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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倾流光-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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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老爷说得是!”王掌柜连忙低头啄米。

“去给他提银子!”吴老爷心烦地挥挥手让他滚蛋。

王掌柜像是蒙了大赦,滋溜就钻出了账房,回到隔间里,冲聂濯玉哈腰道:“啊,在下已核实过了,这会票嘛,自然是真的。”

“那银子——”聂濯玉刚开了口,王掌柜就接上话茬:“这就给您送到聂家楼去。”

“哦,不。”聂濯玉这时方释然一笑,“这银子不忙提,烦请王掌柜将会票换成庄票,暂存十日。”

王掌柜道:“凭公子吩咐,在下这就去办。”

“好!”聂濯玉这厢站起,少年修长的身躯此刻犹如飞瀑下的一株青竹,耿然长立。“还有,之前所欠款项,濯玉必会尽快还清。聂家与德记来日方长,王掌柜还须多多照应。”说完,告了辞,清风般出了门去。

四千两虽然尚存在德记钱庄里,但消息立马被放了出去,聂家楼内外皆是讶异一片。聂濯玉照常做事,罗掌柜却是笑开了花,直夸他们公子能干。二人为了丝绸一事商议了许久,这时候有人来报,说傅阳秋傅公子下帖请聂公子明日鹿鸣居一聚。聂濯玉此番因这四千两银在聂家楼里颇得众人青眼,多日来郁积的闷气也一扫而空,又听到傅阳秋来请他,不由得意笑道:“我正要去找他谈丝绸的生意,他倒快我一步,好,你去回他,聂某明日定然赴宴!”

而傅阳秋得了这爽快的应许,只是笑了笑,眼前浮现出的则是聂萦离那双盈盈秋水,但那秋水中瞬间闪过的锐光更让他大感有趣。再想起他近日遵从母命托人说亲一事,他其实并不想娶亲,所以条件定得也颇为苛刻。然而正赶上宫内采选,傅府上便如赶集一般,被媒人踏破了门槛,可他都是笑而不应,这几日才清静了些,关于他傲慢不逊的流言同时在城中流传开去,他也乐见其成。不过自从那日见了聂萦离,他忽然在心中冒出来一个想法:若是真的要娶亲,这聂萦离倒是尚算一个入眼的人选。

第二日,鹿鸣居里备下了一处雅厅,聂濯玉进门时,傅阳秋已特意候在门前等他。两人见面寒暄一番,傅阳秋道:“上个月我曾发拜帖到府上,本意是想结交一番。此举大约甚是鲁莽,被令尊婉拒,今日终于得见聂公子,傅某真是不胜荣幸。”

聂濯玉听了这话,只觉傅阳秋此人心胸豁达,心里对他多了一丝好感。二人款步进到雅厅,早有人备好香茶。聂濯玉坐下一尝,只觉汤色清淡,入口鲜醇,又加十分提神,于是问道:“这茶味感不俗,不知何名?”

傅阳秋笑道:“此为白毫银针,乃白茶中之名品,只是远出福建,并不多见。此茶最宜夏日,其性寒凉,可退热降火,提神健胃。月前好友自福建远游归来,便带了几两,特意让我品品,不知聂公子可喜欢吗?”

“此茶甚好,傅公子盛意拳拳,濯玉荣幸之至。”

“难得聂公子喜欢,这茶便送与公子好了。”

“不不不,傅公子太客气了!”聂濯玉见他这般,连忙起身婉拒。

“聂公子不必拘礼,在下也是借花献佛。”傅阳秋面上笑得倜傥,黑眸中则深邃如水。“若然令姐喜欢,那便是更好了。”说完这话,他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聂濯玉这才听出他的用意,想姐姐天人之姿,又聪慧无比,被些许人爱慕并非奇怪的事。只是姐姐此时身份尴尬,又深居简出,只怕要独守空闺,而容碧月那里又心生歹计,想到这里他不由一阵黯然。而对傅阳秋,他只得绕个圈子,应道:“我先代姐姐谢过傅公子了。不过我今日来,不仅想与傅公子结交,还是——”

说到这里,忽听厅外一阵笑声,如贯珠扣玉,琳琅悦耳。片时之后,雅厅外跳进来一个人,聂濯玉一看,竟是位小公子,青衣红袖,雪齿娟眉,冲着傅阳秋嘻嘻笑道:“大哥大哥,我来了!”

袁掌柜这时也追了进来,抱歉笑笑:“公子,霓儿小姐脚力好,我这老骨头可是跟不上喽!”那笑颇是慈蔼。

她——竟是女孩儿?聂濯玉虽是诧异,但也离座,一时又插不进话去,便长身而立,静静听这几人说话。

“你这丫头,又私自离家了吧!”傅阳秋站起身来,拿扇子拍拍她的头,又打量了一番,戏谑道:“半年不见,个头儿倒是一点儿没长!”

那霓儿一双杏子眼溜了一溜,秋波闪烁中只觉俏媚动人,她不以为然道:“我这个头儿哪里当紧,当紧的是大哥先给我找个嫂子来,要是晚了,小心姑姑让你挨板子!”

傅阳秋见她扯到这上面来,一时笑开了:“你这话多的毛病还是未改,我看你还是收敛些,叫外人见了,怕你以后难嫁出去!”

霓儿听罢,这才发现厅内尚有外人,原来是位年轻公子,庄雅俊逸,不由颊上如绽了桃花,欠身道了句:“白霓见过公子。”语速颇快,还未等聂濯玉回礼,便冲傅阳秋丢了句:“我先去看姑姑!”说完,扭头就跑出了雅厅。袁掌柜无奈一笑,复又跟去。

雅厅内安静了片刻,傅阳秋才邀聂濯玉坐下,浅笑道:“这是我舅舅家的表妹,生性活泼,让公子见笑了。”他顿了顿,又问道:“聂公子方才要说什么?”

聂濯玉客气应道:“为一笔生意——”

傅阳秋颔首道:“可是关于那批丝绸吗?”

“正是,傅公子以为如何?”聂濯玉直对上他的目光,片刻之后,只见傅阳秋淡淡一笑:“生意嘛,须从长计较,无须着急。不过过些日子便是荷花节,我约了几位好友去城东荷花坞一游,不知可有幸邀得聂公子与令姐一同前往?”

聂濯玉不好直言拒绝,只说:“傅公子客气,聂某自然会应邀前往,但家姐那里我还要先问一问再答复才好。”

傅阳秋料到他是这样的回答,便不再追问,只唤人上菜添酒,一时觥筹交错,聂濯玉虽生得文弱,凡此宴饮一般都以茶代酒,但他却是天生的酒量不浅,酒过三巡,已到了午后,只面上微醺,无须仆从扶持,亦是步履稳当。傅阳秋终于应许后日让丝绸铺姚掌柜去谈,聂濯玉这才告辞,款款而去。

聂濯玉一路径直回去聂府,只觉心里有一腔的话要对姐姐说。这番聂家楼若能走出困境,便都是姐姐的功劳,那时他一定要拉着姐姐去到父亲跟前,让他吃一吃惊,从而认下这个被忽略多年的亲生女儿;而那笔银子,他之所以暂不动用,一方面是为丝绸预备货款,另一方面,他尚不知道银子到底的来路,又怎能随意使用?他须要向姐姐问清楚才好。想到这里,他不由加快了脚步,待来到后院,正要往飞絮楼去,却见两个丫环忽然迎上来,齐声道:“奴婢见过公子。”

他哪有功夫搭理,“嗯”了一声就要往前去,谁知两个丫环却拦在前面道:“公子,那飞絮楼您还是不要去了。”

“为什么?”他眉头一沉,“难道姐姐出事了?别拦着我!”他丢下这句就要闯进去。

两个丫环见他如此,连忙说道:“没有没有,飞絮楼里好好的,只是——”

“只是什么!”他怒道。

“夫人说姑娘需要静养,不让外人来打扰,所以——”

“她是我姐姐,我又怎是外人!”说完,他又要闯进去,两个丫环拦不过,又闻他身上有酒味,力气和性情也与平日有异,只得嘤嘤几声:“公子公子,若今日我们放您进去,少不得明日要受责罚,求公子——”

“你们怕受她的责罚,难道就不怕我!”他不由吼出这句,“在这府里,我到底还是不是大公子,我的话到底还有没有分量!”

“你自然是大公子,说的话自然也有分量——”忽然他的背后传来一个女声,他不用转身,便知是容碧月。随行的还有聂濯缨正挽着她的臂弯,得意地迈进月洞门来。

强忍下怒气,聂濯玉行礼道:“见过二娘。”

容碧月冷笑一声:“你既然叫我一声二娘,就该知道这府里不仅有你这位大公子,还有你的父亲。我想你父亲做的决定,你总不会要忤逆吧!”

忤逆?聂濯玉也是冷笑,十多年来,他何曾敢忤逆过父亲?父亲严厉而慈爱,一心满眼都是栽培教导,期望他能承继家业,光耀门楣。他便抛下学业,专心钻研生意;父亲禁止他去看姐姐,他从不反口,只得空的时候偷偷跑上几趟。姐姐被人欺负耍笑,他愤愤不平,还是姐姐安慰疏解;当姐姐病重不起,被强送出府的时候,他却只能蜷缩着小小的身躯,躲在无人的墙角,吞声而哭。想他堂堂七尺男儿,多年来所做除了隐忍屈从,此外竟无其他,叫他情何以堪,意如何平!他不禁大笑起来,沉下眉头,往容碧月面前行了两步,低吼了一句:“忤逆与否,都是我聂家的事,无须你来插手!”

聂濯玉这一声吼,登时把所有人镇在当场。容碧月见他这般,也知他多年隐忍度日,终是到了爆发的一刻,不由心虚起来,但表面上威严气度不改:“鲁莽无礼!我是你的长辈!”

聂濯玉索性再逼近一步,眸子中直是喷出火来,吓得只比大他两个月的聂濯缨躲到容碧月身后去,头也不敢探出来。“你算什么长辈?你处心积虑害我姐姐,当我不知吗!”

这番激愤之语,掷地有声,在旁的人听罢都低下头去,只当清风过耳。聂濯玉终于得以将胸中郁积喷薄而出,瞬时五内轮转,悲喜交加,两行泪从眼眶中猝然而落。

聂萦离此刻静静地立在飞絮楼前,听到这些字句,眼内亦是湿润。她以为自己早将这人情冷暖看淡,可是这会儿,濯玉的一番话却是让她心痛不已。她的弟弟,十年来所受的煎熬哪里会比她的少?想她十年来的寄人篱下,备受白眼,当初病愈后的执意还家,无非是想看到弟弟长大成人,只可惜偌大聂府终是无她立锥之地。“濯玉。”她叹了口气,盈盈步出。

聂濯玉转回头,见是姐姐,连忙迎上去:“姐姐!”

聂萦离莞尔一笑,稳住他的情绪,继而将目光投向容碧月,从容言道:“夫人这两日连番的劝解,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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