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与狮子-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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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默地不愿意跟他说话,他忍耐了三天,终于忍不住在放学的路上堵她。
“施子默,”他站在她面前,声音低沉而沙哑,“你够了……”
她低着头,没有看他,倔强地不说话。
“你再不说话,我要不客气了……”他伸手要捏她的脸颊却被她躲开了,他有点气急败坏,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她拼命抽回了手,好像从来没这么用力过,转身要走,却被他勒住了脖子。
“施子默!”他沉闷地喊着她的名字,一心不让她离开半步。
喉咙被他的手肘卡着,让她一阵反胃,好像要窒息了,她挣扎却无济于事。
就在这个时候,项峰忽然在身后喊了项屿的名字,奔过来,掰开了他的手。
子默剧烈地咳着,项峰宽厚的手掌按在她肩头,像在安慰着她,她忽然就哭了,几天来一直隐忍的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
“项屿!你太过分了!她毕竟是女孩子,打闹也要有个限度……”项峰一边拍她的肩膀一边呵斥着弟弟。
“要你管……”项屿别过脸去,握着拳头,眉头皱得很深。
她还在哭,项峰友善地摸了摸她的头,正想说什么,却被项屿一把推开了。
“别碰她!”项屿低沉地吼叫着,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项峰错愕地看了看他们两个,忽然露出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你们……这是在演哪一出啊?”
子默抹去脸上的泪水,鼓起勇气跑起来,800米考试常常不及格的她用尽所有的力气跑回家里。
爸妈还没有回来,小白从厨房出来,蹲在她的脚边,用头蹭着她的小腿,像在撒娇。
如果可以,她也想要像小白一样,活得简简单单,只有快乐与宠爱,没有痛苦和不安。
施子生睡眼惺忪地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泪流满面的她,忽然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抱起小白,飞快地跑回自己房间,关上门。
子生在门外说义愤填膺地说:“默默,谁欺负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她却没有答话,只是沉默地流着眼泪,桌上有一面镜子,一抬眼就能看到那个哭泣的自己,她有点认不得,好像镜子里的是其他人而不是她以为的施子默。
她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跟项屿和好的,但她始终记得那天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眼里带着悲伤,木讷而敏感的悲伤。
后来,项屿告诉她,他不喜欢于丽娜,她很想问那么他喜欢的是谁,但最后问出口的却是他为什么要跟于丽娜出去,他别扭地低下头,支吾了半天才说是想看看她会不会吃醋。
听到这样的回答,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但她忽然决定原谅他,哦也许,那也并不能称之为原谅,她只是决定不再跟他冷战下去。
他们就这样别扭地度过了整个高中时代,有时候子默会觉得那就是为什么他们并没有一个良好开端的原因,在还没有完全真正了解一个人的时候,就凭着少年执着的热情去燃烧着彼此,没有想过当火焰燃烧殆尽的时候,他们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像现在的她,伤痕累累,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高考发榜的前一天,恰巧是项屿的生日,子默早晨起床,坐在书桌前拉开抽屉,里面有一只纸盒,是她打算要送给项屿的礼物。几个星期前,他就开始用各种手段“暗示”她,但她却装傻,好像完全不记得这一天,其实是很俗套地想要给他惊喜。
这个暑假,项屿每周五天都要去上围棋特训班,他们见面的时间反而比上学的时候更少。子默坐在餐桌旁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餐,走廊里响起关门的声音,她连忙跳起来,大叫一声“我去倒垃圾”,然后就开门出去了。
项屿果然在楼梯转角的地方等她,双手抱胸,一脸无奈地笑着:“我说,整幢楼都知道你要去倒垃圾。”
她红着脸走下去,说:“我怕你走远了……”
他还是笑,伸手摸她的头,弄乱她的短发,眼神很温柔。
“喂,”她木讷地撒着娇,“你今天可以早点回来吗?”
“为什么?”他坏笑地盯着她。
“因为……”她顿了顿,“今天晚上就可以打电话查询成绩啦,所以你要早点回来……”
“你帮我查就好了,反正我的准考证也在你这里。”他不依不饶。
“不行啦,”她抓了抓头发,“还是要你自己回来……早点回来查……才行。”
他看着她的眼睛,好像明白她在想什么,却什么也不说。
忽然,他低头轻轻吻了她一下,然后转身走下楼去:“我今天下午要跟师兄他们比赛,所以会晚一点,不过吃饭前一定回来。”
说完,他拐了个弯走到下一层,离开了她的视线。
子默呆呆地站着,嘴唇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向楼上走去。
回到家里,小白正一边摇尾巴一边吃着早餐,妈妈从厨房出来,看看她,又看看门口,说:“你不是去倒垃圾吗,怎么垃圾还在地上?”
“……”
这天傍晚,子默特地等到五点才出门,背包里是打算要送给项屿的礼物。她早就跟爸妈说今晚要跟同学一道出去吃饭,他们也毫不怀疑地同意了。
实际上,她还要在他回来之前去取一样东西—— 一只蛋糕,一只他喜欢的冰淇淋蛋糕。她想象着自己提着蛋糕在他回来的必经之路上出现,他一定会惊喜的吧,她在心里偷笑,自己掩饰得这么好,他一定以为她早就忘记了。
蛋糕店的生意很好,她排了一会儿队才取到了早就预订好的冰淇淋蛋糕,她看了看表,他该就要回来了,于是她奔跑起来,想要在他到家之前在路口等他,想要打开蛋糕盒的时候冰淇淋还没有融化,想要看到他惊讶的表情,想要祝他生日快乐。
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雨,她不顾一切地奔跑着,脑子里只有一个轮廓、一张脸,那么清晰、那么深刻地印在她心上,好像其他的一切在她看来都不重要,她只是想看到他快乐的笑脸。
十字路口的绿灯变成了红色,她却没有看到,踏出脚步的一霎那,她隐约觉得有些异样,她转过脸,一辆黑色的轿车出现在她面前,很近很近……她惊愕地看着黑色的引擎盖撞向自己的身体,在接触的一霎那也许会有疼痛,可是她却毫无知觉,她只是看到蛋糕盒飞向了蔚蓝的天空。
她伸手想去抓,眼前却黑了下来,就好像有人忽然关上了灯,怎么也打不开……
子默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背上插着针管,医生说她命很大,一条腿和一只胳膊分别骨折了,颈部有轻伤,除此之外的那些擦伤都不是什么问题。可是妈妈却拉着她的手,激动地大哭,还逢人就说“我们家默默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不幸的是,肇事车辆在撞倒她之后逃逸了,因为没有目击者也没有任何摄像设备拍下这一切,所以警察寻找得很艰难。
高考成绩发榜了,她考上了第一志愿的学校,爸爸老泪纵横地说,就算她什么都没考上也没关系,只要她还健健康康地活着就行……爸爸说这话的时候,子默和哥哥交换了一个眼神,她明明记得考完试回来的时候,爸爸很严肃地宣布,如果她考不上大学就要复读,由他本人亲自辅导,直到她考上让人满意的学校为止。
三天里在病房出现的人比子默想象当中要多,学校的同学、老师,各方面的亲戚朋友,甚至爸妈的学生也来了……唯独没有看到项屿。
她很失落,想起那个飞舞在空中的蛋糕,她有点想哭,他的生日是怎么过的?
难道……他不知道她正躺在医院里,每当看望她的人们离去,只留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都很想看到他的脸,看到他那张为她担心却还会微笑的脸吗?
吃过晚饭,也许是因为难过,也许是真的累了,她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听到妈妈关灯、关门的声音,然后她又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挂在一群五彩的氢气球下面,随着气球到处飘荡,穿过一个个蓝灰的瓦片屋顶,站在高高的烟囱上,看着脚下的城市。天空下起雨来,灰蒙蒙的,水滴在她手背上,她想去抓,却有一个温暖而柔软的东西在上面蠕动着。
颈后传来一阵疼痛,她呻吟起来,没多久,她听到一阵脚步声,护士叫着她的名字,问她有哪里不适,她才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护士把医生叫来,帮她检查了一番,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病情没有恶化,继续好好休息就行。于是灯又灭了,她躺着,看着窗外的月亮。
忽然她伸手去摸自己的手背,发现那上面真的有点湿,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是咸的,就好像是……泪水的那种咸。
第二天下午,项峰来看她了,她木讷地问起项屿,他笑了笑,把洗好的苹果放在她面前,说:“我弟啊……他最近围棋比赛很忙,所以托我先来看你。”
“哦……”她垂下眼睛,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里的失望和委屈。
项峰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安慰她,然后又倏地缩回手,苦笑而尴尬地说:“你可别告诉他说我摸过你的头哦。”
子默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只是想,项屿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也不在乎。
她开始变得闷闷不乐,好像每一天都与她无关了,她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有时候同学会来看望她,他们讲笑话给她听,她木讷地笑,心里有点麻木。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在又一个下着小雨的午后,项屿终于来了,带了很多礼物来看她,他给她看比赛的奖状,还有最近发生的奇闻轶事,她却高兴不起来,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不来看她,没有问他究竟是不是担心她,她害怕他给的答案会是对她的折磨,可是却忘了原来自己也在折磨着自己。
子默在医院住了两周之后就出院了,她和项屿考进了同一所大学,开学典礼她没赶上,因为直到国庆节后她才基本上康复了。
这场车祸已经过去太久的时间,一切的记忆都模糊了,留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