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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天囚-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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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大处理,许多天不见有客人来的露西,这回见来了热闹,便东奔西走,劲头十足,格外殷勤,根本不知道里里外外闹哄哄的是为什么,对着程家卿哼哼不已不算,还腾出一条爪子频频搔着下巴,一转身,还伶伶俐俐地朝愣愣呆呆的小菊扮着鬼脸呢。

搜查完毕,雷环山等人把程家卿带上车,驱往南章。

走之前,程家卿带上了换洗的衣服。想了一想,没把身上的钥匙放下。

这天晚上,程家卿一片阒静,不见炊烟,像一艘迷航的船只,陷落在沉沉黑夜当中。

也许在别处听不到,但在程家卿一定听得到黑暗与大地沙沙沙的磨擦声。不知为什么,程家卿院子里的君子兰还是往常的模样,它与活泼有余严肃不足的露西和严肃不足活没有余的甲鱼构成了程家卿对外开放的三个风景点,可是,这三个风景点在这天夜里没有一个观众。

章如月蒙着被子大哭,哭声如同荒郊凄烟里的幽怨的女鬼。摧眉折腰的小菊只顾无聊地剥着自己的指甲,像在剥一堆老也剥不完的大蒜,时而从邻家飘过来的电视里的人声,才使程家卿沾上了一点活气。

这天是一九九五年十月二十五日,如果截止到零点为止。

第七章 寻找突破口

程家卿被收审,是不是意味着“双十案件”的侦破由胶着状态走向势如破竹一般的顺利呢?

“双十案件”如果被侦破,与之相关的其它破件会不会迎刃而解呢?与案件有关人员会不会大起唇亡齿寒之心、望风披靡呢?捉拿犯罪嫌疑人会不会像逮蚱蜢一样一扑,一合就得手呢?

十一月九日省委书记杜若听取了省检察长钱向锋和副检察长、双十案件专案组组长雷环山的案件进展汇报后,决定召开省委常委会。翌日,距离双十谋杀案发生之日整整一个月,省委召开了常委会。省委书记杜若表示:此案带有黑社会性质,性质恶劣,影响极坏,决不能姑息纵容迁就,必须一查到底,依法惩处。不管涉及到哪里,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决不手软。同时,上报中央,在案件查处过程中,必要时,请求中纪委、中央政法委、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国家安全部派人前来支援督战。会议决定:以省纪检、监察、检查、法院、公安、安全部门为主查处此案,省委加强领导,由钱向锋同志总负责,具体工作由雷环山同志牵头,成立工作班子,班子成员必须纯洁。

工作组名称改为“安宁特大带黑社会性质的政治谋杀案调查组。”

十一月十二日,正义之师,浩浩荡荡,麾兵安宁,驻扎在安宁的“文凤宾馆”。

雷环山又到安宁来了,这次来,他和他的同志们是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是要让达摩克利斯之剑在安宁上空霍霍作响的。

这次恭候欢迎他们的已不是程家卿,而是代理县委书记孔从丘了,而且这次调查人员已由18人扩展到85人。每一成员都为自己能处在一个肩负重大使命的群体中而显得生气勃勃,精力旺盛,走起路来昂首挺胸,像是健美运动员在展览浑身的肌腱,每个人都是如此,既喜悦又不安,既新奇又振奋。因为他们踏上的乃是一条崎岖之路。这条路的崎岖在于不知前方是深渊还是沟壑?是迷障还是泥沼?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悬崖还是系千钧于一发的雷区?

调查组的85人当中,有的老当益壮,阅历深广;有的年富力强,经验丰富;有的初生牛犊不畏虎,见困难就上;有的是从浩繁的文牍中走出来的;有的是从缱绻的蜜月里走出来的,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石慧敏。这位身为省法院刑事诉讼庭的庭长石慧敏,丈夫是国内有名的热处理专家,经常到国外访问、讲课。家里有老母,有女儿。老母患有老年性痴呆症;女儿尚念小学。石慧敏栉风沐雨,忙里忙外,这次加入调查组是她主动请缨。她将痴老母送往乡下,托叔婶照看;女儿则全权委托给自己的妹妹,四十多岁的人便已早生华发了。

“我们的织女也来了,想不到牛郎织女也现代化了,牛郎搞的是热处理,织女搞的是净化工程……净化社会环境。”

雷环山在石慧敏面前总是打哈哈,这次也不例外。他握着石慧敏干瘦的手,看着石慧敏瘦削的双肩,心中又成又酸,顿时涌起一股父辈才有的慈爱。谁会想到这个瘦弱的女人曾是一位机敏干练的女武师,曾经荣获过业余武术比赛散打亚军。雷环山过去还亲切地称石慧敏为武小姐,后来他说不那么称呼了,不忍心,一个脱却了英武之气远离妩媚的女人,除了韶光侵蚀后残留的枯槁,她还有什么呢?如果还去喊她武小姐,怎样才能叫人不怀疑这是一种讽刺呢?那句让女人回到厨房的革命口号,似乎并没有夸大其辞,但是女人一旦回到厨房,她的才智会不会枯死呢?现实对于女人是残酷的,社会在为她们提供施展才华的同时,又命令她们将有限精力的一部分内耗在家庭上,这样的代价太大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她们透支得太多了。

“说我织衣,真是抬举我了,我还没给女儿和丈夫织过一件毛衣呢。”

石慧敏落落大方的回答里,充满了苦涩与歉疚。每一个家如果能敲开它的外壳,从内核里飘出的准是经久不散的风雨沧桑的滋味。

“真难为你了,好好干。”

雷环山的话里有鼓励,有关怀,也有期许,这个脸上永远洋溢着春风般的笑容的老顽童,总是把他的儿女视若明珠一样呵护,而将那些在他认为需要他帮助的晚辈当作他的儿女。

“我会的。”

石慧敏咬咬牙,脸上现出男性才有的坚毅神色。

雷环山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去,她瘦瘦的身子从背后看去,像个柔弱的孩子,全没有了飒爽英姿的踪影。

安宁,如同一驾装满陈旧辎重物品的马车,注定要被一群心肠火热的人带到圣洁的阳光里去消毒、去清洗、去净化,使它重新洁净起来,轻盈起来,而我便是赶着这驾马车向前奔的赶车人的头领。我不能让安宁陷入腐臭不堪的泥泞里,在那里进退两难。我也不能让与我一同把安宁这驾马车赶往正确轨道的人被重物砸伤,被颠簸下来,或者在卸下陈货的时候扭伤了腰,我不能,我不仅要让这驾马车焕然一新,美轮美奂,而且还要让与我一道同行的人、还没有理解到的人理解什么是朝圣的庄严,什么是大家庭的温馨,什么是正义与邪恶的交锋。

雷环山想。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程家卿这只神通广大螃蟹,你要一松手,他就会张开凌厉的螯钳狠狠咬住你的手指,叫你变为它的俘虏,不能不考虑他的反扑。还有,程家卿上面的人,程家卿下面的人,他们难道会见死不救吗?在拘捕程家卿的问题上,有人为程家卿说话,有人说是老干部邬老在起作用,也有人说邬老不会为了一个小卒而牺牲自己的晚节,还有人说邬老根本没有出面,雷环山听到的只是传说,至今,他不知道究竟是谁干预了此事,但有一点他明白:不管有无人干预此事,杜若书记下决心处理乃至由公安部门逮捕程家卿,是要有非凡的勇气和惊人的决心的,要知道,官大一级便如泰山压卵,其身上的压力,前后左右的压力便如同四座大山包围着他,他每走一步,四座山就跟着他走一步,不单是杜若书记,他周围的执法领导和人士都分明感受到这种压力的存在。基于这种压力,程家卿被放回安宁的可能性也不能说一点都没有。然而对于程家卿来说,这种针对公检法部门的压力无疑是一种保护,也是程家卿余威犹在的依据。程家卿这棵树倒了,但因为他往日一手遮天,权力太大,而树倒时散开的猢狲们会不会又重新聚合到一处。虽不再会有对程家卿趋炎附势的人,可敢于在程家卿的罪有应得的伤口上插上一把剑的人恐怕也为数不多。不要说铮铮铁骨寥若晨星,甚至从上到下骨头见一点弯的骨头也日见稀少。勇敢似乎只是公安、武警们的义务和执法人员的职业性的举动。生活在安宁的最有权势程家卿身边那些不大不小而得势的官员,生存的智慧就在于能避开直来直去的大刀阔斧,而采用迂回曲折的春蚓秋蛇的运行方式。在当年一县之首的程家卿尚未彻底打倒之前,你要找他们调查什么,他们是怕说实话的。他们深知什么是一动不如一静,积极地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奉为圭臭。说了半天依然是一堆废话,是他们常玩的花招,他们不想成为公开的靶子。他们能感觉到背后的来风,很多时候这背后的来风根本不存在。他们怕线索到他们这里来时会成为一段绳子,从而感到束缚,遭到拴系。鉴于前一段的调查,开辟第二渠道,势在必行。

如何开辟第H渠道呢?

必须寻找突破口。

大夫开刀,讲究选择最佳“切口”;石油钻井,讲究选择最佳“井位”;攻城夺关,讲究选择最佳“突破口”。

经过一番酝酿,好不容易将这个突破口找到。雷环山可谓成竹在胸。这个突破口,便是发动群众,再具体一点说,便是在县委县政府门口设立举报信箱,让知道内情的人检举揭发。

找到突破口后,行动开始了。这是1995年11月15日。

首先兵分三路。第一路为“攻尖组”,由左处长具体负责。人员由纪检、监察、公安人员组成,率先向谋杀案有关的犯罪分子发动攻势,力求取得突破,将双十谋杀案的内幕分条析缕地尽快解开。该组人员众多。第二路为“审计组”,由石慧敏带队,对程家卿及其同案的犯罪嫌疑人的经济活动进行摸底,为第一路的战斗提供最新线索和证据。

第三路为“联络组”,由李光明和边疆负责。主要任务是及时向上级汇报最新查案动态,及时传达省委指示精神,及时分析由举报信箱中传来的举报情况。

三路人马互相配合,同时出击,有时人员也相互渗透。

兵分三路,等于是将雷环山的心掰为了三瓣。苦累相煎,雷环山依然不改老顽童的本色。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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