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太阳的月亮-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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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意思是,还另有隐情是我们不知道的吗?”
“你就当作你错生在了这个混账的世界上吧!”
张氏拖着膝盖慢吞吞地起身,拿那样小小的包袱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根本无法相信,一个人可以在八年时间里如此快速地衰老下去。张氏迈出一步,想了想回头又说道:
“啊,还有一件事。那个符咒在一段时间内最好不要擦掉。”
月仔细看了看画在自己手臂上的小小的符咒。以模糊的圆形为中心,周围有看不懂什么意思的八个字样。因为没有特别的说明,她也无从得知其用途。但这个符咒包裹着她的疑问,仿佛深深地刻进了她的心里。
他们在山里兜兜转转,浪费了不少时间,终于在肃靖门外的邻近野山中,找到了骑马宅邸所属的山,找到山之后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因为山坡小,上面也没有几处坟冢,还都处于比较显眼的地方。在这些坟墓中,有一座比较特殊的坟墓分外扎眼,其上没有石碑,只有床石。而且和管家说的一样,坟墓被繁茂的栾树围绕着。
烟雨的坟墓,让暄想起了与月初次相见时的温阳的住所。那房子所在的山和这坟墓所在的山非常相似。没有石碑,只有床石的坟茔,让他联想起拥有砖瓦屋檐的高高的大门,却又仅仅围着一圈低矮的泥墙的古怪宅第。栾树的样子,也跟当时挂满红布和白布的竹子莫名地有些相像。
暄靠着坟墓,慢慢地坐了下来。他抚摸着爱人的埋骨之处,却只能感觉到冰冷的泥土和冻僵的雪块,乱糟糟的枯草刺得他的掌心微痛。烟雨还在这里沉睡着吗?他的动作越发地轻微温柔,但是他依旧无可抑制地摩挲着这里的每一寸,他用情人私话一样的轻声细语,低低地倾诉道:
“烟雨姑娘,我现在才来看你,真是对不起。我今天来到这里,怕是要惊扰你了,但是我有我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如果你现在还在这里,希望你能原谅我。”
暄开始翻找带过来的工具,这时车内官一瘸一拐地走来,先拿过了镐头。
“这种事情万万不可!让小人来吧……”
“不,这次我一定要亲手做这件事。”
在暄的坚持下,镐头最终还是到了他的手上。镐头高高举起在空中,随后沉沉地落在坟头的封土之上。冻僵的泥土抗拒了镐头的进入。镐头起起落落,将泥土一块块地拔除掉。漆黑的夜慢慢地流淌着,而在此地,暄、题云和车内官面对着冰冷的坟墓,仿佛正在进行一场决斗。
周围好热,有种连心脏都快要烧焦的感觉。烟雨在自己渐渐越来越远的意识中依稀看到了一脸胡须的陌生人在查看自己病情之后摇头的样子。还有父亲怅然若失的表情也看到了,烟雨还看到了满脸伤痛欲绝,以泪洗面的母亲。她想安慰她一下,但是她用尽了全身力气,也完全无法张嘴说出一句话。她也看不到哥哥,她挣扎着想让人去把他叫来,可是她始终张不开口。
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病了多久,朦朦胧胧里她时而昏厥时而清醒,反反复复中在失去意识之后暂时醒来,她只能在父母日渐憔悴的脸上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她心里十分内疚,竭尽全力想要起身,但是每次都身不由己。又有一个人过来给她看病,和平时来的御医相比,这次的人有所不同,因为他穿着官服。
只有意识还能活动的烟雨,听到了许闵奎和洪润国在旁边的对话。
“观象监为什么要查看我们家女儿的病情?”
“因为御医说她得了不明之症,所以我们过来看看。”
“御医都不知原因的病症,观象监又怎么知道呢?”
“明说了吧,大提学……这个看来好像是巫蛊之症。”
“什么!巫蛊?怎么会发生这么恐怖的事情!”
“大提学……”
“你说的巫蛊之症……难道有什么东西已经附在这孩子身上了吗?”
“不好意思,这仅仅是我个人的看法而已。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我一定会保守秘密的。”
之后就是一片死寂。烟雨想叫叫父亲,问问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眼睛和嘴却是怎么也张不开。尽管如此,她依然感受到了父亲更深的绝望。年幼的烟雨并不知道,把患有巫蛊之症的女子提交到世子妃择选单上的罪行有多严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所患的并不是平凡的病症,而几乎是不治之症。
过了几天,又有个女人找上了门。那是张氏都巫女。
“大提学大人,好久不见。”
“都巫女每日都为王室奔忙,这次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是我的灵气把我引向这里来的。我已经偷偷躲开他人的耳目,这你不用担心。”
“什么灵气之类的,统统胡言乱语!不要在我眼前用你那套妖言惑众的伎俩,给我滚出去!”
张氏并没有理会闵奎的怒斥,直接开门进入烟雨的房间。烟雨出于对陌生人的礼仪,向对方吃力地露出一个笑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张氏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慌乱,甚至弯腰跪拜在了地板上。紧跟着进来的许闵奎大声斥责着:
“你给我马上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进到这里来!”
两个人在烟雨面前激烈地争吵起来。
“这和命课学教授所说的一样,是邪祟导致的病症!”
“你是受到何人的唆使,竟敢在此妄言!是尹氏一党吗?”
“洪润国你知道吧,那位命课学教授可是跟你们士林派这边沆瀣一气的人!他也说这是巫蛊之症不是吗?”
“根本没有那种事情!我拜托命课学教授的只是……只是让他把小女从待选单子中淘汰掉而已。我只是希望我的女儿不要被择选……”
感受到闵奎的焦急和无奈,烟雨发不出声音,眼泪成串地落了下来。张氏沉默了一会儿,口中的言辞越发地锐利了:
“那您打算怎么办?如果不接受附神,她就会这样受折磨,直到凄惨死去,如果接受附神的话,她就要成为巫女。
“如果放任她这样下去,不仅是大提学您老人家,令郎也会很痛苦的。”
“这孩子只是个普通的孩子!而且我们家中从来没人患过巫蛊之症。”
“附神注重的并不是身份地位,而是本身的体质。令爱本身就是极好的受体,大神是想要降临她身的。我看不管我怎么说,你现在都不会相信我,那我今天先退下了。改天我会再过来的。”
张氏退下之后,闵奎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他无法相信张氏的话,也不愿相信,他另外请了许多其他的大夫给烟雨看病,他们也说这是无名怪病,纷纷告罪离开了。闵奎渐渐变得绝望了,为了家人、家族、世子、圣上甚至宗庙社稷,烟雨已经不能再活下去了。
其间张氏又来过几次,但是烟雨一直没有意识,所以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闵奎好像站在家族的立场上,已经下定了决心,烟雨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了那决定,而且也隐约预想到了自己的死亡。张氏在最后一次到访的时候说道:
“把这药煎了之后服下即可。没有任何痛苦,她会像睡着一样死去的。作为这剂药的代价,令爱的丫鬟要送给我,我现在就要把她带走。”
连睁眼的力气都丧失了的烟雨像睡着了似的,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我接受你的东西,并不是因为我相信什么有灵气之类的胡说八道。只是因为世人多愚昧,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能看到的东西,反而根据自己的倾向。与其让我们烟雨被你们的妖言所伤害,成为众人口中的话柄,变为这世上再低贱不过的巫女,委屈地活着,倒不如我亲手杀了她……”
两人之间突然陷入了沉默,但也只是非常短暂的片刻,打破这沉默的是张氏。
“葬礼你们就提前准备好吧。还有,你们必须记住的是,从断气到收殓的时间,绝对不能超过半天。万一夜长梦多,被别人发现尸体有异常,下毒这件事被发现是迟早的。”
之后便再无话。
今天和平时不一样。之前一直是母亲在煎药。而为了煎药,待在房外蜷缩着几个时辰的母亲的位置,那天却被父亲的身影占据了。烟雨突然清醒了,她明白一切都已经要结束了。她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很多人都无法再见面,包括世子邸下。心里尖锐的刺痛,逼得她清醒了。
她艰难地靠在书案前。之前连意识都没有的身体,奇迹一样地坐起来了。她把水倒入砚台中,想要磨墨,但是手没有一点力气。她四处张望着想找原来随侍她身边的雪,但她不知道雪已经被迫离开了。因此她只能勉强用无力的手磨着墨。
墨块艰难地移动着,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流下来。虽然这段时间从没有见过世子,但是脑海中浮现的记忆依然那么鲜活。许许多多的故事,和着墨化开,盘旋在砚台上。
与世子在一起的记忆非常幸福。以为这样的幸福会永远地持续下去,但现在看来,却要消失成虚无缥缈的泡沫了。她一直与他书札来往,吝于对他说更多的话,她本以为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时间,那些藏起来的话,总可以再慢慢地跟他讲,那梦想中的未来曾经那么近,几乎已经到了眼前。但是现在,一切都要消失了。
烟雨艰难地写下最后一个字。她看来还是没法看他最后一眼,再跟他说句话了,只能留下这样一封书信。她尽量不在那里面写伤心的内容,想尽可能地写些平淡的话,仿佛这只是一封再平常不过的书信。这封绝笔被她放入抽屉里面。如果炎找到的话,就一定能传到世子手里吧,她心里抱着这样一丝渺茫的希望。抽屉里面有世子作为信物送来的凤簪,烟雨偷偷取出来,藏在上衣里面。
闵奎端着汤药进门的时候,烟雨早已准备好迎接死亡,像往常一样的躺在那里。闵奎把汤药放在书案上面的时候,虽然眼睛扫过明显被人动过的砚台,但是已经被伤心占据了心神的他并没有在意。他多么希望女儿能从睡眠中醒来,但他还是怜悯地叫醒了女儿。烟雨装作没事一样,睡眼惺松地看着父亲。闵奎好像己经流了很多眼泪,他的眼睛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