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探案之九连环-第2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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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力。自从昨天清晨离开弓曳。李元芳就一直忙碌到现在。安静下来方才感到伤重未愈的身体,似乎无处不在剧烈疼痛。稍作迟疑,他便从怀中掏出小银药盒,打开来取出一颗药丸送入嘴里,一天来这已经是第四颗了。如果让裴素云知道,肯定会极力反对,但是他顾不得那么许多,况且他也直觉,自己今后反正是离不开这东西了
月亮升上高空。三更的梆声由远而近,又渐渐消失。小院的一片死寂中,突然冒出几声可疑的响动,一个黑影悄然而入,见到屋内的烛光,那人潜行至门口,从门缝朝内张望。看了好半天,他似乎有点拿不定主意,李元芳睁开眼睛,慢慢从榻上坐起身,平静地道:“别琢磨了,就是我在等你们。”
屋门敞开,月光淡淡地洒在来人身上,把他那身黄袍映得有些泛白,他皱起眉头打量李元芳。用怀疑而轻蔑的口吻问:“你是谁?本是裴素云那女巫来信相约,怎么是个男人?”李元芳点头:“不错,就是我写信相约,与裴素云无关。”“那你是……”“李元芳。”
“李元芳?!”黄袍人朝内连迈两步:“你就是李元芳?”“不相信?”黄袍人愣了愣,干瘪的脸上随即浮现恶毒的冷笑:“哦,那么说你就是裴素云杀害儿童,以血求生的那个人——李元芳?!哈哈!”他借着烛光再度细细端详李元芳,摇头叹道:“做下此等伤天害理的罪行,居然还有胆回到庭州城?你就不怕被人生吞活剥、千刀万剐了?”
李元芳挑起眉尖,若无其事地回答:“不做亏心事,当然不怕鬼敲门,更别说是你这种丑陋、卑鄙、无能、龌龊的小鬼……况且,你既按信赴约,就说明犯了十恶不赦之罪的人,正是你们!”黄袍人被他说得一抖,随即色厉内荏地喊起来:“你胡说!那信里的字字句句都是企图嫁祸,血口喷人的胡话!我来赴约,不过是要抓住裴素云这个妖巫,为民除害罢了!”
“哦,这些话听上去倒挺动人。”李元芳气定神闲地说着,与黄袍人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他甚至还微笑着做了个有请的手势,又道:“一入秋,这夜就长了许多。主持大法师要惩奸除恶还有的是时间,莫如我们先聊聊?”“聊,我与你有什么可聊?!”“随便谈谈嘛,反正……你也不敢动我。”
黄袍人有些气急败坏:“李元芳,看来你的确是重伤未愈,烧糊涂了吧?虽然我也听说你曾有些威名,但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就是半条命,凭什么说我不敢动你?!”“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李元芳的语调中满是嘲弄:“……假如此刻在你面前的是裴素云,你会毫不犹豫地将那弱女子残忍杀害,你就是为此而来。但现在换成了我。你就不敢了,对不对?!”他突然变得凌厉无比的目光,如利箭般直射黄袍人的面门:“我是伤重未愈,我是无力抵抗,那么法师想怎么除掉我?是用武器,还是用法术?或者你需要时间好好考虑。找一个不留痕迹的手段,今后既能躲避掉庭州官府的追究,又能不被你愤怒的主子碎尸万段?!”黄袍人大骇:“你胡说!我主人为什么要将我碎尸万段?”“唔,”李元芳步步紧逼:“不是你的主子,就是你主子的主子!我没说错吧?不管怎样。到时候你必然是要被当作替死鬼抛出去的!”黄袍人脸色煞白,大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一个粗哑的女声突然响起:“你退下!我来和他谈。”
黄袍人应声而退,门又启时一阵寒风掠过,将烛灯吹灭,犹如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黑黢黢的屋子中央。她的面貌虽被黑暗遮盖,从头到脚的金银饰物却在浮光掠影里熠熠闪烁,静夜中,随行而起的环佩叮当之声亦显得格外清脆,只听她说:“李元芳,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够机智、够刚强!难怪乌质勒对你赞不绝口。不惜代价也要保住你的性命……”
李元芳站起身来,对黑暗中的女人微微点头:“过奖了。不知能否请教尊姓大名?”那女人往前跨了一步,月光从窗外投到她的脸上:“妙吉念央宗,哦,你可以称我缪年。”她淡淡地笑了:“乌质勒总摆脱不了他的中原心结,非要给我用这么个古怪的汉名。”“原来是王妃,失礼了。”李元芳伸手去够烛灯:“既然王妃已主动现身,我想还是把灯点上吧。”
悠悠的红光再度晕染出一方静暖,圆桌前二人对面而坐,看似十分平和。缪年率先发问:“那么说今日午后,就是你让人送信去的大运寺?并在信中直指杀婴案的罪魁元凶就是大运寺?”“是的。”“我可以问一下,李将军此说的依据是什么吗?”“当然……不过首先要告诉王妃的是,大运寺乃此案的幕后主谋,并非是我一人的判断,其实庭州官府也早就有此怀疑。我昨天傍晚到达庭州后,与刺史崔大人共同分析案情,我们相互验证了对方的观点,所以就对这个结论更有信心了。”
缪年把脸一板:“不可能,庭州官府怎么会想到大运寺?!我不信。”李元芳摇头轻叹:“王妃,你也把大周的官府想得太无能了。杀婴祭血,嫁祸裴素云这整桩阴谋,从一开始就有许多破绽,后来更由于意想不到的原因而出现极大的纰漏,当初如果不是庭州吏治暂时的空虚,使你们一时得逞,恐怕根本不会容大运寺猖狂到今天。庭州虽是西域边陲,但始终在大周的王化之下,王妃,对这一点乌质勒王子是很清醒的,想必他也一定对你强调过很多次了吧?”
缪年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但又不肯轻易服输,于是强硬反问:“李元芳,你到底是如何认定大运寺就是真凶的?把理由说出来听听嘛,否则又怎能令人信服?”“好,那我就说一说。”李元芳平淡地道:“……首先,我知道裴素云绝对不是凶手。”“理由呢?”“我相信她。”缪年鼻子里出气,满脸不屑的表情。李元芳微笑:“有些信任是不需要理由的,王妃,我想你懂得这个道理……嗯,我还是继续往下说,然后王妃再做评价。”“请。”
“当我在弓曳听说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后,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大运寺主持告诉百姓,女巫用孩童的鲜血祭祀,就是为了能让我死而复生。但裴素云向我坦承,萨满教根本没有这样残忍的祭祀方式。以人为牺牲的祭祀只存在于少数异族,比如吐蕃的教派中,况且这类祭祀未必就和起死回生之术联系在一起……当然,我不熟悉神教异术,无法对此做出判断。但作为我本人,至少知道我压根就没有死,又何来死而复生?假使那行巫术之人连这点都推算不出来,想必这样的祭祀就是胡说八道。既然我的生还与杀婴案没有半点关联,更不是杀婴案的必然结果,那么杀婴案带来的后果究竟是什么呢?”
“昨天我与刺史崔大人讨论案情。他的思路与我不谋而合。据崔大人说,他来庭州接手此案后,也着重调查分析了案件的后果。他的发现是,从本案中受益最大的。正是大运寺!”“大运寺受益?受了什么益?”“庭州佛教历来不盛,大运寺香火寥落许多年,却偏偏在最近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本来深受庭州百姓敬奉的萨满伊都干成了十恶不赦的罪犯,大运寺跳到众人面前:先是揭露所谓的真相,然后带领大家去寻仇,受到阻挠后又宣称可以用法术惩治凶手,只要大家转而信奉他们,就不仅能报仇雪恨,还能跳出轮回、得到永生……哼,崔大人告诉我,这些日子以来,庭州的百姓已多数抛弃了信仰多年的萨满教,转信佛教。确切的说,是以大运寺为代表的所谓‘佛教’。”
缪年冷冷地插话:“官府不肯出头。大运寺替民做主不对吗?天朝推崇佛教,庭州百姓弃萨满而礼佛,难道不好吗?”李元芳面不改色:“王妃,我乃一介武夫,对这些事情仅一知半解,但刺史崔大人对此还是颇有见识的。由于大运寺的奇异崛起,他暗中做了许多调查,甚而派人扮作普通百姓,潜入大运寺观察。他的调查结果是,大运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佛教寺院,而是以佛陀之名行邪祟之事,其宣扬的教义、奉行的仪式等等,无不尽显邪恶妖孽的内质,完全不是正派佛教,倒更像异族邪教……”他喘了口气,紧盯着缪年一字一句地道:“特别类似某些源自吐蕃的教派,崇尚生人祭祀的教派!”
缪年在他目光的威逼下,竞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兀自咬牙一言不发。李元芳冷笑着继续道:“我们再仔细回想,孩子们的尸体刚被发现,就有人将他们的亲人带领到大运寺主持的面前,也是他一口咬定裴素云乃是罪魁祸首。但试想,裴素云杀了这些儿童,为什么还要将他们的尸体送回去,更在身下画五星标志,这不是公然宣称自己有罪?她还不至于如此愚蠢吧?而假如送回尸体的另有其人,那么除了一手操控整个过程的大运寺。又能是谁?”
“总之,这件事策划得一点儿都不高明,破绽是很明显的。你们只不过利用了百姓痛失孩子后急于报仇雪恨的心情,才得以蒙混过关。”李元芳平静地说出了结论,声音略显暗哑,但依然十分有力。
缪年沉默片刻,突然阴笑出声:“很好,很精彩。不过,接下来缪年要问李将军另一个问题,不知李将军可否赐教?”李元芳冲她微微颌首:“今日请王妃来,就是要与王妃坦诚相见。”“哦?坦诚相见?”缪年若有所思地重复着:“李将军方才说与崔大人一起认定了大运寺的罪行,乃是为了驱赶萨满在庭州的势力,取而代之发展自己的教派,缪年暂且不提出非议。只是……缪年更好奇的是:李将军又如何发现大运寺背后还有主谋?并且有恃无恐地坚信,我们不敢拿你怎样?”
烛光将李元芳灰白的脸色映威暗红,深重的疲惫让他看上去有些虚弱,倒不像平常那样冷酷严厉了,他深深地吁了口气。十分诚恳地道:“缪年王妃,到现在为止我所说的话,都曾经与崔大人商讨过。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