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流光-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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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几曾见过什么江庾,就拿来比划我!”
“我何须见!纵然见不到,却是阴魂不散,四处纠缠!”
聂萦离面色褪尽血色,喉咙间悲咽,然而强忍眼泪,脱口而出道:“什么江庾,我——”她本要说“我便是”,最终却堵在胸口,发泄不出。
“这笔生意我做定了!”傅阳秋丢下这一句。
聂萦离扭头便走,傅阳秋本要离开,此时却跟将上来。两人皆不发一言,待聂萦离进门,将门砰得一关。傅阳秋想也没想,伸手推开门。聂萦离一个转身,抵在里面,两人僵持住,无人退让一步。
苎罗院里的婢女见情形骇人,都远远躲开,有人跑出去请孔娘子和管家。
“请傅公子自重!”聂萦离斥道。
“我不走!”傅阳秋赌气一般,使劲扒开门缝。
“你不走又做什么!”
“我——”傅阳秋从门缝里瞥到聂萦离早已泪水扑簌,忽然心头一揪,放开手去。他今夜真是糊涂至极,怎么好端端地乱发起邪火来。他叹口气,见门内并无动静,讪讪道:“我——我先走——”
“再不许来!”聂萦离将门一摔。门咣当一声响,门闩掉了地上,只听吱呀一声,门被风吹得大开。
傅阳秋趁机跨进门去,聂萦离则转身将泪水擦个干净,面带严霜道:“我聂萦离向来冷心冷肺,从不知什么是热心肠,无须人疼,也不要人怜!公子此情,我消受不起!你若觉得我欠你的,便是要我以死来还,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只求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不相见才好!”
聂萦离着实是动了气,傅阳秋见是如此,不知她是说的气话,还是当真。一味在心里责怪自己,脚下却不肯迈出一步去。若他今日就此走了,恐怕以后真是老死不相往来。可他心中究竟也是难平。今夜他匆匆而去,又匆匆而返,不过是心中挂念,要来看一看她。他告诉自己要有足够的耐心,亦感觉到聂萦离确实对他动了情,却不知怎地,为了一个江庾,怒火劈头盖脸而来,烧得两人势成水火。
“出了什么事?”孔娘子同管家一走进来,就见聂、傅两人似是万年冰雕一般,立在两处。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一对儿在闹别扭。孔娘子上前拉住聂萦离,走到内室去,柔声抚慰。聂萦离低下头来道:“萦离鲁莽,让夫人操心了。”
管家在外面瞧着一脸青白的傅阳秋呵呵地笑:“要不傅公子先到厢房住下?姑娘家年轻,惯会任性,火气发了出来,就没事了。最怕什么也不说,那可就惨喽。”
傅阳秋道:“也好。”而后冲着里面道:“夫人,傅某先告辞。”他本还想再叫一声“萦离”,又怕再触到她的火气,只好作罢。
聂萦离听他脚步远去,面色也稍稍缓和,只是全身像是抽空了力气,恹恹地靠在床边上。孔娘子见她眼神甚是迷惘,说道:“我听说了,不过是为些小事斗嘴,怎么好说出那样绝情的话来?”
“是他先发的火。”一提到这个,聂萦离又气得胸脯起起伏伏。
“想必你也有做得不到的地方。我看人家对你尽心尽意,倒是你未免挑剔了些。”
“我——”聂萦离心头一阵锥痛:“不敢信,也不敢信自己。”
孔娘子知晓她之前的遭遇,因而十分能体会今日她的心情。“世上千人万事,并不总是那样的。”
聂萦离默坐不语。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该当知道怎么做。”孔娘子说完,见她袖子上一大片水渍,忙问道:“这是怎么?”
“我的——珠钗掉到水里去了。”
“莫不是傅公子送的那支?我听说你真是对它爱不释手呢。”
聂萦离登时羞得颊上飞红,话也说不爽利,只道:“掉便掉了,我从不缺它!”
五十五
尽管聂萦离口中全是赌气的话,心里却已然安定下来。她又想到孔娘子多年后母女团聚,从此共享天伦,怎不叫人羡慕?傅阳秋虽有心设计,究竟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她又想到那根珠钗来,或许是冥冥之中注定自己和他无缘。一时脑中如乱雪纷纷,无有头绪。她索性躺下来,迷迷糊糊睡去。
混混沌沌中,忽然一声鸡啼划破沉寂。聂萦离从浅眠中惊醒,望见窗户上浮现一片鱼肚白,约莫是五更时分。睡意全无,她披衣起身来,打开门户。冰冷的空气一泻而入,已有刺骨的感觉。门外则雾茫茫一片,恍惚间似是天地转换,世间所有魔障一并销化。她往外一跨,只觉脚下微硌,俯身看时,大大吃了一惊。
凤尾珠钗!她心中惊呼,它不是掉到水里去了?她紧紧捏住它,快走几步到桥上去,却见雾气淡处徐徐走来一人,青衣素裹,仪态清绝,如同梦中走出的一般。
聂萦离一时有些迷惘,待傅阳秋走到跟前,方才醒悟过来。见他将衣摆掖在腰间,裤腿还未来得及放下。她心中一动,继而绽开淡淡的笑容。
“还生气吗?”傅阳秋在离她四五步远的地方停住,面上无一丝表情。
聂萦离此时感激满腹,哪里还会再生那些闲气,口中道:“我何尝生气了?”
傅阳秋叹道:“想听你一句心里话,还真是难。”说完径自惆怅地步上小桥,望向别处。大雾弥漫天地,水面上更如生烟一般,唯一可见的只有眼前心上,空空如也。他轻轻哼了一声,忽然抿唇咳嗽起来。
聂萦离一阵慌张,见他喉咙间激烈阵阵,满面赤红。“你病了?”想是水中太凉,而他穿得又太过单薄。她忙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递过去。
傅阳秋冷淡言道:“聂姑娘不是要与傅某分道扬镳了吗?”
“你——少废话,快到屋里床上躺着。”她边说边推他走,只觉他周身寒凉,忍不住想替他暖一上暖。可傅阳秋打定了主意,纹丝不动。一双眼直呆呆地盯住她。她皱起眉头来,佯怒道:“现在不是怄气的时候。我床上还暖着,你去歪一会儿——”
“萦离——”傅阳秋打断她道。
聂萦离诧异地看着他。
“你这样——是会让我误会的——”见她不说话,傅阳秋慢条斯理道:“你再不放手,这辈子我都不许你离开了。”聂萦离被突如其来的表白击中,懵懂不知。只觉那双冰冷的手反客为主,紧紧包裹过来。冰冷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是足堪融化一切的炽热。
“快进屋去。”聂萦离低垂下头。
傅阳秋哪里容她回避,一手将她揽住。这一次,聂萦离无一丝挣扎,只容他用尽全身的温柔地将自己拥在怀中。她仿佛跌进了一朵云团,即便是四处空空无旁物,那扑面而来的温纯气息足以让人合闭双眸,沉溺其中。
“难道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聂萦离紧贴着他的胸口,俨然他是世上最为亲近信任的一个。她无须担心身边会否有冷眼讥刺,暗箭明枪。她任自己抛却一切顾虑和烦恼,荆棘丛生、污沼遍地转眼置身无上仙境。她任自己轻启香唇,清清楚楚说道:“我喜欢你,傅阳秋。”
傅阳秋推开她来,一手勾起她的下颌,让两人目光毫无保留地接触。“我没听清楚。”
“我喜欢你。”
“我也是。”说完,傅阳秋低下头来,滚热的双唇碰在一处。这吻毫不霸道,并非无度地索取,只如细品一杯久藏的佳酿,绝不忍一口饮尽,但让它在唇齿间缠绵渐化。浅薄朱唇,娇羞艳色,难道不可比那柔情绰态的洛神?那高阳台上,神女与楚襄王的云雨幽会,也未必有如此刻终将心爱之人纳在怀中更为让人神迷意乱。
聂萦离从这番热吻中清醒过来,面带赤色道:“该放心了吧。还不快去屋里?”
傅阳秋见她唇色如桃花初破,怎忍离开,可也无计,若太过鲁莽,再将她吓走,那可真就回天乏术了。两人于是携手进到屋里去,聂萦离安排他半卧在床上。这时婢女也都起早来,依她言去熬姜汤水。她又坐在桌前,叫人研了墨,提笔写下几行,吩咐人道:“去找医生瞧瞧,若这方子可行,就抓一两付来。”
婢女正要接过去,傅阳秋不知何时冒出来,伸手一抽,将药方端在手中,一看,赞道:“好字。”再看内容,无非祛寒散热之类。“萦离也懂医术?”
“可别高看我,我虽是久病成医,可也只敢开些无害的草头方子。你快给她,让她去拿药。”
傅阳秋却目不转睛地盯住那张方子,自言自语道:“这字迹好——”他眼中一转,将药方折起来放在怀中道:“我不用吃药,你们都下去吧。”
“你没事了?”聂萦离端茶来润润喉咙,而后抬头看他。
“我认得你这么久,第一次见你写的字。”
聂萦离忽而垂眸,少时说道:“写字又不是吃饭,不该写的时候写它做甚?”
“看来萦离是轻易不写喽?”傅阳秋的话虽问得十分轻松,聂萦离却顿生疑惑,转口道:“你当真没事了?”
“偶感风寒,不过小事。”
聂萦离见他神清气爽,声音也高了不少,截然不同方才的失魂落魄,不由道:“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又被谁设计了?”
傅阳秋上前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萦离你不会反口的呦。”
“倒不尽然,凡事都得三思而后行。”
傅阳秋道:“我来替你拿主意便好。”
“不劳尊驾。”
聂萦离知他无事,暗暗放心,一边又和他逗趣取笑。等用罢早膳,婢女走进来道:“姑娘,行李包裹都收拾好了,几时叫车夫来?”
傅阳秋一把按住她的手道:“你做什么去?”
“回京。我昨晚已向孔夫人辞行。”
傅阳秋眉头一皱:“回京做什么?”
聂萦离忍住笑道:“我去——找江公子——”
“你找到他,又有何用?”
“此话怎讲?”
“聂萦离是我傅阳秋的待嫁夫人,他须得避嫌才好。”
这话一出,旁边的婢女忍俊不禁,慌忙退出。聂萦离怒道:“好生奇怪,谁答应你了?”
“难道聂姑娘不知名节是为女子首要之事,你我已有肌肤之亲——”他说到这儿,见聂萦离羞恼万分,举手捶来,迅疾闪在一旁道:“况且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