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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西州月-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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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隐达说:“凭心而论,派干部去企业见识一下,也有必要。问题是市里正好在一个特殊时段出台这个举动,就耐人寻味了。如果动机本来就不纯粹,嘴上说得再怎么一本正经,实施起来就是儿戏了。”向天富说:“本是儿戏,省里却当真了。地委转发了省委组织部的文件,说是省里在西州试点,派干部下企业挂职锻炼。其实省里那些人,都是从下面上去的,未必就不知道下面的套路。只是上下之间心照不宣,大家一块儿玩吧。”“官场上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大家都知道是假的,却正儿八经地做。”

关隐达叹道,“还没人敢点破,谁点破了就是政治上有问题了。这就是所谓认认真真搞形式,扎扎实实走过场。我说应该建议全体干部每天读一篇《皇帝的新装》。”

向天富说:“是这么个问题。我们在下面当头儿,感触最深。上面布置下来的有些事情,我们知道毫无意义,却必须照着上面的要求做,还得把意义说得天大,弄得大家都像傻子似的。”

关隐达笑了起来,说:“今天我去市委,碰到省委组织部一个熟人,你猜他是干什么来的?居然是来总结干部下企业挂职先进经验来的。干部还没下去,总结经验的就来了。”向天富说:“有人批评官出数字,数字出官,却没人批评官出经验,经验出官。官出经验,经验出官,危害照样很大。”

关隐达点头道:“你说到点子上了。有些人就喜欢挖空心思搞出些新套路,且不管它是否切合实际,哪怕是牵强附会,好歹要整出个经验来。回过头我们想想,有些所谓经验当初吹到天上去了,大家一窝蜂跟着学,效果怎样?很多是劳民伤财啊!可是没人算过这笔账。”

向天富说:“谁敢算这笔账?经验出官,创造经验的人一步登天了,正高高在上管着你,你敢说半个不字?现在想想当初张兆林创造的那些先进做法,不是笑话一场?”关隐达说:“大家都看到了官出经验,经验出官的甜头,就争着创造经验。省委组织部为什么这么重视?不就是想在全国抢先创造个经验出来?只要有笔杆子下来,经验总会有的。”向天富也只是想找个知心人说说话,没别的意思。两人闲扯着,又说到陶凡了。关隐达说:“他老人家还是在平淡如水,耳根清净。政界的事,他听都懒得听。”

向天富很感慨的样子,说:“不听好啊,不听好啊。陶书记当年,威望多高啊。现在呢,有人说起所谓陶凡时代,就是个清算的口气。隐达,有些话你是听不见的。”关隐达并不想知道别人都说了些什么,只是淡淡地笑。向天富却说了起来:“有人说起陶老书记,尽是失误。山地开发等于乱砍滥伐,乡镇企业等于环境污染,庭院经济等于小农观念。”

关隐达忍不住说道:“他们说来说去,说得出他老人家半点儿个人问题吗?”向天富说:“他老人家一没男女作风问题,二没经济问题,硬梆梆一条汉子。可是人家却说他假正经。他处事不讲情面,人家就说他没人情味,不义道。”关隐达语气有些伤感了:“才多长时间,简直像换了个朝代了。”向天富说:“听别人议论陶老书记,我就想到历史真是靠不住的。有人说,陶老书记主政西州那么多年,惟一可称道的就是把招待所改造成宾馆。可又有人说,陶老书记到底还是保守,没有一步到位,现在桃园宾馆是全省最差的地市级宾馆。说这些话的人,就是不尊重历史。当时全省各地市还没一家宾馆,陶老书记首先认识到改善接待条件的重要性,提出改造招待所。为这事儿陶老书记还挨过处分。”

关隐达笑道:“真是滑稽,他老人家主持西州工作十年,到头来人们只记得他一件事,改造招待所。这算什么事儿?”向天富说:“隐达,老百姓还是看在眼里的。当年很多人都知道陶书记很关心舒培德,却没人敢说他们之间有什么问题。现在舒培德的图远公司更加做得大了,同他交往的就不仅仅是孟公子、万明山了,张兆林同他都称兄道弟的。人们怎么说?都说凡是同舒培德有往来的高官,没一个干净!”

关隐达笑道:“也怪,舒培德也常常到我家去坐坐,每次不是带包茶叶来,就是提几斤水果来。怎么就不见他送我大坨大坨票子?是见我没使用价值了吧。”向天富说:“隐达,只说明一点,你这人正派。舒培德很聪明的,知道到什么山唱什么歌。他敢给别人送钱,也不敢给你送钱。你是他的老朋友,虽然现在看上去你好像用不着了,但人生如戏,谁说得清你今后会怎么样呢?”

关隐达摇头道:“我就这样了。我是床底下放风筝,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不过也难为了舒培德,他有这么多关系要周旋,够辛苦的。”向天富突然小声说道:“隐达,舒培德可出不得事啊!不论他偷税漏税、非法经营或别的什么事儿,只要哪一处出纰漏,就会有人睡不着。”

关隐达笑道:“有些人正春风得意,头就昂到天上去了。其实我总想,那些人这辈子能够善终就不错了,狂什么?”向天富见时间不早了,起身说:“我走了。隐达,关键时候,你可要站出来啊。”关隐达不知向天富说的什么意思,便含糊着点点头。向天富走后,陶陶问:“什么机密,两人得关着门说?”

关隐达便说了个大概。陶陶说:“向天富人倒不错,就是涵养欠着些。你同他说多了,只怕不太好。”关隐达说:“我不是个乱说话的人。向天富其实做人做事都是有原则的,不会乱来。我俩交往多年了,我了解他。”

五十七

关隐达刚进办公室,《西州教育》编辑小李就送了最近这期杂志来。

这期的卷首语是关隐达亲自写的。他本不想凑这个热闹,可小伙子言辞恳切,推脱不过,就写了几句。

写好之后,又觉得用本名发表不妥,就用了个笔名:应答。

小刘直说关主任文笔太好了,提出的问题又深刻。

关隐达笑笑,并不多说。小刘走后,关隐达打开杂志,浏览了自己的文章。

题目是:《孩子,你快乐吗?》

儿子上初二了,眼看着就要考高中。他每天清早七点出门,晚上七点才能归家。匆匆吃过晚饭,又得做作业。总要忙到深夜,才能上床。见孩子如此辛苦,我干着急。我只能嘱咐孩子他妈,多给孩子弄些好吃的,别让他身体垮下去。

有次我同孩子讲到我的童年和少年,他很是神往。

我小时候很苦,但是快乐。我没好吃的,没好穿的,但是有好玩的。我有很多小伙伴,我们爬树抓乌,下河游泳,上山采蘑菇;我们夜里同邻村孩子两军对垒打仗,或是悄悄钻进甘蔗地里大饱口福;我们正月十三晚上摸黑偷别人家蔬菜煮年粑吃,那是我们老家最古怪最浪漫的乡俗。

据说那是贼的节日。大人小孩都兴冲冲地当回贼,图个好玩。那天晚上谁家蔬菜被偷了,不会生气。我小时候连贼都是有节日的,可我的孩子没有。他只有永远做不完的作业!只有没完没了的考试!

我们没有耐心等待孩子慢慢长大,我们不允许孩子自由成长,我们不给孩子失败的机会,我们不切实际地希望孩子总是最好的,我们用自己的梦想取代孩子的理想,我们甚至不让孩子有自己的向往。

我们没想过孩子还是童年或少年,急切地把很多大而无当的成人智慧塞给孩子。我们忘记了自己也有过童真和顽劣,过早地要孩子为未来预支烦恼。我们把未来描述成地狱,告诫孩子练就十八般武艺应付劫难。

我们也许因为自己卑微而饱受冷遇,便想把孩子培养成高贵的种类又去轻贱别人的卑微。我们对孩子的爱心不容怀疑,但也许我们只是把孩子当作资本在经营,希望获取高额回报。

有人对中日儿重作过对比调查。很多日本儿童说长大后想当名出色的工程师、教师、会计师甚至服装师、理发师;而我们中国孩子志向大得很,希望自己长大后成为市长、总经理或科学家。

但毕竟更多的人会成为普通劳动者,当市长和总经理的永远只能是少数。那么,我们在向孩子灌输美好希望的时候,其实早就为他们预备好了失望。于是更多的孩子便只能带着失望走向社会,他们也许终生都摆脱不了盘旋在头顶的劣等公民的阴影。

可是我们又不得不这样教育孩子。没有好的学业,就上不了好的大学,就不可能出人头地。我们担心孩子面临的依旧是个势利的社会,我们担心孩子遭遇的将是更激烈的生存竞争。

我真希望我的儿子像野草一样自己去长,却又怕他真的成了野草,被人踩在脚下。

我很想问问儿子:你快乐吗?可是我不敢问。我不知道怎样做父亲!

关隐达想不到自己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写这种文字。儿子这一代,活得真没意思。他写这篇短文时,整个儿就是个慈父。

那个深夜,他胸口软软的,像是任何东西都塞得进去。他可怜孩子们,却束手无策。整个社会的游戏规则不改变,教育模式就没法变。

关隐达放下杂志,打了孟维周电话:“孟书记,您上午有时间吗?我想来汇报一下。”孟维周也不问他有什么事,只说:“老关您来吧,我在办公室等您。”关隐达叫上车,不到十分钟,就进了孟维周办公室。孟维周亲自倒了茶,递上,问:“老关您有什么好事?”

关隐达说:“孟书记,我们教委班子几个人,分工都很细。我们业务部门不同别的部门,铁路警察,各管一段,不好把谁抽走。所以,我向市委建议,我们教委的同志就不要派到企业去了。”

孟维周说:“派干部去企业学习,是市委认真研究,慎重决策的。省委很支持我们的做法。各部门都有自己的特殊情况,老关,希望您支持我工作啊。”

关隐达笑道:“孟书记这么说,我就不安了。我不是不支持您的工作啊。教委都是业务型干部,组织上培养干部,是有目的性的。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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