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 (女尊)-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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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景帝侧身倚在阿拉伯式长圆枕上,身边炕几上摆着暖茶,不紧不慢道。
二十七?太平给自己盛了一碗煨在炭火小炉上的参鸡汤,边喝着边在心里掐手指,十六号杀的礼、奉两位亲王,桃花十九号下罪已诏入太庙,自己二十号得到的消息,连赶路带昏睡,上帝正好把世界造完了,她爹就比她慢一步,也该过了郓关了吧?
“君帅殿下昨日过了林洲,再有半月就能到了。”姬嫄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
食不言、寝不语,太平埋头专心吃饭,她可是累坏了,姬嫄跪在太庙吧,虽然饿着,但好歹不费力气还能睡睡觉,她这一路上马下马的可被折腾得够戗,骨头架子都颠散了。
姬嫄斜了她一眼,漂亮的手指转了一圈杯子,倒也没说什么。
事情逃避总是不行的,太平酒足饭饱以后,两位帝王一人一个靠枕,中间隔着茶案,在青烟袅袅茶香淡淡中开始面对现实,谈判。
“什么状况?”太平拖过来一个抱枕抱怀里。
“十万民军过关,一路畅通无阻,各方官员将领纷纷告病卧床,就等羊君帅殿下到奉阳城外,朕开城出降,献上国书玉玺,一切便尘埃落定皆大欢喜了。”
太平摸了摸鼻子:“那人,我爹好像是来提亲的……”
“是呀,提亲的。”姬嫄淡淡应声,却并不见欢喜也没有悲伤,反倒多了一丝茫然。 是呀,提亲,他没想到这一生还能听到这个词。君霐为其女太平向秦修之子姬嫄提亲,这听起来像做梦一样,大姚逆臣民国皇帝陛下向大姚景帝陛下提亲,来不及闭上眼睛梦就散了。
就是因为是来提亲的,所以一路关卡才会这么一路畅通,哪怕他随身带着的不是珍珠宝玉的聘礼而是十万铁骑……人人都期盼着和平吧,二合一,也不影响自己的前途富贵,比起一场不知要蔓延多长时间牵扯多少人的战争,傻子也知道该怎么站队。京中世家已经连成一片,除了姬家宗室,还有人在挣扎吗?还有人意识到这是亡国吗?祖宗打下的江山要这么安静的消散了,就因为他不是一个女人。百年皇朝的宗室束手待毙,连困兽一搏的力量都没有,而这都是自己多年削弱造成的,天下不肖子孙,可有甚于他者?
自嘲地浅浅一笑,姬嫄凑过来,嘴唇贴着太平的耳朵,似真似假地吐着气道:“你还真敢孤身前来,不怕朕提了你出去逼君帅殿下令三军自裁,或者取了你的人头让那初升朝阳样的大民皇朝群龙无首烟消云散?”
太平转头正视他,伸手抚上他的脸,不怎么认真地道:“怕呀,于私你下不了手,于公你承担不起我爹暴走的后果,我怕什么。”他要真敢把君太平的人头挂城墙上了,君大少爷能做出什么事来,想都不敢想,那可真是人间惨剧,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都是轻的,小看什么也不能小看一个绝望疯狂了而且嗜好战争艺术的父亲。
“哈哈……”姬嫄倒在靠枕上昂天长笑。是呀,她怕什么,黑骑纵横,万众归心,天下在手,她怕什么。
“给我。”平静地听着他笑完,太平伸出手。
姬嫄桃花眼妩媚地一挑:“什么?玉玺吗?”
太平龙眉一扬:“少跟我装傻,‘帝殇’,就是那个装鹤顶红的。”
姬嫄垂着眼睛不说话。
太平屈指敲了敲案几:“拿出来。”
姬嫄抬手盖住了脸:“不行,只有我不行,太平你明白的,我不好。”是的,他爱她。是的,大姚可以一兵一卒不动的送给她,她的舆论宣传攻心计用得不错,所有大姚子民都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变成大民子民,世家还是世家,贵族还是贵族,士子还是士子,甚至姬家宗室都可以照样荣华富贵,天下太平。只有他不行,姬嫄不行。他是窃取了大姚二十多年的帝王,他必须跟他的大姚在一起,一起站着,一起倒下,别无选择。从太平登基或者说是屠了姒国王庭开始,他就知道了这个必然的结局。
太平看着他,良久,轻声道:“我会忘记你的。”
姬嫄没出声。
“我的人生还有一大半,你不陪着我,我会忘记你的。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很快,我就会忘记你的。虽然现在心痛,十年,二十年,全世界最出色的男子都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不管是阳春白雪还是玉树兰芝,我终归会爱上一个。在我更为漫长的后半生,你的十几年,会变得什么都不是,别妄想我会看着小留香哀思不绝,你是职业皇帝,应该很了解我爹,为了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完美的新皇室,拖泥带水优柔寡断不是他的性格,你也很明白我吧?认为跟我爹狠下心来跟我斗我能有几成胜算?年华过去,姹紫嫣红都成尘埃,刻骨铭心都是他年旧事,顶多四十年后,明缘路过这里给你诵一遍经,我恍然想走,也就一声叹息:轻狂年少。”
太平微微弯了嘴角,笑得有些哀伤地道:“桃花,你可以殉国殉得青山落泪史书掩卷千古同悲,但你的一生,就换我一声叹息,甘心了吗?”
姬嫄气乐了:“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琥珀色的凤眼认真地盯着他,“我是在跟你未婚。”
……
“桃花,我不想四十年后连你长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你来陪我。”
……
“姬嫄,我的一生不值得你倾国倾城吗?”
姬嫄怔怔地看着她,天底下还有比她更厚脸皮更无耻更可恨的女人吗?
()
是谁说的,谁先爱了谁就是先输了。
天也笑我爱你爱得太傻,傻得还是放不下……姬嫄闭上华丽的桃花美目,是的,她不甘心,只有他抱过,只跟他亲密纠缠过的这个女人,别说让给别人,就是想到还会出来另一个可以让她坦然昏睡过去前交代为其洗澡的人,他都不能忍受,会有别人生下她的孩子,她会抱着别人生的孩子在怀里一点一点的喂着牛奶,想到那场景,他就算死了都会从地下爬出来。他要她!这一生他唯一想要的就是她,他可以死去,但怎么能在她的生命里只剩下一声叹息?男人都是这样的吗?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注定比女人软弱,注定不配当一个帝王?
太平轻轻抚过他流泪的眼,伸手抱住他。
果然,对付桃花姬嫄还是色诱加情胁管用呀……太平心满意足地把玩着一个小巧的羊脂玉瓶:“就这么一个小瓶子?这玉色不错,地家的手工?唐菇那丫头居然还问用不用给我准备一个,当场被朕暴敲成猪头……”
剩下的事就是躲在这清凉殿安心地让姬嫄金屋藏娇,等他爹华丽地兵临城下。
民二年,二月十四日,万众瞩目下,民帝君太平终于带着十万铁骑亲至奉阳城下,虽然某些人都知道她其实是当天早上才刚从清凉殿出去的,但也没人不知趣地硬要拆穿。
当日,君霐大帅为女儿送上的聘礼是民国千里精域地图,秦修太后交换与他的长子嫁妆是一枚虎符。
当夜,一曲“汉广”唱到三军相合,当太平以为自己会在城外等到天荒地老的进修,依旧一身帝王装的景帝终于亲自出了城。玄衣镶裳与金龙明黄终于并立,紧张了一整天没敢喘气的奉阳城终于爆发出欢呼——后世影视剧,拍到这里总被人谴责是用了三流意淫小说家的言情剧本,国家大事岂会如此荒诞?真实的历史一定是被掩在了时间长河里!就算导演大叫冤枉,说是考证了无数资料,绝对是按照史实拍的,但也被嗤之以鼻,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千年前的奉阳城外事变的悲怆鲜血呀,倒塌在铁骑下的美丽帝都,那忍辱屈膝的美丽男帝,都被胜利者用荒诞到只能欺骗无知少年的史书给扭曲了······
姬嫄,我许你一生,我要你一生。
随后,民姚两国高层官员摸索着开始了历史上的第一次“和平演变谈判”,时间长达三年零七个月。期间太平甚至还抽空亲征了一趟西妨,妨帝邺和自焚于皇宫,也不扶立属国政权了,西妨本就一大半都是汉民,比原姒国还好管理一些,直接划入版图。
随着玄帝对疆城超乎寻常的热衷态度逐渐表现出来,原姚朝官员终于发现,谈判桌上的优势渐渐往一边倾斜。实际上,这场谈判发展到后来,与其说是民、姚两国的交锋,不如说是新旧观点的交战,年轻的民国政权带着强烈的君太平色彩,生机勃勃尽显锐气,而崇尚古治的传统派们并不甘示弱,就一个小问题因为双方观念的不同甚至都能争上几个月。看架势,没个十年八载,君太平跟姬嫄休想完婚。
直到某次下午茶时间,暖暖阳光下,景帝陛下推了推悠闲喝茶的玄帝陛下,以止示意又吵成一团的官员们——这几年,除了西征西妨那次,玄帝君太平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奉阳紫禁城,谈判地点也就定在奉阳。因为时间拉得过长,好好的原内阁潭渊楼都被人逐渐叫成谈判楼了,民姚两国负责这次谈判的高官们各占一边,一边迅速处理着各自的公文,一边就某个问题引经据典唾沫横飞······期间爆发无数次冲突,现在奉阳城中每天最关注谈判过程的就是说书先生,像那回祁老大人遭遇被民帝陛下拐到民国体系去的小祁大人,观点针锋相对,气得老祁大人举着戒尺来追了半条街,题材新颖,创意不断呀,每次开讲茶馆酒楼都爆满。
“又吵什么呢?”景帝陛下问。
太平伸了个懒腰:“年号问题。”
“上个月不是说这条已经定案了吗?”
“不一样,上个月讨论的是该依照民国废除年号直接用数字记年,还是继续延用大姚的年号制,这次讨论的是用民国的方式记年应该从什么时间算起,我家的说我们已经算到民五年了,修改起来太麻烦,应该继续延用下去;你家坚持得等谈判完成,我俩正式成亲以后才算民一年,吵了三天了,还没结果······”她爹坚持了一个月就甩手回燕京泡军部去了,高容岚那浑蛋威胁说再让她来她就转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