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与狮子-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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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就说,”世纷一脸肯定,“他是为了节目效果啊。”
项屿摇着食指:“他才不会关心节目效果。”
世纷和见飞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不约而同地说:“你的话,跟刚才子默说的一模一样呢……”
项屿转过头看着子默,脸上的笑容温柔却怪异,就好像在这副含蓄的表情下,隐藏着的是一颗驿动的心。
“喂,”世纷忍不住说,“你别随便把你泡妞的那一套用在我们子默身上。”
“为什么?”他转过头,脸上还挂着那种笑容,可以表情却很认真,“我是在追她啊。”
对面的两位在亲耳听到当事人承认的情况下,反而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世纷才笑着说:“不好玩,这样就太不好玩了。”
“?”
“你的‘段数’那么高,我们子默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谁说的,”项屿垂下眼睛,看着漂浮在褐色茶水里的黄色柠檬片,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一大半,用一种半真半假的口吻说,“她很难追,是我这辈子最棘手的难题……”
子默有点局促地别过脸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也许就像世纷说的——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一顿饭的时间就在谈笑之间溜走了,对于其他人来说也许是一段美好的记忆,但是对子默来说,就像是一种酷刑。
然而项屿并没有碰她,也没有说令她感到窘迫的话,他们就像普通朋友那样保持一定距离,可是他看她的眼神,却要比普通朋友不知道热情多少倍。
走出餐厅,在门口跟世纷和见飞告别,子默想了想,还是决定跟项屿一起回车库去取她的车子。
“可以不要再用那个什么语音信箱了吗?我不喜欢对着机器说话。”项屿双手插袋,低下头,像孩子一样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可是有些电话是我不想接的。”子默鼓起勇气说。
“……那么我答应你,如果我打给你,你不接,我就不再打了。”
“……”她别过头,看着远处的灯光,没有回答。
忽然,她一脚踏空,眼前是一片白晃晃的斑马线,她感到自己就要向马路当中跌下去,眼角看到的是一片不停闪烁的灯光,她有点茫然,像是没了知觉,她想到的是很多年前被车撞的一幕,那时的她并不觉得疼痛,只看到装有冰淇淋蛋糕的盒子在空中飞舞,想要抓却又抓不住,那么无助……
有人从身后抓着她的手臂,把她拉了回来,一辆车从面前呼啸而去,她感到额前的头发被狠狠地吹起来,然后,她就被一个温暖而颤抖的怀抱包围了,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直觉地缩了缩肩膀,周围都是一股,她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项屿那带有青涩胡渣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她不用仔细听,就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动得很厉害。
她想哭,眼泪却掉不下来。
“以后别再这样了……”项屿低声说,好像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但是……我不想再经历那场噩梦,没有人想!”
“可是……”在一片嘈杂的寂静中,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经历过很多次噩梦。多到……我自己都记不清了。每一次醒来,看到我身旁的你的脸,我就以为噩梦已经过去了,但其实没有。”
他搂紧她,没有说话,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却感觉到他手指的颤抖。
“所以,噩梦会让人成长的,”她以一种自己也意料不到的轻快的口吻说,“偶尔做噩梦也没有坏处。”
说完,她试着推开他,却怎么也挣不脱。等到她放弃挣扎的时候,他反而松了手。
啊……人生,就是充满了意外。
帮助蒋柏烈走出自杀阴霾的老师,最终选择了自我了结生命;子默因为崇拜、羡慕顾君仪所以当了摄影师,可是顾君仪自己却放弃了;见飞和项峰在直播时大吵一架,没想到成就了史上收听率最高的节目;在镜头前总是一脸温柔的丁城实际上个性很差,令人生厌,但有的时候他又会有坦诚或孩子气的一面;在比赛时对对手毫不留情的陈潜却可以原谅他爱的人所做的一切,包括背叛与伤害;做惯了问题少年的子生,长大后却变得可以信赖、可以依靠;还有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于任之,在她看来更像长者,而不是一个追求者。
也许每一个人都经历着这样或那样的意外,而她的意外,都因项屿开始,又因他结束。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只是一个附属品,所以他从来不以为意。
“我走了,再见……”那声道别的话还没说完,人行道上的红灯就已经变成了绿灯,子默转过身,迈了一步,却被项屿轻轻捉住了手腕。
他们互相凝视着,好像都想要从对方眼底看到些什么,最后,他一言不发地牵着她,走过那长长的斑马线,来到公寓楼下。
“记得别再用语音信箱了,”项屿停下脚步,放开手,“开车小心。”
说完,他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转身上楼去了。
原来……他只是牵她过马路。
她忽然有一种错觉,他们又回到了十七岁,她好像看到一个倔强而落寞的背影,很多次,她跟在他身后,走过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一道又一道斑马线,她多么希望他可以牵着她的手,但他没有。
所以,他在弥补吗?
还是,刚才牵着她的,其实是另一个项屿。
“哦,终于不用给你留言,然后静静地等待回复,”电话里,于任之说,“但其实我偷偷地有一点享受这个过程。”
“?”
“就好像返回到使用拷机的那个年代,会让我觉得自己又年轻了一次。”
子默失笑,她已经把手机的设定又改了回来,第一个打进来的就是于任之。
“我不知道这个小小的举动会起到那么大的作用。”
“今晚有空吗?”他忽然问。
“有的吧……”
“可以跟我出去约会吗?”
“……”
“噢,别拒绝一个鼓起勇气来约你的老人,这会让他很伤心的。”
她还是笑,不过这一次有点哭笑不得:“那好吧……”
“晚上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子默坐在窗台上发呆,子生穿着夹脚拖鞋在客厅里啪嗒啪嗒地走来走去,一边还刷着牙。他通常很少呆在家里,可是自从她上次生病发高烧之后,她常常能在家里看到他,也许他是真的怕她出什么事没办法交代。
父母因为忙着出门旅行,已经很久没召见兄妹俩,她忽然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尽管仍然沉闷,却自由自在。
“默默,”子生站在门口,脸颊和下巴上涂满了剃须泡沫,“我听项峰说,有人送花给你?”
子默干笑两声,想要蒙混过关。
“不会是拍照片的那小子吧?”
“不是。”
“那是谁?”他挑眉。
“你不认识。”她眨了眨眼睛。
子生扯了扯嘴角:“默默,我觉得你变了。”
“?”
他双手抱胸,仔细地打量她,眼神就跟爸爸一样,过了很久,他才笑着说:“不过,是很好的改变。”
傍晚五点的时候,子默在十字路口等来了于任之,他从出租车上下来,让她先坐上去,然后自己才又坐好,关门。
子默觉得于任之跟她以往所接触的男性不太一样,他很有风度,有才华,但又近乎刻板,做任何事都有条不紊。
所以当出租车停在一家黑暗餐厅门口的时候,子默不禁有些错愕。
于任之付了钱,下车,脸上是一种带有自嘲意味的无奈:“以一个老人的智慧,能够想出这样的奇招已经算不错了。”
“奇招?”
“是啊。”他点头,然后率先走到餐厅门口去卡位。
盲人服务生先把餐厅的就餐规则对两人说了一遍,然后就带他们上楼去,踏进那漆黑一片的门廊之前,于任之大方而绅士地伸出手,对子默说:“可以吗?”
子默想了想,还是有点笨拙地把手搭在他肩上,他不以为意地微笑,慢慢转身带着她一起进去。
尽管睁着眼睛,但视线所到之处还是变得一片漆黑,服务生走在最前面,于任之和子默在后面,他们走得很慢,生怕在黑暗中摔倒。
跌跌撞撞地在椅子上坐下,子默听到自己和于任之同时松了口气,因为看不见,所以也不需要点菜,餐厅为每一位客人安排的菜色是一样的,两人就并排坐着,一时之间有点不知所措。
“我说,”于任之在口袋里搜寻着什么,“还是把眼睛闭起来吧。”
“?”
“反正就算睁着也看不到,闭上比较舒服。”
她照做了,情绪渐渐缓和下来。忽然,面前有东西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抓住于任之的手臂,他轻笑了一声,好像弯下身子摸索着,好一会儿才听到他把什么东西重又放回桌上的声音。
“对不起,我不小心把烟盒弄掉了。”他拍了拍她的手,声音里有一种让人能够立刻安下心来的魔力。
“哦,没事……”子默连忙放开手,窘迫地抓了抓头发。
“你害怕吗?”
“……有一点。”
“害怕的时候你通常会做什么?”
“不记得了,”她顿了顿,“把自己包裹在被子里,或者……”
她没说下去,黑暗中,悄悄地在心底叹气。
“或者找一个能让自己不害怕的人是吗?”他帮她说完,好像一点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你真的只是负责画插画,而没有跟项峰一起合写侦探小说吗?”她不禁苦笑。
“老人有老人的智慧。”
“你有多老?”
“我想大概……你读小学的时候我已经不是处男了。”他不无幽默地说。
“……”
这时候服务生摸索着上了菜,都是西式的,每人面前一盘,尽管如此,吃起来仍然很费力。
“我是不是有竞争者?”吃到一半的时候,于任之忽然问。
子默喉咙里那半颗还没完全咽下去的西兰花就这样生生地卡在那里,她用力咳了几下,那种痛苦的感觉才消失。
“不用那么紧张,”于任之抓起她的手,把水杯递到她手里,“我只是随便问的,没有要你对我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