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天下词-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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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祖与陈抟老祖过从密,陈抟又与阴司执笔司命过从密。彭祖得知,心有一计以延寿。彭祖言于陈抟:‘予已知天命之年,然未曾睹天命,闻子与司命判交好,愿得天命一观。’陈抟遂应,以牺牲贿判官,借得生死簿一宿。彭祖以醇酒醉陈抟,偷将生死簿之己身名条撕下,捻为纸线充生死簿之串绳。司命遍寻彭祖之名不得,遂寿至八百岁。
后彭祖床第之间告知其妻,妇人至阴司告司命,彭祖方寿终。”
明显是一个传说嘛,整本书都是妃嫔怎么邀宠、宫廷内怎么梳妆打扮、无道皇帝的宴会是多么荒淫奢靡,倒突然来了这么一篇。想来是作者写那些写得烦了,随手录的一个小故事?曦雨不以为意地笑笑,预备把书放回去,却顽皮之心乍起,随手解开这本《春明秘史》的捻绳,展开铺平一看:“雍德四年夏六月十四日,御医黄智入内宫请平安脉,竹露殿昭容张氏有孕。亥时,内宫传诏黄智。六月十五日,昭容张氏以欺君罔上赐死。”
心脏以法拉利、保时捷的速度原地狂奔,曦雨一向自诩镇定,此刻也不禁抖抖嗦嗦地用手按住心口,方不至于晕倒。她恨死了自己一时顽皮手快,深吸了一口气,方伸手去将那捻线还原,只是双手抖得厉害,怎么都不听使唤。
曦雨干脆把手在桌上狠狠拍了一下,白玉般的小手掌登时红了起来,疼痛让她镇静了一些,方微颤着手把那张纸片儿重新捻成细线,穿进书册里去。她闭目半晌,自觉心跳渐渐慢下来,再仔细检查一遍书页,确认看不出来痕迹,才吐出一口气,拿起书本出门。
“姑娘这就走了?”似月去黄管家处拿茶叶过来,却正好碰上自家主子出来。
“是,我记挂着家里,老太太和嫂嫂、宁表姐都病着,又出了那么一档子事,也静不下心来看书,不如早些回了。再说这书也没什么意思,都是些宫廷倾轧,我不爱看。”曦雨点点头,神态自如:“你且在这等我,把茶叶放在咱们用的那间房里,我还去把书放回藏书楼。”
“是。”似月福了福,径自去了。
曦雨抿了抿嘴唇,手里紧紧捏着那本烫手山芋,穿过桃林,拿水晶卡打开紫金锁,将那本书放回原位,再仔细地锁上门,回苦舟楼叫了似月。
穿过月洞门到了简清辉住的院落附近,她转身吩咐:“你去和黄管家说一声,请他禀报世伯,就说最近家中事多,又有病人,正月里我是来不了了。”
似月答应着去了,曦雨方一个人慢慢走向大门口,脸上的表情几近崩溃:无论如何、千万不能、万万不能被人发现她看到了那张捻签!老天为什么总是要和她作对!先前已经得罪了大BOSS,这次若再有什么差错,她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到了门口,曦雨已如平常一样,招手叫小四把马车驾过来,等似月也出来,便回了凤府。她先到抱厦里去处理了大大小小的琐碎家事,方回到自己屋里,似月一出去,曦雨便瘫在了床上,把自己埋进被子,颤抖了好一会儿方停。
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心理调适过来,又安慰了被人渣渤海郡王伤害了的宁表姐,再提点了一下政治小白瑾表哥,曦雨又恢复了原来的正常生活。
整个正月里她都要代为管家,基本没空去皓首书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也没胆再去,虽然已经自我催眠了很久、心理建设做得很足,但她现在一看到书的捻线子就很想打哆嗦。本来那些线装书古色古香,泛着优雅的文墨气,很得曦雨的喜欢,但她现在觉得,起码在这一个月里,离线装书越远越好,最好一本都别让她看见。
在灯谜摊上猜来的那个珠编蜻蜓,在日光下细看更是精巧玲珑,半透明的珠子熠熠生辉。曦雨很是喜欢,似月就打了个络子给她挂在下面,做成个坠饰给她系在腰间的宫绦上。
既然不能看书了,曦雨就把绝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料理家事上。凤府的家务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正月里额外多了些应酬,亲朋好友送礼往来、吃年酒,曦雨故意让自己忙得团团转。这一方法果然很有效,四五日后,她自觉那张捻纸的影响已经淡了许多。
凤府男丁少,曦展又要到外面去巡视、应酬,故而涂山国师府的人也常来帮着照看。正月二十九办个小宴,请些亲戚来乐一乐,赏两出戏,这年就算过完了。这日曦展又出去,涂山兰带着涂山瑾特别过来帮着招呼男宾。
“给舅公请安。”曦雨笑眯眯地迎出来施礼。
“行了行了,小姑奶奶。”涂山兰急忙扶住她:“上回受了你一个礼,结果被你逼着去走后门儿,今天再受你一个礼,我说不定就倾家荡产了。”
曦雨笑:“我要是缺钱,还用得着给您行礼吗?直接去你们府里要不就得了。”
“我要不给,你怎么办?”涂山兰逗她。
“您会不给吗?”曦雨撒娇地白他一眼:“您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涂山兰大摇其头:“姑娘家这么厚脸皮,小心将来没人要。”
“没人要啊……”曦雨苦恼沉思:“这倒是个问题……不过也好解决,”她笑眯眯:“没人要的话,我就嫁给瑾表哥好了!不是说‘表哥表妹,天生一对’嘛!”
“表……表妹,你……你是开玩笑的吧?”后面的涂山瑾惊恐过度,口齿都不清楚了。
“唉,到时你若嫁不出去,舅公就陪送一份大大的嫁妆,无论如何要把你嫁出去。像你这样的小鬼精,还是去祸害别家的好。”涂山兰叹道。
“对对对,表哥也给你添嫁妆,你千万千万、就算是入赘倒插门也找个别家的姑爷啊!”涂山瑾如逢大赦。
“我有那么差劲吗?”曦雨不满意了,回头怒瞪涂山瑾。
涂山瑾委委屈屈地回看,神情活像一只眼睛湿漉漉的小狗,曦雨忍不住笑开来。
进入抱厦坐下,似月端茶来,曦雨接过,亲自走近给涂山兰奉茶:“今年的新茶还没下来,去年的雀舌也还好,舅公且先喝着,等新茶下来,再送到国师府孝敬您。”
涂山兰一眼看到她裙边琳琅霞翠中的串珠蜻蜓:“咦?你且把那蜻蜓解下来我瞧瞧。”
似月立刻上前,给她解下串珠蜻蜓,双手捧给涂山兰。
涂山兰拿过蜻蜓,细细端详,又招手叫涂山瑾:“瑾儿,你也来看。”
涂山瑾离座向前,和他一起细看,忽然惊疑地皱起眉头:“祖父,这不是……”
涂山兰伸手止住他,又问曦雨:“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曦雨有些忐忑,将元宵那晚的事说了,不安地问:“当时我和林公子就察觉到那老丈不对劲,只是林公子说他没什么恶意,我也就没往心里去。有什么不对吗?”
涂山兰又要过曦雨赢的另一样的东西——那盏普普通通的略带香味的微黄纸灯,仔细瞧了瞧,方饶有兴味地说:“倒没什么不对,反而是件好事。”
“好事?”曦雨睁大眼睛。
“嗯,是好事。”涂山兰点点头,对那两样东西瞧了又瞧:“你和那位林公子,实在是好运气啊。”
“此话怎讲?”曦雨问。
“虽说天机不可泄露,但看在你是我侄孙女的份上,本国师倒是可以提点一二。”涂山兰捋捋胡子,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切,真是装模做样!曦雨腹诽着,又撒娇:“舅公快说嘛!”
“好好好。”涂山兰享受着侄孙女的撒娇,把两样东西递给贪婪看着它们的涂山瑾,才叮嘱她:“那个珠子蜻蜓,不管穿什么衣裳,都把它随身带着;那盏灯嘛,只要是走夜路需要照明,就一定提那盏灯。”
“为什么?”曦雨疑惑。
“自有它的道理,天机不可泄露。”涂山兰笑,看着这鬼灵精郁卒的神色,不禁有了“终于扳回一城”的大快之感。“还有,转告给那位林公子,竹根笔筒和麒麟扇子也是有用之物,别叫他束之高阁。另外,若他有空,还请他往国师府一叙,我倒想瞧瞧,那最好的奖品是什么。”
“天知道是什么,放在一个长盒子里,他也没当着我的面拿出来瞧。”曦雨嘟囔,这祖孙俩今天神秘兮兮的,料想也不会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说算了,听舅公的语气,这两样东西早晚会用到,到时便知根底。
一月底,凤府的病人们都好起来,茉莉重掌了家务,曦宁的心情也平稳了,而曦雨的“线装书恐惧心理”也淡了许多,便计划着重新开始到皓首书阁去读书。
一月三十一日晚上,曦雨屋里使唤的小丫头战战兢兢地端着热水进来,待似月一接过,也不行礼告退,回头飞一般地往屋外跑。
似月正待呵斥那小丫鬟,却又叹了口气,回头对着床上正一页一页翻着书的主子:“姑娘,快别疯魔了,赶紧梳洗了睡吧。”
曦雨停止了不断发出的“呵呵呵、嘻嘻”的诡笑,但依旧乐不可支:“似月啊,我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你说,林子晏那张黑脸,到时肯定是要从黑到白,从白到红,从红到紫,最后再从紫到黑……”
“姑娘,”似月叹了口气,自从跟了这位主子之后,她发觉自己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先不说林公子会怎么样,您要再这样下去的话,府里明儿肯定会有谣言,说三姑娘疯了!”
“嗯,疯了就疯了吧,我一想到能死整林子晏,就止不住地高兴啊。”曦雨美滋滋地幻想着美好的明天,又“咯咯”笑出声来。
似月再度叹口气,不管她了,径自把热水盆放好,去准备曦雨明天出门穿的衣裳。
下半夜晚上,似月在帷幔外边的榻上睡觉,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诡异的声音,似月猛地惊醒,一跃而起,却听到那声音是从帐子里传出。她蹑手蹑脚走到床边撩起帐子,看见曦雨心满意足地做着美梦,乌发堆云、桃腮如晕,好一幅美人睡卧图——假如这位美人不要发出诡异的笑声,就更完美了!
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