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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中华帝国1908-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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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金宰阗处理国事完毕,打发众大臣退出,立即让康有为坐上马车赶往张之洞府。守门的见是康有为来,欲进去报说时,康有为一摆手止住了。问道:“你家大人病的怎样?夫人好么?”
“我们老爷这几日不好呢。”那家人满眼是泪,哽咽着道:“夫人心里难过,又不敢当着他哭。就是我们做下人的在旁边瞧着,也真是难过。”
“唔?”
那家人打躬作揖说道:“我们中堂爷的病忽起忽落才好些儿。太太吩咐奴才再三拜托康大人,请大人说话不要太久……”
康有为笑道:“这个何消关照,我省得。”
说完,一径进来。他在这里熟门熟路,径自进二门踅向东书房。幽静的院子里传来张之洞的说话声——张之洞的住处就在这里了。
张之洞的小妾月妍用盘子端着空药碗出来,见是康有为来了,退到一边矮了矮身子,未及请安康有为已挑帘进来。果然见张之洞闭目半躺在大迎枕上。
张之洞的妻子用毛巾围着张之洞脖项,正一匙一匙喂水,见康有为进来,轻声说道:“康大人看你来了。”便放下碗,意思还要下炕行礼。
康有为忙摇着双手,说道:“夫人不必如此,你安生坐着。这一阵里外忙乱,今儿才好容易挤点工夫来瞧瞧……看去是好了些儿?”
夫人未及答话,张之洞已经睁开眼睛。他脸上泛着潮红、额前出虚汗,像水洗一样光亮,却又红白不匀,一条粗大的辫子拖在枕边,梳理得齐齐整整。他凝视着康有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轻轻说道:“是康大人呐!恕我不能给您请安了……康大人好风采,真让我羡煞。您那么忙,国会也要筹备,还要分心惦记着我,打发个下人来看看不也一样?唉……我是不中用了。”
“你别胡思乱想,别多说话。”康有为接过月妍送来的茶,随手放在椅子上,说道:“你这病与性命不相干。依蓝——也就是怡皇贵妃——的外祖父打四十岁患病,症候跟你一般无二,今年不到九十岁也差不多了吧?”
夫人笑道:“太医方才也说,可老爷他就是不信!康大人总不能也来糊弄你吧!”
张之洞安静地听着,声音变得愈来愈遥远。带着满意的笑容,他渐渐沉睡了……
金宰阗正在皇宫里批阅奏折,一个太监前来说道:“皇后娘娘去了钟粹宫,瞧怡皇贵妃娘娘去了。”
“瞎!”金宰阗脚跟微微一顿,皱眉一叹,不再说什么,抬脚便出了养心殿。
金宰阗虽则先同皇后绸缪,但却是依蓝先孕,两个女人在一块,能不吃醋么?
金宰阗到了钟粹宫才知道,不但皇后在,瑾贵妃他他拉氏、慧妃高氏、纯妃苏氏、淑妃金氏、忻妃戴氏、嫔汪氏、陈氏、富察氏还有十几个答应、常在都在这里。满院灯烛辉煌,人来人往,只是脚步都很轻。西廊下几个太医聚在一处,用极低的声音商量着什么。金宰阗也不理会,几步跨进正殿,正在和皇后那拉氏说话的几个妃子立时住口,自那拉氏以下“唿”地跪了下去。
“雅静!”金宰阗对众人道,瞥了一眼半躺在榻上闭目不语的依蓝,“你们都退下吧。”
待众人退出,金宰阗见依蓝己安详睡去,便命人点上息香,自己和衣歪在她身边,望着殿顶的藻井只是出神,听着身边依蓝粗细不匀的呼吸,多少往事在心里不住翻搅:在英国公使馆的相会,依蓝向自己示爱,这些事情都历历在目。
思量着,金宰阗双颊已满是泪水,正要拭时,身边依蓝轻声惊呼:“你,你什么人?远点!”她一翻身紧紧搂住金宰阗脖子,颤声道:“皇上,皇上!我怕……”外间侍候着的太监、宫女听这一声,蹑着脚步一下子进来七八个。
“有朕在这里,你不要害怕!”金宰阗也被她叫得汗毛一炸,一手紧紧护着,张眼四望,什么怪异也没有,于是挥手命众人掌灯,轻声道:“你这会子可好些?”
“我好怕!”依蓝闭着眼,似清醒又似在说谵语,“不想离开你……不想你走,不想天明,天明你又办事见人去了……”她睁开眼,怅怅地,带着迷惘的眼神盯着金宰阗,呐呐说道:“皇上,皇上,我……”
依蓝其实很可怜。她来自异国他乡,在皇宫里面,言语不通,习俗不同,自然受到众人的排挤,再加上,她是皇帝嫔妃当中唯一怀孕的女人,受到嫉妒也是在所难免。
金宰阗紧紧搂住她:“依蓝,你放心,朕不会离开你,永远也不会离开你,不会让你受苦,不会让你痛心,你的欢乐就是朕的欢乐,你的哀愁也是朕的哀愁……”
她无限依恋地望了一眼丈夫,闭上眼再不说话了。
这一夜,金宰阗一步也没有离开她,握着她的手直到天明。
张之洞的病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等下人将康有为所送的一支吉林老山人参送到张府,张之洞已经在草拟遗折了。执笔的是他的两个得意门生,都是湖北人,出身两湖书院的陈曾寿与傅嵿棻。
“大意我已经有了。”张之洞一面咳嗽,一面说道:“大意如此:平生以不树党援,不植生产自励。他无所念,惟时局艰难,民穷财尽,伏愿皇上亲师典学,发愤日新,所有应革损益之端,务审先后缓急序。这一句很要紧!你们懂得我的意思不?”
“是说革新庶政,要按部就班来。不急之务,不必亟亟。”陈曾寿问,“老师是这样吗?”
“不错!”张之洞继续口授:“满汉视为一体,内外必须兼筹。理财以养民为本,恪守祖宗永不加赋之规;教战以明耻为先,无忘古人不戢自焚之戒。这一句也重要!”
“是谏劝亲贵典兵,务须慎重?”
“现在也只好这么说了!其实根本不应该把兵权抓在手里。”张之洞摇摇头,叹口气,又念:“务使明于尊亲大义,则急公奉上者自多,尤愿登进正直廉洁之士,凡贪婪好利者,概从屏除。庶几正气日伸,国本自固。”
念罢气喘不止,赶紧找西医留下的,专治气喘的药来服,不一会肝胃发痛,再找止痛的药。到了晚上中医来诊治,听说胃纳骤减,所以开的方子,以健脾开胃为主。就这样中西并进,药石杂投,延到八月十八,服药亦吐,饮食亦吐,看看大限将到了。
“奏请开缺吧!”他有气无力地说:“不然就来不及了。”
张之洞是不愿落个死犹恋栈的名声。家人体会得他的意思,当天便写好折子,但延到八月二十才递。
“他的病到底怎么样了?”金宰阗问鹿传霖。
他们是郎舅至亲,鹿转霖每天都要去探病,情况很清楚,蹙眉答道:“危在旦夕!”
“朕得去看看他。”
鹿传霖不作声,因为他心里很矛盾。以张之洞的身分地位,临终以前,不能没有皇帝视疾一举,否则面子上不好看。但习俗相传,一经皇帝亲临视疾,这大臣的病是怎么样也好不了的了,依此例来说,亲临探视,对病人有害无益。
不过张之洞却很盼望这恩典。因为他还有些关乎天下至计的话,要劝金宰阗,期望被劝的人想到“人生将死,其言也善”的成语,对他的奏谏,能够重视听从。
于是八月二十一日那天,先发一道上谕:“大学士张之洞公忠体国,夙著勤劳,兹因久病未痊,朕心时深廑念,着再行赏假,毋庸拘定日期,安心疗养,病痊即行销假入直,并赏给人参二两,俾资调摄,所谓开去差缺之处,着勿庸议。”
到了中午,金宰阗坐着杏黄轿子,由御前大臣随护,来到什刹海畔的张之洞新居。这是由湖北善后局拨款二万两建造,不久以前,方始迁入。张家亲属早就预备好了,将贴着张之洞集句:“朝廷有道青春好;门馆无私白日闲”这副楹联的两扇大门,开得笔直,杏黄轿一直抬到大厅,张之洞的长子张权在轿旁跪接。请安之后,随即领到病榻旁边。
张之洞已经无法起床,唯有伏枕叩首。金宰阗还是第一次视大臣之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金宰阗听张权跪在地上,略略陈述病情以后,望着张之洞说:“中堂公忠体国,很有名望的,好好保养。”
“公忠体国,所不敢当。不过廉正无私,不敢不勉!”
“应该这样,应该这样!你好好保养,不必担心。”金宰阗道,“对于国事,中堂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臣有桩心事,”张之洞又说:“本来想面陈的,如今正好叙在遗疏中了。”
说着,伸出枯干抖颤的手,向枕边去掏摸。他的第四个儿子张仁侃侍疾在旁,上前替他将遗疏稿子从枕箱中取了出来,交到他手里。
“扶我坐起来!”张仁侃将他父亲扶着坐起,张之洞又道,“仁儿,你念一遍给皇上听。”
张仁侃点点头,小声念着疏稿,念得很慢,可容他随时打断,提出意见。
听完之后,金宰阗明白了张之洞的心思,知道他其实还比较保守,便道:“中堂的意思,朕明白了。这些事情,朕还要和康南海等人商量着办。”
“康南海书生意气,”张之洞咳嗽一声,道,“却不是做大事的人,皇上选内阁总理大臣的时候,不可不察啊!”
“那中堂觉得何人比较合适为相?”
“闽侯陈韬庵。”
他说的是陈宝琛,此人乃是清流派翘楚,以直言敢谏知名。1879年(光绪五年)沙俄侵占伊犁九城,他力主出兵收复。中法战争期间,疏请举义兵援越抗法,旋受命钦差会办南洋大臣。1891年被黜,回原籍创设新式学堂,倡办漳厦铁路。不过,却不适合担任总理大臣要职。
于是,金宰阗说道:“中堂放心,朕自有打算。”
张之洞终于一瞑不视了。就在这天,宣统元年八月二十一晚上九点多钟。他最后的遗言是:“我生平学术、治术,所行只十之四五;心术则大中至正。”当天晚上从北府开始到张之洞的同乡京官、门生故旧,都接到了报丧条。电报局大为忙碌,发往湖北的明码电特多,大半是报此噩耗的。张之洞去世消息一到武昌,湖北的好些要员红人,诸如提学使高凌霄、官钱局总办高松如、江汉关道齐耀珊、江夏县知县黄以霖,久受张之洞的栽培荫庇,无不悲痛万分。
而中华帝国政治制度改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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