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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汉宫秋 落花逐水流-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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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果然大怒:“你言下之意,乃是朕为诛你,故意构陷忠臣?”龙须略动,真是被她气煞!又道:“朕昏聩无边、滥杀忠臣,你——可是这个意思?”

任是宫里头哪一位美人,凭皇帝这样说,亦是要知进退的,偏她陈阿娇一人,小小儿一声:“皇帝自个心里清楚!”

那皇帝已然气得不能……

后来的事,在掖庭永巷之中流传,也大因阮氏所述,再没人能亲临当初场景,掰着指头一五一十说起那晚陈阿娇是怎样惹恼了帝王,害皇帝抽剑劈了漏架,拂袖而出!

这样的“殊荣”,也该当只陈阿娇一人惹得起。

皇帝因出将宫门,阮美人已伏地死死扯住皇帝龙摆,哭泣道:“陛下莫走!好难得的,卫夫人守着月子,妾才能得龙宠,这一来……臣妾这边儿还有好些歌舞,陛下怎这样便要走了呢?”

陈阿娇默然立一旁,太熟悉的伎俩,后宫女人视君宠如命,此刻娇怜哭泣,看着怪可怜的,为留住皇帝,恁是连平素最注重的礼仪、仪态都不顾了……

好生可怜!

叹一句“可怜”,不为宫妇,只为女人。

陈阿娇眼睛酸涩,那眼泪恁是落了下来。

帝王却仍默然,侧身吩咐:“杨得意,送皇后回长门——”他轻轻吁叹一口气:“往后——若是没什么事,皇后有敢再出宫门,传朕令——”

杨得意侧了耳朵,正待接旨,皇帝龙威之盛,已然把他吓煞:“传朕令,守长门宫羽林卫统领——枭首、弃市!”

陈阿娇大骇,默然立在那儿,一双眼睛空洞的不装一丝儿情愫,皇帝却已经侧过身来瞧她:“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朕——朕最恨。你怨朕心狠?陈阿娇啊陈阿娇,牵累羽林卫的人……莫不是你?你此刻若是好端端在长门待着,朕会杀人?”

原来那就是刘彻。

杀人如麻,该当人君!

而她此刻,只是一具被抽离灵魂的躯干,没想头儿、没盼头儿的……这一生,也许便要这样,仓促,却又缓慢地捱过了……

皇帝临行时,她只在身后喃喃一句:“彻儿,若是能保,留我父亲一条命——”

皇帝倒是仔细默了默,那背影略停顿,显是将她的话入了耳。

“摆驾——宣室殿——”

皇帝御驾行出,她亦被送出,空空落落的殿里,与先前一片合欢,竟如隔了几世……歌姬再多,舞姬仍足蹈不停,皇帝一出,除了满殿满夜的寂寞,又剩什么?

阮美人呆呆坐在冰凉的殿下石阶上,待得宫里老嬷嬷拧了热毛巾来,教她洗一把脸子,她才动——“都退了罢,有甚好等的,陛下不在,本宫无须这样多人侍候……”

她叹一声,好端端一次夜幸,就这样,被那陈阿娇给搅和了。

不出半月,这昭阳殿又迎来一次雷霆之惊——那承明殿的卫夫人,不知何时承恩,竟又有了。

后宫女人闲时拈酸吃醋说道几句,也是常有的,阮美人仗着自个儿宫里都是死心塌地的忠仆,不免是要嚼几句碎嘴,因说:“数算着日子,那卫氏——可真是祖坟冒青烟的,怎说?皇帝再怎么宠爱,也没的这样‘不要命’地宠爱呀!”

宫里老嬷嬷掩嘴,别有深意笑说:“这可不知是福是祸——娘娘,不是奴嚼碎嘴,偏说道旁人——陛下未见得是真心待承明殿那位,这可怎说?承明殿那位承宠时,可是没出月子?这可就怪啦,皇帝陛下当真是不教人好活啦!”言毕,丝绢捂嘴,嗤嗤的笑。

可真叫人害了臊!

阮氏因答:“哪成想呢,你这样一说,倒也是,前遭西宫别院那位张氏,便是女科治不利索,好好坏坏的,就这么不经敲,偏生儿走了——陛下若真疼承明殿那位,怎这样赶急了又叫她承恩?怪哉怪哉!”

说道归说道,打承明殿那边儿,礼仪上头都得是撂齐全的,恭贺的,送礼的,亲去瞧的,总要沾沾卫子夫的喜气,再难耐,也不能教人在礼数上头说叨。

因此,美人阮氏,自然也涌入掖庭恭贺大潮中,行去贺喜的宫妃不免在背后说一句:“那诸邑才多大?这不,肚里又揣了一个!”

酸酸涩涩的,总是女人味儿!

皇帝熬了几宿没睡,前线军报频传,得干的将领亦是远赴北疆退匈奴,朝中能人少数,那陈午在临江王的地面上敲出些许动静来,诸臣竟拿他没法儿,皇帝亦不愿闹的太大,毕竟这位“岳丈”,又是自个儿“姑丈”,帝王家家丑,自是不同寻常百姓家,彰显是祸。没的让满朝臣工看笑话。

皇帝撂不下这个面儿。

因此御批务必生擒陈午,留个活口,再有,皇帝心里亦是拿不了个准头,他那位岳丈,既打了临江王刘荣的旗号,这样张扬,料必那刘荣可真在世上?

这也说不准,栗太子薨逝那年,他年岁不大,却也还记得,宫里宫外,皆有传言,刘荣未死,去了哪个隐士高达的去处,修作神仙似的人。窦太后当初为解陡失庶长孙之痛,亦不禁“谣言”,随他们去说,好似说的多了,那刘荣可真去做了神仙……

刘彻此时心怀惴惴,栗太子算个实厚人,向来民望甚高,当年负罪行来长安,江陵百姓相扶而出,见王所乘车轴断裂,泣曰:“吾王不返矣!”

可见其人声威之高。

朱批落下,皇帝眼底情愫复杂,案前烛台上那支红烛,陡然黯了一分,映的皇帝眉色愈浓……

☆、第24章 金屋无人见泪痕(9)

杨得意是个忠仆,皇帝吩咐的事情,总是能做到一等一。陈阿娇也算是沾了光了,外人眼里,她这个“废后”失宠许久,前后头看顾都不肯给好脸色瞧的,踩低捧高么,最要捧的,当然是承明殿那位。——圣眷隆着,又得了胎,虽说前遭一骨碌连生卫长、阳石、诸邑三位小公主,但凡事能生么,总好过不会下蛋的母鸡,难保下一胎,不是龙子哟!

但杨得意不同,好歹御前伴驾这么些年,眼色还是会看的,皇帝待谁好,待谁不上心子,他一眼都能望个清清楚楚,能躲过他的眼么!料着将来恩宠,这“废后陈氏”可还有的瞧,皇帝待她还存着几分薄情,她好端端地哄侍好了皇帝,前途锃亮!可惜了这么个美人胚子,性儿太倔,半句软话不肯说,皇帝么,哪能没些个贴心底儿的宫妃、美人,时时伴着的?寻常百姓家男人皆是三妻四妾,况乎皇帝!陈阿娇先头不懂事儿,非争的面上不好看,皇帝也下不来台,先冷着她些日子,杨得意思忖着,皇后翻手后宫的机会,总还会有。

皇帝么,哪能被婆娘子管的严严实实,幸个宫妃还得看中宫的脸色?传出去,还不叫满朝臣工看笑话!

便是演戏,皇帝也得实打实地演足咯!

杨得意每每想到这些,便替那些个此时甩狗棒子似的张牙舞爪的狗奴才捏一把汗,怪没眼力劲儿的!将来中宫复幸承恩,先得捏死几个狗腿子撒撒气哟!

欺负谁,也不能欺负陈阿娇呀!那小姑奶奶打小儿往掖庭里兜的屎盆子还少么!欠敲打的,难怪只能在底层角角落落里慢慢滚爬,他杨得意,鬼头鬼脑可拎得清,现在悄悄助那中宫一下子,他日有的是好甜头尝着,退一万步,哪怕陈阿娇真是个不经琢磨的,没出息,那他也无甚损失呗!

因此,陈阿娇求他将长门宫里使着顺手的宫女子楚姜给顺溜捎出来时,他是十分乐意的,并且给中宫办的妥妥当当,掖庭司礼局的掌事老奴,平日里再嚣张,但他御前杨长侍的薄面总是要给的,还算顺当,那楚姜见了天日,整个人瘦的跟猴儿似的,简直折腾的成了鬼!

幸而悬着一口气,还没真成了个鬼,中宫陈后那边,总算有个交代。杨得意心里暗忖:噫!看不出来这小妮儿白白净净,不吭不响的,心子倒挺活络,入了掖庭,好赖都是皇帝的女人,她倒好,怎样地,竟攀上了羽林卫中那粗面大汉!

这可赖着多大的罪名呐!便是在民间,也得撂上个浸猪笼的祸根呀!更何况是宫里,皇帝顶上绿飘飘,这龙血龙脉的,能咽得下这口气?

好丫头,只管祸害罢!

陈阿娇竟和这样的人混成了一垛垛,噫,这堂邑小翁主打小儿虽爱胡闹,大理儿还是讲的,这可堕落的不成样子啦!

杨得意心里虽发着牢骚,口上可是吃上十个八个雄心豹子胆也不敢乱嚼舌根子的,他却不知道,很快,更叫他不敢相信的事儿,就要发生了。

人说主仆一条心,想想还真算挨理儿,要不,这好好的一个中宫皇后,怎会被一个丫头带坏了根子呢?

但那都是后来的事了,作为旁观者,杨得意也只能和这宫里冷眼瞧着的任何一个人一样,唏嘘叹一声罢了。

楚姜撂进了掖庭司礼局,出来时,可真是丢了半条命,陈阿娇不忍,心念好歹是跟着自己的人,这年头,尤其是这宫里头,忠心护主的丫头少见,好端端自己长门别苑出了这么个好丫头,是该紧着疼,便着人外出带了些玩意儿,求太医令过长门来好生瞧探一番。

那楚姜丫头又是怎样揽了这祸上身呢?

原来是那晚楚姜领了陈皇后的命,出去探探消息,皇帝陛下这番动静,遣羽林卫围宫门,为的是什么?这人一去了,不巧被掖庭司礼局的管事嬷嬷给逮到啦,楚姜也是有点儿心气的,心说,自己烂命一条,不着人疼,那晚雪地里偶然遇见,若不是有陈阿娇出手相救,她只怕早被老公公抡死在茫茫大雪夜啦!那麽,这条命也算是长门陈后给的,天大的恩,饶是这辈子是还不了啦,好赖不能倒打恩人一耙不是?

她便咬紧了牙关,死也不肯说自己是受命陈后,出来瞧探消息,被掖庭嬷嬷缠的没法子,只好自个儿往那“坏事儿”上头靠,一来二去的,谁都知道,长门宫里那小丫头楚姜被困掖庭司礼局,乃是“风化”之故,这大罪名虽背的沉,好赖是撇清了与陈后的关系,她是死是活,都与陈阿娇无关,想来陈后也不会因为更重的罪名御前见弃。

一片昭昭真心!也算难得。

春日渐暖,屋外新桃开的正旺,几个宫女子折了几枝来,养在水里,在案前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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