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红-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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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板客气,区区野味,不足挂齿。”凤萧语调平静又冷淡。一双长眸把沈砚青近距离端看,那言行举止间透摄出来的分明是一股气宇傲然,他却又敛藏得甚好,偏给人一种随和……这是个城府甚深的男人,身家又这般了得,她被他俘虏是必然。
沈砚青凤眸微眯,瞥见凤萧拳关节处的淤青,还有衣摆下几簇的红花染印……富春酒楼下有棵大树,树下正种着一丛串串红……不会这样巧吧?她去了,他也去。
略有讶异,却不动声色:“不敢冒昧。大夫说她气血甚好,反倒不能过多贪食荤腥,萧兄弟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一贯只见这小子冷漠无情,几时主动对人示好过?
怕凤萧这样快就另谋跳板,飞鹰讶然张嘴道:“哦~?大晚上的萧兄弟竟还进山狩猎,倒是难得兴致。”
“大当家的糊涂。那是人家小媳妇长得好看,不然怎么也不见给咱打上两只。”英姐连忙帮凤萧解围。瞥一眼他俊逸的侧脸,又暗暗把他与沈砚青比对,暗叹这投胎落户啊,还真是一门讲究。一个不小心选错了人家,任你皮相如何与他不相上下,你也只是那被负心的份儿。他只须站着不动,就能把你比作天上地下。
“英姐说的可是方才门口那个小媳妇?好像除夕在旷野里也曾见过,差点就被二当家的弄去山头做了压寨。原来还惦记着呐,哈哈哈!”有兄弟嘻哈调侃。
哦?竟然还有这一出嚒……沈砚青勾了勾嘴角,不动声色地挑眉一笑:“这位姐姐真是快人快语,好一个女中木兰。”
飞鹰半开玩笑半惩罚地捏紧女人下巴:“看起来你又不舒服了。”
英姐赌气把他两只精瘦手指打开,抚着指甲儿笑:“呸,老娘好着呢!是看不惯某些人……杀人时候的干脆劲儿去了哪里?恁的吃哑巴亏。”
意有所指的话,凤萧有些反感地凝起眉头:“不过路上顺手逮到罢,只要能治好大哥的病,莫说两只野兔,就是两只野鹿也是在所不辞。”
飞鹰暗暗把二人脸色揣摩,闻言叹了口气:“兄弟果然义气,不枉当初大哥替你挡了一刀……如今我却是再活动不起来了,以后山头重担都交给你,你可不能半路就把大哥撇下不管。”
“是。”语重心长的提醒,暗示自己还欠着他一条命,凤萧那句要走的话便不好再说出口。
飞鹰便又对着沈砚青笑道:“想不到沈老板原是个风流人物,家中藏着娇妻,外头还交着红颜知己。那批货,印着邓家的号,对面山头不肯放,愣说是我飞鹰想要吞吃他货物与美人。没办法,还得劳烦萧兄弟陪沈老板亲自跑上一趟。”
沈砚青便把心思敛藏,站起身来致谢:“只是生意上的伙伴,委实算不上什么红颜知己。全仗当家的想的周全,小小薄礼,不成敬意。”对身后使了个眼色,伙计立刻从后面抬来两箱银子,其中一箱是上一回被凤萧退回来的买马钱。
当家的也不客气,照例收了,让人把自己背起来:“沈老板果然爽快。我这厢还有要事,就先走一步,告辞了!”
“当家的好走。”沈砚青拱手相送,见凤萧一跃翻上马背,那背影英姿飒飒,一瞬间莫名地不想乘坐马车,便叫魏五也去牵来两匹骏马。
又对伙计吩咐道:“去酒楼和二奶奶说一声,就说我不过去陪她,叫她下午自己去县府。”
“瞧,我就猜他会这么说。”鸾枝嗔恼地走过来,手儿掂着腰谷,一身海棠红裳被风吹得花枝乱颤:“饭菜都拿回来了,热着呢,魏五哥吃些再走吧。”
两个丫鬟一人手上拿着个食盒子。
英姐挽着当家的擦肩而过,见状戏谑地凝了鸾枝一眼:“喲,瞧你夫妻俩个恩爱的,这才分开多小会呐?”
鸾枝脸颊微红,嘴硬道:“他这人就是这样,心里头只记着他的生意,说了话从来不算数的。”
那情愫却瞒不过别人……明明就是在乎他。
英姐吃吃笑着上了马车。
命这玩意儿真是奇怪,有些人不争不抢,偏偏什么好处都是她得。多好的两个男人,一个为她亡命天涯,一个把她捧在手心里疼宠,金银荣华只怕不能够全给她。不比自己,十四岁嫁个变态钱老财,十五岁又绊了个老土匪……
冲凤萧眨了眨眼睛,不痛快就去抢回来嘛,做土匪可不就是抢咯?
凤萧只作未见,见鸾枝迎面过来,便不动声色地打马背过身子,独自走开一段。
飞鹰不由多看了鸾枝一眼。
那眼神精光扫射,就好似她寸缕未着一般,看得鸾枝难受极了。鸾枝蠕了蠕嘴角,白了他一眼。
沈砚青走过来,把她手儿攥进掌心,笑笑着与土匪们隔开距离:“生气了?…都说好的,她只是生意上的伙伴。定要我亲自去接,不去不行。”
鸾枝拗着不理他。只这一扭头,眼角余光却瞥见马背上默然不语的凤萧,依旧是背对着自己,依旧看不清他的正脸,每一次都是。就好像是故意躲避……可是那人他不是已经成亲生子了嚒?
紧了紧帕子,不想再看。
都已经是这样了,她怀着丈夫的孩子,一胎两个。她也没有勇气走过去和他面对面。
春画吃吃的笑:“爷您就别少说两句吧,我们少奶奶可是惦记您还饿着,一路赶回来陪你一起吃呐。”
“谁惦记他了……答应人的老不作数,爱吃不吃。”鸾枝抚着少腹,嗔恼地剜了沈砚青一眼。
沈砚青眉宇间便浮上一抹得意,偏把鸾枝下颌扳过来:“嘴硬,惯会说狠话气我。饭菜搁着我回来再吃,等忙完了这一阵,我带你去京城吃更好的。”
几句话,听得不远处凤萧的背影微微一滞。
“城外路远,沈老板还请长话短说,仔细天黑后山路难行。”语气很低沉,与他的年纪不符,冷冷的没有温度。
魏五迟疑地牵来两匹马:“爷,您的腿……”
鸾枝不由抬头看了眼凤萧巍然不动的背影,理着沈砚青胸前衣襟:“…催你走呢。你腿不比他好,还是坐马车吧,不然我不放心你。”
她的声音有些发虚,看那人会不会忍不住自己回头过来。
“咯噔咯噔。”凤萧却先自打马走路。
……
听不进那恩爱甜言,看不过那夫妻关怀。每看她对那个男人好上一分,便觉得自己失去一件。
想不恨她也难,想恨她又恨不起……不想把她的荣华破坏。两厢里折磨,不如隔开远远。
鸾枝抿着嘴角,看着那孤独离去的萧索背影……分明那样的熟悉。眼睛顿地发酸,不知道心中是个什么滋味。
“无妨,大夫说早已好得差不多了,也须得练练。”沈砚青顺着鸾枝视线看去,那边厢凤萧已经走出好一段路了,他忽然不愿在她面前比这个人落了下风,便略微皱了下眉头,也一跃跨坐上马鞍。
(2)
拐过两条街就是光裕澡堂,漆红的木门,并不十分显眼,门檐上挂着金黄的铜字招牌,几名伙计耷拉着毛巾在外头迎客。
进去是柜台,左右两边各成一片风景。左边是公共的大澡池子,爷儿们脱得精光赤条。先自个把身子骨儿泡软了,倘若还嫌不够舒服,再叫个搓背的老头进来,给他三五个铜板,随便你搓多久,你若不叫停,保管能把你搓掉一层皮儿。
右边却精贵些,一排溜儿的小浴缸子,是专门伺候贵人潇洒的。你往里头长条条一趟,自有女人给你把全身揉摩,那手儿是不曾做过粗使的,尤其的白嫩,不消一会儿便把你魂儿骨啊的酥…麻成一片。这时候你若再给她点银子,或许她就跟着你进了水……两个人泡,花样儿自是更多。
英姐搀着飞鹰,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穿过右边一排浴缸子,那红棉麻帘布后头,便尽是些嗯啊嘤啊的娇嘘粗…喘,依稀可见女人雪…白的屁股在水中起起坐坐,好一副春光撩拨。
瞅着土匪们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憋样,忍不住笑:“大当家的几时放弟兄们出来潇洒潇洒,整日个窝在山头,瞧这一个个难受的!”
大当家的把她腰一紧:“抓几个干净女人回去,给他们传宗接代还差不多……老大不小了!”
汉子们感动得稀里哗啦:“是极是极,那窑子里逛多了也腻,还是娶个老婆亲切。大当家的想得真周全!”
英姐不说话。她也想给人相夫教子,可是怎么就是怀不上。
再进去就是一扇铜金的小门,里头隔着小单间,放着檀木红床,格调昏暗而沉静。几掌烟熏袅袅的小黄灯,几双半张半眯的迷离眼,人是懒的,魂是虚的,是非恩怨不须人看清。
这里是雅间,供有钱人家的老爷少爷们吃膏儿用。
哎哟我的娘~!
三少爷沈砚邵才准备开门屙尿,瞅见几个汉子气势汹汹,以为二哥带着伙计来捆自己,吓得立刻又缩回了小单间。
爬上床,那叫秀芸的女人懒懒对他吐烟:“瞧你这怂样~!再来一回什么娘舅哥,我可就真和你掰了。没二话。”
沈砚邵贪婪吸一口那袅袅红雾,俊俏面庞上都是谄媚:“掰不开,掰了谁给你买这玩意儿。”一边说,一边去解女人的红裤带。
他是天生的风流种子,生得白面红唇惹人疼,又总有那么多的手段能把女人弄得痒痒馋馋。
秀芸被他弄得难受,然而荣家恒打的那一拳头还肿着呢,嘶嘶叫着疼:“一边去,都被赶出家门了,你也买不起!”
沈砚邵连忙给她吹:“心肝儿小冤家,还不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催得恁紧,爷哪里会大清早的溜去典当!…来,给爷亲一口。”
“唔……”
两人你来我往,很快便抱做一团。
——*——*——
“主子爷,当家的来了。”拐角斜对间,原绍为飞鹰双手打开门。
一行人进去。
那圆桌正中坐着的一名年轻男子便翩翩然站了起来,着一袭苍色镶银边夏绸长裳,对着飞鹰拱手施礼:“黑风口大当家的,京郊一代声名赫赫,久仰久仰~”
那身形修伟高大,长眸里噙着笑意炯炯,乃是消隐了小半年的沈家表少爷祈裕。
几名弟兄抬着紫檀木大黑椅在祈裕对面啪嗒一放,叉着腰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