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流光-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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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情势危急!
傅阳秋忙道了句:“跟我走!”聂萦离会意,起身来随着傅阳秋猫腰进了一处被灌木层层荫蔽的山洞。听回声,山洞并不很深,但黑不见底,阴寒彻骨。聂萦离贴着石壁站了片刻就觉得浑身寒毛倒竖,止不住微微颤抖。
傅阳秋就在她身前,感觉到她的颤抖,当即伸出手从她腰后拦起。聂萦离毫无意料地被拢进温暖的怀抱,身子忽然僵住,下意识地要推开他。
“别动!”傅阳秋低声道,而后拥得更紧。
聂萦离虽不适意,但也挣脱不开,只得勉强挨着他的胸膛,却又刻意保持些微距离。
傅阳秋之前见她体格苗条,以为娉婷美好,却没想将这瘦骨轻躯拥在怀里,竟单薄得如觉无物。他感觉到聂萦离微弱的抗拒,自己也疑惑起来。这番举动若是他多想一分,无外乎男女大妨之类,他就会打住,尽管他并不是拘泥小节之人。之前在京城里,追花拂柳的狎昵事他也做过不少。后来经历了生意失败,才稍稍收了性情。他不再是那时的自己,而聂萦离也不同于章台之柳。他方才只是自然而然地想要给她些温暖,即使她微有不愿,他也不肯放手。
恰如同他听闻聂萦离爽约出城的时候,想都没想,一意快马加鞭追来。
这一切似乎都不由自主。
不由自主的人最容易失去先机,尤其是在生意上,他一贯以为如此。
可他却已经为聂萦离不由自主了许久。
他自嘲地笑。
山洞外,人声喧杂。罗赤城想必是看到了傅阳秋的马就带人追了过来,可是乱搜了一阵儿,毫无所获,就骂骂咧咧地去了。不多会儿,天就完全黑了下来。
二人从山洞里出来,四下里只闻水声震耳。傅阳秋摸出荷包里的火镰,点起火折子。他又趁夜露未起,拾了些枯枝落叶回来,在潭水旁的乱石地上燃起火堆。聂萦离则坐在一旁看着他忙东忙西。
马受到惊吓,早跑没了,他们俩俨然成了孤立无援的落难人。
“傅公子似乎对这山上很是熟悉?”聂萦离说道。
“我曾在这山里住过些日子。”
聂萦离轻笑道:“我也在这山里住过。”火光中,她的眉眼着添几分落寞。
“明日你有什么打算?”
“进京。”
“好吧,我们结伴同行。”
聂萦离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开口,就此沉默下去。
夜半时分,聂萦离忽然醒来,拨了拨快要熄灭的火堆。她警觉地看了看熟睡中的傅阳秋,这才起身轻步往树林中走去。
月光下,白水黑石,明朗可见。溪水在树林的边缘处潺潺流淌。聂萦离刚走到那里,就听寂静中忽起了一声忽哨,继而一条黑影从树上跃下,冲她抱拳道:“江公子!”
聂萦离侧转头去,应道:“罗寨主,辛苦了。”
来人正是罗赤城。
罗赤城惊讶道:“刀尖上讨生活的,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罗大只是好奇,公子怎知道我在这里?”
“这也是我要问的,罗寨主怎么会在东离山?”
“哈哈!”罗赤城陡然得意大笑,“公子交托的事,罗大我办成了!”
“什么!”聂萦离脸色一变。
“不仅办成了,还捎带多抓了一个。那小子见我们抓了人,心虚,就想勒索聂二夫人一笔钱逃跑,结果又被我们遇上!”
“多谢罗寨主。”
“说什么谢不谢?老子最恨欠人情,赶上我欠你的,拼了命也要还你!这下我可还清了,死了也痛快!”
快人快语,抚慰人心。
“待在下回京,定要厚酬罗寨主!”
“那老子就不客气了!只是那聂家和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见聂萦离不说话,也就打住,又恨恨道:“今天要不是那傅阳秋搅局,公子何苦在野地里住?真是奇了怪了,老子一遇到他就要沾上晦气。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王八蛋造谣说我和公子合伙劫走他的货,弄得老子在严州呆不下去,只能来这东离山上借块地方东山再起。”
“官府与你为难?”
“可不是?三天两头上山搜剿,生意哪里还做得成?”罗赤城忿忿然道:“老子虽干的是劫财的勾当,但也是光明正大,做就做了,哪里不敢承认?”
“此事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聂萦离道。
罗赤城重重地点头。
“人就先押在寨主这里,稍后我自会亲自来提。”
罗赤城应允,而后拱手告辞。
聂萦离目送他远去,一袭白衣如月光拂照下的积雪。她听到背后有脚步声,沉寂的夜里,一切声音都被放大。她知道,定是傅阳秋找来了。
她忽然觉得有趣:若然傅阳秋知道她便是那个他心心念念要对付的江庾,还会不会像方才那样执意把她拥在怀里?想必依然会吧。对付敌手,最是要不动声色,花上十分的耐心,方能施展开一切手段,慢慢地将对手耗尽,然后看着他一败涂地,再起无望。
初遇傅阳秋的时候,她曾想着要抽身远离,并一再告诫濯玉,为的是怕有一日身份曝露,傅阳秋一怒之下,挟私报复,殃及池鱼。可是老天似乎总要和她作对,她和傅阳秋竟在不知不觉间走得太近,近得不可思议。
傅阳秋手中举了一个火把快步走过来,眸子中满是探询和疑惑。
聂萦离却负手而立,望着夜空,缓缓吟了几字。
“原来姑娘在此处流连忘返,我还以为你是在与什么人说话——”
“我只想随处走走,山里的景致并非深闺之中可见。”
傅阳秋笑道:“那是自然。不过入京的路途上,姑娘尚可以大饱眼福。”
“明日我与公子就要分道扬镳,可惜我身无长物,无法报答公子今日相救之恩。”聂萦离耸肩表示无奈。
傅阳秋微微侧脸瞟了她一眼:“难道姑娘忘了,明日在下也要入京,你我恰好同路。”
“公子若是担心萦离,大可不必。这条路我常走,熟悉得很。”
“哦?”
“我每年都会去京城的外公家,一晃眼十多年过去,岂能不熟?”语落处,有一抹悲酸况味让人不由恻恻。
“如此更好,我对这条路倒不是很熟,还请姑娘一路提点。”
聂萦离一时语塞,她素来孤独惯了,不喜旁人跟着。若然这次与他同行,岂不是事事要忌讳三分?可她只笑了笑。两人一前一后,步履悠闲,回去瀑布潭边。
持久的沉默,恍惚让人有种咫尺天涯之感。傅阳秋并不以为那是矜持:“姑娘似乎总是拒人千里?”
聂萦离微嗤:“站得远些,很多人和事才好看得清楚。”
“姑娘也要对傅某如此这般?”
又被他挑起了话茬,聂萦离无可奈何。傅阳秋又道:“看来不是!”说完哈哈一笑:“不过我与姑娘相识多日,却还不知姑娘是何许人也,实在——”
“我不相信公子尚且不知我是谁?”
这一次,傅阳秋索性大笑起来,笑罢,方简练几句道出她的身世。
“还有吗?”
“据听闻,聂二夫人曾想你顶替二小姐去采选。”
聂萦离嘲讽道:“原来已经是人尽皆知,只有当局者自欺欺人。”说完她又道:“公子是否觉得聂萦离是个可悲可怜之人?”
傅阳秋愣了片刻:“当然。”
这话若从旁人口中说出,聂萦离自当是遇到了一个蠢人,不值得相谈。然而这句话自傅阳秋嘴里说出来,却生生多出一番趣味。聂萦离不说话,只瞅着他。
果然傅阳秋又道:“怜香惜玉,人之常情。尤其是姑娘这般天姿——。”
“可惜公子动错了心思,对错了人。”聂萦离打断他。
傅阳秋挑挑眉。
“我只是好心提醒公子一句,休要将来后悔。”聂萦离唇边浮起狡黠一笑,她往傅阳秋那里瞥过去的一眼,顾盼神飞,流采逼人。若然方才的她如寒林淡远,出尘绝世;此时却似素月澄空,照眼俱明,不由让人心中一动。
傅阳秋戏谑道:“那我倒更是心有所往了。”
随后二人各自安眠,一夜无话。
翌日,两人徒步出了东离山,又来到那处茶寮。茶寮老板看到他俩,激动地喊叫起来,似乎是白日里见了鬼,直说“万幸万幸”。
傅阳秋和聂萦离相视一笑,这老板虽有些胆子小,但心地却是善良得很。
二人的样子在老板看来则是青衫落魄,叫人心疼,然而气度却是丝毫不减。
十九
老板又是打水又是上茶上馒头,忙了半天,一边还道:“何苦当初不听老朽一句?两位公子都是有福之人,就该安安稳稳,好奇争胜可万万使不得——”他一人絮絮叨叨了半晌,才又道:“马就在茶寮后面,水草都饮足喂饱了,这就可以上路。”
聂萦离诧异道:“你这里还卖马?”
傅阳秋吃完了馒头,起身笑道:“劳烦您了。”说完走去牵马出来,对着聂萦离道:“幸亏我预备两匹马,要不然这京城之行,想必要成泡影。”
他已很是摸清聂萦离的脾性,她断然不会和他同乘一匹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阳秋把马鞭交到她手中道:“路上我自会告诉你。”
原来昨日傅阳秋追赶聂萦离而来,得知有人纵马上了山,便猜是聂萦离。他也要上山去,又明白此行凶险,于是留下银钱吩咐茶寮老板去城里府上,令人预备下马匹,干粮、衣物则裹在油缯里,以备不时之需。果然这一出山就用派上了用场。他也算是料得先机,安排周全。
照聂萦离想来,傅阳秋能以弱冠之年接管门庭,打理生意,几年之内名声大噪,定然智慧过人,手段不凡。而今他也要去京城,所谓一路结伴照应自己不过是个借口,她岂能不知?那么他去京城就是为了寻求对付自己的良机。短兵相接,已迫在眉睫。她自是不惧挑战,但也须小心谨慎起来。
庾州与京城相隔不过四百多里地,马不停蹄赶上五天就可到达。然而傅阳秋却是个极喜欢四处游冶的人。于是两人信马由缰,一路慢条斯理行来,倒也颇有一番浪迹俗间,徜徉自肆的江湖风度。只是天公不作美,到了第五日,云头峰聚,酝酿了一夜,待天色稍开,就迫不及待地落下雨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