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人物-第6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上女人的亲昵,还有破鞋底、烂席片、笤帚疙瘩儿、屎罐子、尿盆子一般的随意。
注释三,在上梁,“地”在人们眼里是很小的,叫“一亩三分地”。正因为这“小”,它才充满了爱意。那爱是贴骨贴肉的,与日子有着致命的粘连。正因为爱到了极处,也蔑视到了极处,苦在里边含着,恨在里边含着,有人恨得用脚跺它,有人把它捧在手里……包容的时候,它是海;渺小的时候,它是汗;背着它,太重;放下它,太轻;离开它,太空;走近它,太苦。绵绵长长的一个“地”呀,那真是欲说还休!
注释四,在上梁,这个“地”字又有无限的延伸:它是扛在肩上的日子,当“背”字讲;它是衣食的来源,当“吃”字讲;它又是一方的守护和弹压,当“权”字讲,那叫“土地爷”。在人们的意识里,“天”是形而上的,“地”是形而下的。“天”是父亲,“地”是母亲。“天”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地”是绳索一样的近,它捆人哪。对于“地”,因为它太近,是人人想逃离的。生于斯,那是无奈,告老时才想起还乡,那叫做回归故里。“里”就是“地”呀,热辣辣的“地”呀!
人:
注释一,字典上说,人是能制造工具并使用工具进行劳动的高级动物。普通话的读音为二声阳平。
注释二,在上梁,这个字读“仁儿”,音是定要“儿化”的。说起来,是很自甘、很轻慢的。在本地,人们最常用的口语是,人(仁儿),草木之人(仁儿)。所以,在这里,人与草木是平齐的,是同样低贱的。这个“仁儿”是在包裹之中的,是硬壳里的一个核儿,它的活就是一种挣扎,或者叫做“钻挤”。“钻挤”是本地的常用土语,这里边的隐藏意是“逃”!
注释三,在这里,“仁儿”还有面具的意思,那是一种“伪装”,“脸”就是人的面具。“仁儿”是最难看透的,它隐藏着一层层的包裹。老蔫在村里活了七十年,“面”得不能再“面”了,老实得三脚跺不出一个屁来。“文革”中,由于出身不好,上学的小孩子给他脖子上插一黑旗,他就每天插着这黑旗走来走去……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就去省里开会去了,说是黄埔一期毕业的学生!
中:
注释一,此字原为居中意,为中间、中国之中。普通话的读音为一声阴平。
注释二,此字在上梁,应为口语化的地方应承语,也叫“点头话”。此地用两种声调,一为阳平,二为去声。如狗子说是一串“阳平”,麦囤说的是一炮“去声”。
注释三,历史上,此字曾有“天下第一”、“天下之中”、“天下归心”之含意,这“中”曾有十分傲意,喊出来底气是很足,是一览众山小,很阳壮的。登封的告城观星台曾有过记载,那是天下的中心呢!后来就很心酸地“出溜”下来了,一路遭贬,几经演变(?)怎么就成了这种样子:它成了上梁的“点头话”,成了实质上的“投降调”,成了“臣伏句”,成了狗子常挂在嘴边的无条件的服从:“中中中中中……”成了麦囤的表决心式的“中!”——为什么呢?待查。
受:
注释一,此字原为接受、遭受、承受之意。被动词。普通话读音为二声阳平。
注释二,此字在上梁,则是主动语,是很积极的词汇,是一种担当,是把土地扛在肩上行走,是“活”的同义,也是“劳作”的代名词。上梁读音略微,在地里干活的时候,村人们相互撞见了,如若不说那个“吃”字的时候,就会招呼说:“受哩?”对方的回答一准是:“受。”
注释三,在乡间,此字甚苦,这里边似乎包括着生命的全部内容。春夏秋冬,风霜雨雪,有多少个烈日,就有多少个“受”,那就像是一种无始无终的劳作。在时光里,它还有扛、顶、支的意思,那“受”字的本身不就要一个站立的人用头来支天吗?!这个“受”是专门对“日月”来说的,它表述的是一种宽容与平和,是很大器的一种静。在上梁,这个“受”是有长度的,它以六十年为一个度量单位,那叫“花甲”。过了花甲,就到了“不中受”的年纪了,那是期望着能放一个响屁的年龄。
恶:
注释一,字典上解释为:很坏的行为,与“好”、“善”相对。读音为二声阴平。
注释二,此字在本地读为长音三声,语气是要加重的。而这个“恶”的含意却与本字恰恰相反,是极度的感叹调。如魁家的大姑娘要嫁到外地去,有人来村里打听这女子的情形,问到了罐爷。问长相时,罐爷说,“——恶。”问品行,罐爷说,“——恶呀。”问能力,罐爷长叹一声,“——老恶呀!”于是,生生就坏了人家一门亲事。其不知,在上梁,这是上上之意的夸奖词,是一种由衷的赞美。
注释三,此字在全国地方方言的使用中,怕也是独一无二的。“恶”是在何年何月何日演变为“好”呢?实在是无从查起。在这里,那感叹意却是十成的。那是对“才干”、“能力”、“智慧”的褒扬。在乡间,也许真正有能力的人毕竟是少数,所以这个“恶”字就是“突出”的意思了。
吃:
注释一,字典上解释为把食物放在嘴里经过咀嚼咽下去。读音为一声阳平。
注释二,在上梁,此字成了一个虚词,是一种具有问候性质的家常话,是客套,是礼仪。而“吃”的真正含意却由另一个字来代替,那叫“兑”!假如有人告诉你,“上家吃去!”你是万万不能去的,你若去了,那就大煞风景了。
注释三,在这里,这个“吃”还有“讹诈”的意思。常用的一个词叫“吃他”。村后有一叫大盛的,常年游手好闲。他娘说,盛,你就吃我呢?他说:我就是吃你呢。他娘说,我要死了呢?他说:死了吃麻斤(他媳妇叫麻斤)。他娘说,麻斤要是不中了,看你咋办?他说:不还有“小”呢。他女儿叫“小”,才三岁。
日:
注释一,名词。字典上解释为一、太阳。二、日本。读音为重音四声。
注释二,在上梁,此字为名词动用,阳性的进攻性动词。读音极重,也极为昂扬。
注释三,此字含意丰富,一切即——“日!”首先它是对“天”的宣战,含意即为“日天”,是在想象中把天“操”一个窟窿!它方式是“形而上”的,是精神领域的一种呐喊,是敢作敢为的代名词。
注释四,此字含有极强的“革命性”与“造反”精神,是豁出来的“作”,也是“拼命”的同义语。据传,一九四六年冬天,上梁贫协主席刘大傻,被二次杀回来的“还乡团”捉住,当即在河滩里挖坑活埋。那天,被人五花大绑推进坑后,他一直骂声不绝!当沙土埋到肚脐时,一打手问他:“屌都埋了,还敢日吗?”他头一梗:“日!——”,土掩到脖子时,问:“还日?”他脖儿一扬:“日!……”于是,这打手气了,捉一鬼头刀,贴地一刀横扫过去,那头斜插着飞出去,那骂声也跟着飞将出去:“我日——!”一泼热血溅在了七尺开外的树干上……后来,那棵树一面发黑,被人称为“我日树”。
注释五,此字引申为男性对女性的肉体进攻,它等同于床上的“干”或“操”。在上梁,这个极具有进攻意义的字,大多时间却是停留在口头上的,是嘴上的一种享乐方式,是意淫,是口头宣泄。
跑:
注释一,字典解释为两只脚或四条腿迅速前进。普通话读音为长调上声。
注释二,此字在上梁只有一个含意,那是“求人”或“托关系”的代名词。一般是两字连读,叫做“跑跑。”村中秋人与凤仙结婚,“好儿”已定下,灶已垒好,可连去乡政府九趟没有办下“证”来。后来,他爹说:“跑跑吧。”于是,就带着礼物去找了穗儿奶奶,穗儿奶奶坐“嗵嗵嗵”到县城找了万选(万选如今在县上工作),万选骑着自行车赶回来,托了他的一个当副乡长的同学,副乡长找到了乡民政助理,乡民政助理说,章不在,“证”用完了。于是,副乡长说,!硬是把乡民政助理拽到了酒桌上……结果,一趟就办下来了。
叫叫:
注释一,六十年代专用词汇。也是一个很女性的词汇。外地一般叫“皂角”,洗衣裳当肥皂用的。每到夏季,河边上一片棒槌响,那定然是在衣袋里裹了“叫叫”。
注释二,在上梁,此后又演变成房事的“代名词”,夜里,谁家媳妇房事做得好,就被称为身上长有“叫叫肉”。大凡身上长有“叫叫肉”的女人,村里女人们是最看不起的,叫做“卖尻货”,是“下贱”的同义语。
虫意:
注释一,此词囊括了人以外的、会发声的、一切弱小的生命状态。
注释二,在上梁,此词含意深远,读时音必得“儿化”才亲切,是“小”、“弱”、“柔”的代名词。有时也是“挣扎”、“顽强”、“活着”的同义语。
注释三,夜静的时候,房门外、草丛中、屋檐下,那一处处的响动,就是一个个歌唱着的“活”,很小的很热烈的“活”。“虫”也就罢了,可加了一个“意儿”,那就有了十分的境界,说的是人之不如!
注释四,村中有一老人绰号叫虫意儿。此人会学蛐蛐叫,学得极像,能把蛐蛐从草丛里勾出来。据说他祖上曾做过京城大官的门人,是专门养蟋蟀、斗蟋蟀的。传到他这一代,却只剩下这么一个名字了。
哈菜:
注释一,主要指菜瓜、脆瓜、面瓜。是瓜的同义语。
注释二,在上梁,此词引申为“窝囊”、“无能”、“懦弱”的代名词。如村中【文】有一【人】叫保【书】成的【屋】小伙,虽娶了媳妇,但媳妇三年不让他上床。出来后,村里人问他:睡了吗?答曰:睡了。再问:咋睡的?答曰:蹲着睡。村里人就说:哈菜!
注释三,阳痿的别称。引申为下贱、卑劣之意。
钻挤:
注释一,对精明的注解,是能人的标志。
注释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