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 (女尊)-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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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小采跟其他的侍僮大不一样,带着个面具,从不干活,胆子巨大,没尊没卑,琴棋书画样样会,气质隐隐还挺尊贵,大小姐待他也与侍书等人不同,“子夜”里众人皆传说他是康擎王君给大小姐挑的一侍,以前总在的,这都好久没见了。
少安倒茶的手一抖,溅了几滴在桌上,连忙找了东西来擦。
明缘继续小声跟梅翧说经,头也没抬。
濮阳子豫觉得妹妹太失礼了,怎么能打探人家的侍僮,甚至可能是一侍,就算大小姐素来不拘这些,也太过分了!暗地里扯了扯妹妹的衣袖。
太平翻了一页手上的卷宗,淡淡道:“嫁人了。”
“嫁人了?”濮阳茜晓不觉提高声音一叫,旁边听见的人都看了过来。
端着自己刚刚在后院篝火处亲自动手烤的肉串过来显摆的周毓呆呆道:“谁又嫁人了?”被祁玉华三拳两脚揍开。
天将明,“子夜”客们散去,濮阳茜晓走在最后,蹭到太平身边,别扭了半天,期期艾艾的问道:“大小姐,他,可尚在京城?”
“在。”他心恋眷,如何走得远去。
在京城又如何呢?嫁人了,以大小姐为人必不是轻易许的,从此深宅内院,一生难见。濮阳茜晓只觉仿佛一阵刺痛,一丝茫然,年轻的心也不知痛从何处而来,为何茫然:“那他,嫁得人好不好?”
“好。”
“哦……”濮阳茜晓嘴唇几下开合,再找不着话,慢慢的转身去了,脸上是自己也未必察觉的尚不动遮掩的落寞。濮阳子豫毕竟大着几岁,看小妹此般情形,心中黯然一声叹息,告个别就紧紧尾随而去。
太平看着远方天色,一滴泪未及落下已然干涩,少安给她披上斗篷,明缘立在门口,雪白的僧衣被晨风吹得微微飘起,配着明缘不动如山的神情,如玉般高洁俊美的容颜,嫡仙人一般。
风花雪月只是拂袖在身后
大姚,景帝,永昌十六年。
宣政殿外,以已经告老多年的三朝老丞相为首,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人。
“纵燕王出京,无异于放蛟龙出海,送大鹏上云,后患无穷,万万不可,不可呀,皇上!”
老丞相连连叩首,已经是急得口不择言,连蛟龙大鹏这样的范忌之话都说出来了。
就这个事情,满朝文武已经吵了好几天了,从含元殿到昭阳宫,从昭阳宫到御书房,甚至到太后所住的寿安宫,不料这会太后却只传下一句:“后宫不可干政”,谁也不见,一干老臣只能自己一力相阻。
今日皇帝宣召众臣宣政殿候旨,显然是下定论的时候了,百官中,持不同意见或不便表态的大臣早早都就此闭口不谈,跪在这里的全是力阻燕王出京的。
“朕意已决,再有就此事多论着,斩立决!”
景帝迟迟没有传见外面的臣子,诸臣跪到正午时分,头晕眼花之际,才见景帝摆架出来,丢下这么一句,扬长而去。当即一老迈的大学士便一屁股坐在地上:“皇上,不可,不可呀……皇上……”嚎啕大哭起来,诸臣闻声皆落泪。
寿安宫内,秦太后自从九皇子逝世后,忧伤过度,发已全白,人也老了一大半。
“皇儿,你不听为父之言,此番放得她去了,日后她若负你,当何?”
景帝淡淡道:“凡事岂能尽如人意,负便负了,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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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无语,良久惨淡一笑:“是呀,奈何……父后老了,管不得你们年轻人了,你去吧。”
“是孩儿无能,才累父后操劳,请父后日后好生将养,以尽孩儿孝心。”
景帝躬身告退,出了寿安宫脸上才浮现出一丝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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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国寺后院,康擎王君别庄。
燕王属于一字王,却是郡王爵,康擎王属于二字王,却是亲王爵,郡王有封地,亲王却只是身份荣誉而已,那日后她继承了康擎亲王爵,那个郡王的封地还归她不?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样都可以吗?还是桃花那家伙另外动了手脚?
正琢磨着,头上突然一阵疼,定神看,她爹正横眉竖目的瞪着她呢。
“又跑哪去了,刚跟你说的都听明白没?”
“明白,明白了。”太平伸了个懒腰,她爹什么都好,就是这人太拗,对君家这点子祖宗名声死活看不开,年轻时就因为这个吃了大亏,本以为他都想开了,没想到还是迂腐老头一个,她这还不知道燕云十八洲在哪呢,就被逼着答应了到了燕云十八洲什么都不能干,先得去君家祠堂替他跪一个时辰……
“君霐半生误人误几,实在无颜面对宗祠,太平,你当替为父诚心告愧,不可存半点玩亵之心!”君霐正色道。
太平连连点头,死脑筋呀,说不通,不就一个时辰么?忍忍就过去了,她说这君家怎么还有祠堂?祠堂也是可以到处建的么?
是夜,太平沉沉睡去,君霐就着烛火赶着在太平一件衣衫上绣竹,他的针线活做得并不好,也就竹子绣得还精致鲜活,天将白时才绣好最后一针,展开满意得看了看,整整齐齐叠好放太平妆台柜上,她醒来就可以穿了。
收了针线,君霐定定看着睡梦中的女儿入神,父女两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得相见,燕云之地,说是先辈恩泽,却也是千里之外,形势复杂,人心难测,再若有什么事,做父亲的真正是鞭长莫及了,他的太平,还不满十八岁呢……
康擎王府。
老王妃拉着太平手,摸着她的头,看了好久才道:“祖父老了,你们年轻人的事管不了了,太平呀,女儿家当凌云志,放心去吧,别挂念你爹,不管怎么样也是我卫家明媒正娶的王君。”
少安给兰芷园里每个人都发了一笔银子,又把侍书漱玉晴和秋纹四人另外留下来,指着四个红木镶金的大箱子,让她们一人拿一个去,只当是小姐提前给的嫁妆。
四人面面相觑,侍书出来忐忑问道:“小姐不带我们走吗?”
年龄小的秋纹跟晴和已经忍不住哽咽起来,少安神色平淡道:“大半年了,小姐的性子你们多少也明白点,该早为自己另外打算,别耽误了终身。”
四人脸上先是一阵红然后又是一阵白,起先老太妃那边也好,他们自己也好,的确是有让太平收房的意思,但八九个月处下来,四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心思早死了。
漱玉眼眶红红道:“少安,你替我们回了小姐,别的心思早绝了,只是实在舍不得小姐,那千里外的,小姐身边怎么也要熟习的人伺候才是,与其用那不明白的,还不如就带了我们去,起码,一路上还能陪小姐凑个牌不是?这些日子受小姐照拂,哪怕是让我们送小姐到了地方,再打发了回来,也算是全了我们一番心意了。”
侍书三人连连点头。
少安沉默一会儿,道:“小姐回来你们自己跟前说去吧。”
太平别了老太妃回来,刚坐下没多会儿,就见侍书四人都眼红红的跑跟前跪下了。
“怎么了这是?”太平诧异道。
“小姐,您如果不嫌弃,就带了我们去吧。”秋纹哭道。
太平大致弄明白了,转着筒形茶杯道:“你们想清楚了,这可不是去游玩闲走,几日或几月就能回,这一去说不准十年八载甚至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少安低头一阵咳嗽。
侍书四人对看一眼,年纪最小的晴和首先道:“我不怕,晴和是自小买断了的,爹娘谁人都不知,早没亲没故了,谁也不惦记,小姐,你就带了晴和去吧!”
“小姐,带了我们去吧!”秋纹和漱玉也争相道。
最后侍书含泪道:“小姐,我们四人都是自小就进了府的,生死前程都由不得自己,不敢瞒着小姐,全当我们私心了,就让我们自己选个主子伺候吧。”
四人闻言皆哭。他们都已经过了及笄之年了,再往后不是主子随便许给哪个下人了,就是给哪个主子当陪嫁了,以后漫长的岁月就是等着被送人或者被收房,与其这样,还不如跟了太平,太平未必待他们特别好,可太平与别的主子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们也说不上来,但跟着太平他们总是千肯万愿的。
“起来吧起来吧,都别哭了。”太平头疼道,四个漂亮大男孩跪一块哭成一团,这个视觉效果,她看着怎么那么罪恶呢?好像她手里就差拿根鞭子似的。
“少安,看看找谁,把他们的卖身契要了。”
“小姐,你这是答应了?”晴和兴奋道。
“答应了,都起来吧。”太平点头。
晴和一抹眼泪跳起来,笑道:“小姐,我们都是自小买回来养的,随了姓的,哪有卖身契。”
太平一愣:“没有?”
侍书也起身笑道:“小姐,是没有,有卖身契的那是还能自个儿赎身的,我们都是卫家家奴,没有卖身契。”有卖身契的哪能做得大侍僮,穿金戴银形同半个主子?
我晕~~没卖身契还不跑?古人真老实……太平心里嘀咕,又说道:“少安你去祖父那说一声,他们四个我要走了,侍书,明天就起程了,你们也都去收拾点行李吧。”
四人倒茶的倒茶,检点东西的检点东西,漱玉拧了块帕子过来给太平擦手,溜着眼睛嘿嘿笑道:“小姐,那行李,我们,早收拾好了……”
太平:……
濮阳世家。
濮阳老太君再过两年就是耄耋之龄,知天命后才怀的明缘,从小当是神赐的,看得跟命根子一样,七岁那年他死活要出家,还病得险些就去了,老太君现在想起来都悔呀,若是那年能再坚持点,也好过现在父子僧俗两隔。
“明珠呀,你七岁就会哄爹爹,说了答应你出家,三年就还俗回来的,三年后爹爹却接你,你却张口叫施主,若非当时那小太平嘲笑你,你恐怕至今连声爹都不叫的。”这事濮阳老太君年年挂在嘴边唠叨,旁人都会背了,往日说来大伙儿都笑,今日却没人笑得出来。
明缘垂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