两步,跪了下来,“奴才不敢有一时游移之语,致误大事,请皇上传吉祥板吧”

这等于是在明白宣称老太妃已经到了‘大渐’之时,一句话出口,门口有人皦然出声,众人转头看过去,是奕和军机处等人已经到了,奕跪在地上哀嚎一声:“额娘”

皇帝也顿时两泪交流,但仍旧不死心:“一定有法子的,你……你们想想法子。”

“老太妃天年已到,实非人力所能挽回。”

“混账”皇帝勃然大怒,“老太妃尚未及五旬,怎么说天年已到?”

二薛吓得连连碰头:“奴才糊涂,奴才糊涂。”

皇帝用手一指,“你想,你们两个人慢慢想。”

福尘趴在地上,想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来说:“奴才以为,只有大封固法一方可用。”

“什么叫大封固法?”

“老太妃元气已脱,仅存余气,流连肺腑经络之间,尚未尽断,倘若能够封固余气,或者真阳可以恢复,”说着话,他又碰了个头:“不过,请容奴才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希望极微。”

“只要有希望,就得尽心尽力,你赶快拟方子进呈吧。”

于是二薛退到门外,先找来内侍,问清楚老太妃发病的经过,然后开始按照大封固法拟方子。

这边皇帝也暂时移到对面的暖阁中,军机处几个人都是从府中突然得到消息赶过来的,一个个形容很是狼狈,赛尚阿连早饭还没有用过,开始还不觉得,这会儿倒觉得有些饿了。

“都坐吧。”皇帝颓然的摆摆手:“都坐吧。”

尚阿几个屁股沾着椅子,欠着身子等候皇帝说话。

看皇帝脸色阴沉,奕先说话了:“皇上,奴才的额娘受皇恩深重,时时刻刻教训奴才,要以皇上圣体为重,奴才想,……”

一番话说得支离破碎,真让奕有点无以为继的感觉,还好,赛尚阿适时的接上了他的话:“六爷这话奴才赞同。忧能伤人,奴才请皇上仰体太妃她老人家以天下苍生为念,以皇上为念的心思,以天下为重,多多看开。”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只是,太妃她老人家于朕有教养之恩,这样弃朕而去,又让人情何以堪?”他转脸望向奕,“老六,你可知道,太妃她老人家心中,可还有什么事是迟迟不能放下的吗?”

这样的话让奕怎么接口?离座跪倒,以头触地,亟亟有声,却一言不发。

皇帝想了想,点点头:“朕明白了。贾祯?”

“臣在。”

“拟旨。”

祯赶忙起身,从外间找来纸笔,随侍在旁,只听皇帝慢吞吞的说:“静皇贵太妃侍奉皇考二十余年,徽柔素著,天下共知;抚育渺躬十五载,恩恤优加,虽懿德为谦,而孝忱难磬。今谨上尊号为康慈皇太后。”

话音刚落,奕重重地碰了个头:“奴才带额娘叩谢皇恩”

“老六,你……”皇帝的强调很是难听,“朕本来想着等到明年她老人家四十五岁寿诞的大喜日子,给她老人家上尊号,现在看来,老太妃怕是等不到了”

奕听得这话,更是嚎泣不止赛尚阿在他身边跪了下来,低声说道:“王爷,不要再哭了,引得皇上伤心过度,有伤龙体啊。”

“哦答应一声,也顾不得仪制,用袖子抹了下眼泪,不敢再在人前嚎哭。

这边贾祯笔下不停,草草写就,把笔放下,重新跪倒,问了一句:“皇上孝心感天动地,臣等不胜钦服。臣以为,是不是可以再加上一句:‘福履无极,长承爱日之暄;寿考有征,永协亿龄之庆?’”

“你是分管礼部的大臣,斟酌着拟旨吧。”皇帝怔怔的答应着,再一次落下泪来:“都出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皇上?”

“出去吧,出去吧”皇帝背过身子,肩头微见耸动,显见是不愿意让人看见他泪流满面的凄惨之景众人不敢停留,在地上又碰了个头,跪安而出。

薛福尘和薛宝善退到外面,冷风吹面,两个人清醒了一点,薛福尘让人拿来纸笔,草草写就,用人参大补元气,附子复元回阳,黄耆止汗,于术健胃祛湿,五味子去痰滋,这就是大封固法了,顾名思义,可知是以保命为主。

赛尚阿接过方子看了看,“老太妃的命能够保得住?”

“这,”薛福尘苦笑起来:“大人可是要我说实话?”

“当然是要听实话。”

“大人,这命之一字,是要看怎么个看法,生龙活虎也是一条命;有一口气吊着,也是一条命。现在也只得用这样的方子留住老太妃胸前一口热气。说句难听的话,只是为让皇上给老太妃尽一尽孝心而已。”

“我明白了。”赛尚阿深深地点头:“这才是忠心爱君。”停了一下,他又问道:“这个方子能够维持多久?”

“至少一昼夜。这是卑职可以保的。”

“好,我去请旨。”

很快的,赛尚阿去而复还,“皇上交代,就用这个方子好了。”

第84节太妃薨逝(2)

第84节太妃薨逝(2)

恶事一起来,到了腊月二十九的早上,园子外有从北京而至的礼部官员,带来一个坏消息。大学士杜受田于咸丰三年腊月二十八,在府中殁了。

这样的消息让赛尚阿也有点慌了手脚,皇上和杜受田师弟情深,偏又赶在这个时候故去,若是如实奏陈,皇上遭受轮番打击,真怕他支持不住;若说押后,第一没有这样的道理,第二,只怕刚刚从老太妃薨逝的打击中挣脱出来的天子,又要哀痛一场——与其那样,还不如就一起发作出来,也好过日后再来一次。

军机处和恭亲王商议了一下,决定还是趁现在奏陈。几个人进到暖阁之中,皇帝满面戚容的坐在老太妃的床前,眼神有点呆滞的望着胸膛微见起伏的老太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赛尚阿在皇帝身前跪了下来,“皇上,”

“朕没事,朕只是想陪老人家多呆一会儿,你们……”皇帝收回目光,在几个人脸上转了一圈:“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

“是。奴才有一件大事要向皇上奏陈。”

“说吧。”

赛尚阿沉默了片刻,暗中一咬牙,语速极快的说:“回皇上话,奴才得到京中发来的丧榜,杜受田杜大人殁了。”

皇帝没有听明白似的眨眨眼,“你说什么?”

赛尚阿不敢抬头,趴在地上又说了一遍,“回皇上话,杜受田杜大人殁了。”

皇帝脸色变得苍白一片,喉咙中哀鸣了一声,坐在那里的身体大大的摇晃了一下:“这件事,可是确实的?”

这是不消问的,天下又怎么会有人谎报这样的消息?皇帝不过是在挣扎着不肯相信罢了,“可有……遗折?”

“是。”

“呈上来。”

六福转过来,从赛尚阿的手中拿过遗折,递给皇帝,后者一把抢过来,打开一看,却不是杜受田的手迹,想来,他已经不能够亲自起草遗折了这一次才真的相信了,手一摊,遗折落在地上,本来已经消退下去的泪水,再一次流了满脸都是

赛尚阿喊了一声,“皇上”膝行几步到了近前,也顾不得君臣大防,和六福分为左右,用手在他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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