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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春日满藤-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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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芬姐上楼敲门,请她下去吃饭。

程安安不耐烦地回了一声不吃,芬姐在门外呆立了一会儿,才下楼去。

不一会儿,妈妈温柔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程安安依旧回了一句‘我不饿’。

本以为这两句平时说过多回的‘不吃’、‘不饿’,就能跟往常一样,什么事儿都没有。临到最后妈妈还会拿着饭碗上来哄上好几回,她才吃几口。

结果,谁都没上来再叫她。

芬姐,妈妈,都没像从前那样,哄着自个儿吃饭。

等到肚子真有些饿了,程安安才慢腾腾地往楼下走去。

爸妈已经吃完。爸爸正坐在沙发上看最新的财经周刊,妈妈在阳台伺弄着新买的花草,芬姐正在收拾餐桌。

见她下来,何以宁立刻示意芬姐再添一副碗筷。

爸爸却头也不抬,冷冷抛出一句:“不必。”

程安安正想往饭桌前一坐,听到这句话,手立刻僵了。

程钧剑看看不知所措的芬姐,缓缓开口:“我说过,吃饭有吃饭的规矩。你们两个刚才轮番上去请。她都不愿意下来,说不饿,不想吃。这会儿又说饿。想吃了,是几个意思?真把我立的规矩抛耳后了?”

程安安听到爸爸这一席不痛不痒的话。立刻还嘴:“就是又想吃了的意思。”

这句话立刻让程钧剑放下报纸,语气里也多了一丝怒气:“你说什么?你这副脸色摆给谁看?难道我有说错吗?叫你吃顿饭跟请太后似的,你妈都没这个习惯,你倒养成了这样的娇宠做派……”

又是令人厌烦的指责,程安安将勺汤的勺子重重放下,从桌边坐起,看也不看程钧剑:“不吃就不吃!”

这句话彻底惹恼了程钧剑,他大力地拍了一下茶几。茶几一震,放在边缘的一个玻璃杯应声而碎。

清脆的声响,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显得尤为刺耳。

程钧剑缓缓站起:“你还是我疼爱的安安吗?你妈妈不舒服了一天,我们刚从医院回来。连芬姐见了你妈脸色不好,都知道安慰几句。你是她女儿,不仅不关怀几声,我们反而要看你的脸色,你真以为这个家是你做主是不是?”

见父女俩又吵吵起来了,何以宁赶忙从阳台赶过来劝解。

估计是走得太急。加上头有些晕,何以宁不小心碰倒了地上的另一盆花,差点摔倒。

这一番响动。令程钧剑脸上的不悦又放大了一分。

程安安抿着嘴,看看走过来的妈妈,又看了看爸爸,眼角微热:“妈妈,我不知道你生病了,对不起。”

何以宁刚想说话,程安安立刻又仰起头,直直看着程钧剑,语气又冷又硬:“我还是那个安安。你却不是我熟悉的那个爸爸!”

说完,她就抹了抹眼。飞快往楼上跑去。

芬姐看了何以宁一眼,何以宁点点头。她才麻利地收拾起餐桌来。

何以宁刚想劝劝丈夫,程钧剑已经起身。他将芬姐刚倒的明明微烫的茶水放在一边,语气依旧带着怒气:“看看你养的好女儿!”

这几乎是成婚以来,程钧剑说对她说过的最重的话。

程钧剑几乎拂袖而去,何以宁呆立在地,半天没缓过神来。

芬姐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夫人的脸色,良久,她才挪过去,轻声问道:“要把这些菜热热,给小姐送上去吗……”

这一声问候,才将何以宁从晃神中拉回来。她静立良久,才缓缓开口:“先热着吧。”

芬姐悄无声息地退下去,何以宁静静站了许久,才缓缓上楼。

程钧剑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的窗景。

何以宁进来时,他略显孤寂的身影,让何以宁不禁打了个冷颤。

“钧剑……”何以宁轻声唤他。

程钧剑转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不好意思,又在你面前发脾气了。”

何以宁走过去,站地极近:“安安确实有错,可你……”

程钧剑看着窗外:“似乎只有从昨晚开始,我才真正看清自己的女儿。我这个爸爸,当的很失败。她这些无理,都是我教育不当。”

何以宁:“你别这么说,事出有因,安安本质不坏,你知道她多在乎俞晔的……”

程钧剑:“我现在真后悔当初任由她在这件事上的胡闹。就算她再喜欢俞晔,可我们是她最亲近的人,她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顾及我们的感受,将最尖锐的一面,对准我们呢?她总说为什么不从她的角度考虑问题,那么她自己扪心自问,在这件事上,是否又顾虑过其他人的感受?”

“我不是真的想骂她,只是失望,真的很失望。在这件事情上,她的表现,实在太让我恼火。”

正文、四十六章

何以宁不由被程钧剑的话惹笑:“原来说到底,你还是关心安安,只是怒其不争。对我们的女儿有点信心吧,不要那么快放弃她。她还年轻,毛躁再所难免,我们要给她空间成长。她变成什么样,也是我们的女儿啊,也是我怀胎十月,辛苦养育的女儿。”

何以宁在床边坐下,“安安或许骄纵,或许不讲道理,可她这些表现,难道不是失恋里正常女孩的一般表现吗?如果她还跟从前一样吃吃玩玩,一点反应也没有,不是更让人担心?”

何以宁的一席话,让程钧剑的火气稍微锐减了一些。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芬姐热菜热了那么久?叫她重新炒几个安安爱吃的小菜送上去。我不过是说了她几句,她就真的摔碗走人。这臭脾气,不知道跟谁学的!”

见丈夫盛怒之下,仍旧流露出对安安的关怀,何以宁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她走到程钧剑身后,将身体靠到他背后,语气轻缓:“等安安稍微想通了些,我再跟她讲这些道理。她倔强不肯低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说她不知道像了谁,我倒觉得有点像年轻时候的你。”

“年轻时候的我?”程钧剑眼里闪出一丝迷茫。

“是啊,那会儿的你,同样倔强,只是反抗的形式不同。安安是激烈的,你是安静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程钧剑只听得见背后一声轻笑,何以宁又细细讲述着从前岁月里,程钧剑差不多忘记,抑或是根本没有印象的往事。

由着妻子的‘点醒’,程钧剑的怒气到底平复了下来。

“那会儿啊。你对谁好,都是默默地,静静地……”何以宁的声音还响在耳侧。程钧剑却从她无意提及往事的间隙里,脑海中的层层迷雾忽然被拨开。

那个萦绕许久的答案。因着妻子的这一番回忆,顿时破茧而出。

程钧剑的身体猛然一震,接着又往后退了几步。

何以宁敏锐地发现了丈夫的这一细微变化,她刚想询问,程钧剑已经转过身:“饭菜想必已经热好了,我去,安安估计门都不给我开……”

何以宁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她往前走了几步:“我去就行了。我会将你刚才这句话原封不动地告诉安安。我要让她知道,你这个爸爸也没有变,你依旧像从前那般爱她。”

程钧剑笑笑,目送着妻子离开。

等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他立刻跌落在椅子上,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程钧剑终于想起了在哪里见过陈鸳鸯的爸爸——陈山峰。

之前他思考的方向,一直控制在生意伙伴范围,根本就没往其他方面考虑。

妻子无意间提及少时的一些琐事,程钧剑不可抑制地想起了何以安,以及那个令人悲伤的夜晚。以安跪在地上恳求自己将孩子送走的情形。

尽管那个秋日的清晨,他站在远处,视线并没有十分清晰。

可那个早晨秋霜刚染。点点秋意顺着青山之下的流岚,一点点透过程钧剑的裤管,再传至他的整个身体。

那个秋天是记忆里最冰凉的秋天。秋霜盖在青草之上,所到之处,俱是萧索,苍白。

娃娃的哭声,透过空气间飘散着的严寒,传到程钧剑耳侧,就像是一把把尖锐的小刀。一点点地凌迟着他远观的心。

以安说要将她送到没有悲伤,只有纯净的地方。

程钧剑虽然极其偶尔经过一次曲离。就被这里的山清水秀所倾倒。

还有哪里的钟灵毓秀,能及得上曲离。这个只匆匆路过。就已烙印在心底的美丽地方。

远离静安的污秽,她一定可以能像她的母亲期盼地那样,快快乐乐地成长。

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啼哭,是这清晨里最凄绝的声音。程钧剑忍住想要回身将她抱在怀里的冲动,他没有能力抚养这样一个女婴,他更没有权利明明答应了以安,最后却与她的期许背道而驰。

女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就等着有缘人的到来。

程钧剑选择的地方,是一株还算茂盛的榕树下。

据曲离的传说,树木越繁茂的地方,灵气越旺。凡是经过之人,未来的福气都会越来越好。

程钧剑静静看着榕树之下,大声啼哭的小小女婴。

四周是如此安静,只有她的啼哭声一抽接着一抽,听着让人心碎。

程钧剑躲在不远处,全身冰冷。那一声声的细碎哭声,就像心间系了一根缠缠绕绕的细线,越拽越疼。

忽然,一阵清脆地自行车铃声由远而近,一个穿着深蓝色外套的男人停在了榕树下。

他显然发现了哭泣的婴儿。他先是环顾了四周,似乎想确定这娃娃是不是哪里跳出来的精灵。

他在婴儿面前静立良久,才缓缓弯腰轻轻抱起了她。

他略显笨拙的抱住姿势,以及四周巡望的神情,尽收程钧剑眼底。

那是个光从面相上,就能判断出忠厚的陌生男子。

男子身量不高,却眉宇宽阔,浑身上下散发出老实人的温良和善气质。

最神奇的是,刚刚还啼哭不止的婴儿,被陌生男子抱住之后,就没再哭泣。程钧剑似乎还隐隐约约听见几声不明显的咯咯笑。

程钧剑循声望去,只见小小婴儿拳着粉嫩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够着男子的脸,好似这是个很好玩的游戏。

男子抱住婴儿,端坐在榕树之下,无声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榕树之外,是一条还算宽阔的道路,从这里出发,就能离开曲离的地界,再往前,顺着路一直走,就能走进静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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