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妇记-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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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陶府回去已是腊月,裴老娘少不了让延晖买个年货什么的,过了年又去一些她认为该结交的人家拜年,过了正月就是二月,延晖和万年结伴动身到京都赴考,延晖心里没底,还是硬着头皮住进了状元楼。
19长进
状元楼原名鸿宾楼,因接连三科状元都住在这里而名声大噪,掌柜索性改名状元楼,今科举子们早早就住满了,一般举子是不敢住的,住的都是各州府的解元,各地有些名气的才子,有些身家背景的也住这里,怕住别地掉了身价,万年本不想住这儿,说是随便找个干净客栈就行了,延晖坚持住状元楼,万年只好勉为其难跟他一起。
万年好象有些没主见似的,他本想着桂榜只在末位,科考定然不中,就不去了,可是家中爹娘执意让他试试,他正犹豫着,延晖又去相邀,想来想去就来了,大不了考不中,去国都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这状元楼中人才济济,举子们吃饭时少不了或高谈阔论或吟诗作赋或针砭时弊,万年眼看延晖从初始的侃侃而谈变得沉默,笑问他是不是想三春了,延晖摇头苦笑:“如今才知自己是井底之蛙,那日也跟掌柜问过,我朝中进士的举子历年以淮扬府江州府最多,我们青州府从来都是倒着数的,好些年都没有中过一甲的,这几日大家随意言谈,那些解元我不敢说,与人家差了很远,几个有名气的才子也比我强了太多,吟诗作赋顺手拈来,论说时弊一针见血,哪里是我这样的书呆子可比的,唉……还是三春说的对。”
万年拿着书笑道:“就知道你盯着一甲来的,我呢,只要能上榜就是祖坟冒青烟,考成什么样算什么样吧。”
延晖怎么也沉不下心来,想到自五岁入了私塾,一直到如今一十八岁,都是埋头读书写字,家里万事不管,任何世情不懂,时下局势更是一无所知,所幸生在太平盛世,若是天下局势复杂,自己岂不就是百无一用的书生?哪象别的举子,读书深入浅出,于人情世故也极练达,头一次想到读书为了什么,为了做官飞黄腾达?可书呆子就算做了官怕也不是好官吧。
思来想去索性放纵了性情,在国都四处游玩,大街小巷都不放过,国都中人大多见多识广善言谈,延晖见人就问东问西瞎聊一通,几日下来就觉耳目一新,再看书本心中生厌,万年劝他他就笑:“万年兄,我如今是在读另外的书,没有编成书本的书,自觉豁然开朗,再说了,就算中了,我这种阅历和年纪,如何去做官造福百姓?”
万年也不知他抽什么风,遇到不懂处就问,延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教学生一般悉心指点万年,体验到为人师者的乐趣。因他常常出门,一来二去和隔壁一位俊秀的公子说上了话,这位公子更是让延晖自惭形秽,他来自淮扬府,姓凤名欢,是去秋淮扬府的解元,真正是端方君子温润如玉,为人谦恭有礼,行事淡然低调,一身质朴青衣,言谈间可知满腹经纶,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有不懂的就虚心请教,多懂一丁点的东西都兴奋得两眼放光,大有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劲头。
延晖和他言谈甚欢,自然多是延晖请教于他,凤欢喜游历见多识广,延晖信服仰慕,凤欢也喜延晖一派质朴天真,告诉他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二人谁也不问对方来历,已然引对方为至交。
因凤欢之言,延晖心中坚定了主意,有时也在睡梦中见三春眉头紧蹙,手指头戳着他脑门埋怨他,不过他想,三春会站在他这边的,至于娘亲难免伤心失望,只是日前就因为不想让她伤心,事事听从于她,才至荒废了学业,日后还是万事有自己的主意,不能受他人摆布,哪怕亲生爹娘也一样。
二月底放了金榜,万年进了三甲,又是榜末,延晖不出意外名落孙山,凤欢中了经元,三月十五皇上钦点他为状元,凤欢红袍皂靴高头大马夸官三日,延晖和万年在人群中笑嘻嘻看热闹,万年告诉延晖:“凤欢原来是凤阳王的侄子,皇上在金殿上说凤家子孙连中三元,可喜可贺,要将公主许配给他,可凤欢跪下谢恩说已订亲了,皇上只得作罢,笑问是不是来京都前刚定的,凤欢说是,皇上哈哈大笑,又是凤林岐的主意吧,也罢。”
延晖方知凤欢出身如此显赫,更感慨真人不露相,惭愧自己中了解元后就忘乎所以,与万年又在国都尽兴游玩几日,才施施然打道回府,裴延晖以解元身份落榜,太康城舆论哗然,辛万年桂榜即是末榜,金榜又是末榜,一时都说幸运,虽是末榜,却是太康府今科唯一钦赐的同进士出身,县令依然派了人在城门口迎接,依然是那个小吏,依然是那些人马,依然是敲锣打鼓好不热闹,只不过这次被簇拥上马的是万年,万年回头喊了声延晖,延晖笑着挥挥手,喊道:“过几日去看你。”
延晖回家之前,裴家庄早有好事者将他落榜之事说遍全村,三春早有预料不惊不怒,延庆说大不了下科再考,何氏面有喜色,裴老娘一声冷笑:“怎么可能考不中?晖儿可是解元,他要不中,岂不是整个青州府都没人中吗?”
三春笑道:“延晖自中了解元回来,忙着来往应酬,一日也没有静心看书,常言说得好,三日不拿手中生,不中也是正常。”
裴老娘有些气恼:“你们这些人都不盼他好才是真的。”
全家正争论时,延晖回来了,裴老娘忙上前去问,延晖笑了笑“娘亲,孩儿确实落榜了,三年后再考吧。”
裴老娘呆呆坐下,过一会儿开始扑簌簌掉眼泪:“如此说来都是怪我,晖儿中了解元,就以为万无一失,谁知竟然会这样,我们庄户人家没见识,三春早知道这样,为何就没说过?”
延晖笑道:“娘亲,这怪不了三春,都怪孩儿不知轻重不分亲疏,三春一早就劝过我,都是我没有听她的话。”
裴老娘哭着哭着就觉得儿子去了趟国都,有些不一样了,到底那儿不一样也说不清楚,三春低着头欣然而笑,不中就不中,心里明白了就好。裴老娘哭了会儿骂延晖:“瞧你那摸样,比中了还要高兴,莫不是因落榜疯魔了吗?”
延晖笑道:“儿子是为万年高兴,万年中了三甲进士,正巧县丞大人因年事已高要辞官,知县大人已上报吏部,举荐了万年。”
裴老娘眼泪落得更急:“万年都中了,你怎么就没中?莫不是没有及时祭拜祖先,就遭了报应?”
延晖笑着劝慰了几句,何氏劝得分外殷勤,因有延晖和三春的话在前头,裴老娘不好说三春,正无处撒气,瞟一眼何氏:“怎么?晖儿不中你得意了吧,自他中了解元那日,你就三不五时混闹,家和万事兴,你这一闹就闹坏了我们家的风水。”
何氏一撇嘴就要发作,裴老娘一拍桌子:“今日我们就好好说说,你不想好好过是不是?就算延晖没中进士,他已是举人身份,我们家今非昔比,再给延庆纳一房妾室,看你再闹。”
何氏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裴老娘冷哼道:“你若是不应,不顺父母加上善妒,七出之条犯了两出,我们可以休妻。”
不顺父母一个大帽子扣下来,何氏不敢顶撞裴老娘,急得去掐延庆,延庆嘟囔道:“纳什么妾呀,刚吃饱饭就纳妾,好赖就是她了。”
裴老娘偏不依,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延晖趁着混乱,偷偷拉了三春的手回了屋里,独自面对三春方有些羞惭,低低问道:“三春可怪我不争气?”
三春过去环住他腰:“我倒不在乎一时得失,只是看着解元老爷长进了,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延晖抱住三春,下巴抵在她头顶感慨道:“就知道三春会懂我,三春可想我了吗?这些日子都做些什么?”
三春笑道:“嗯,怎么说呢?延晖不在家,心里没着没落的,清早起来盼着天黑,天黑又盼着天亮,每日里做饭洗衣打扫喂鸡,掰着手指头数日子,过了三月十五,闲了就去院门口张望,也不敢去娘家,就怕你突然回来了……”
延晖猛低头攫住她的唇,三春唔了一声,手搭上他的肩头,挂在他怀中与他齿舌交缠,二人本想一吻以慰相思,不想却点起火来,延晖将三春腾空抱起,吻着倒退着倒在美人榻上,双手撩起三春衣裙,有力得在腰背间揉捏抚摸,三春的柔软在他胸前挤压着乱蹭着,延晖只觉血脉喷张。
……(此处删了两段)
屋里一时之间只能听到满足的轻叹,半晌静谧后,三春轻唤了声延晖,延晖哑声答应着,三春问他国都有何人物有何景致,延晖提到状元楼,提到状元凤欢,提到今科风度翩翩的主考邹邦彦,三春听得津津有味,延晖又提到国都城隍庙的楹联:
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
择高处立,就平处坐,向阔处行。
夫妻二人一时感触着相拥在一起,过了良久,延晖在三春耳边低低笑说道:“择日带三春去国都游玩一番。”
三春笑说声好……
20主簿
时令正值四月,绿树浓荫百花怒放,三春闲暇时,延晖就带着她四处闲逛,小两口总有说不完的话,都爱跟对方说说认识之前都做些什么,延晖常说些学堂里的趣事,还有村民间流传的狐啊鬼啊妖啊的故事,偶尔也说到裴老娘和已去世的奶奶之间的斗智斗勇,与现今何氏和裴老娘的颇为想象,说到这个就跟三春说:“知道娘亲为何单单对你严厉吗?因为她从没和你们这样的人家打过交道,说到底是心里生了怯意,才摆出一副想象中婆母该有的面孔。”
三春点着头笑,婆母和嫂子每次闹别扭,很快就好了,没事人一般说说笑笑,跟她就不一样,总跟隔着什么似的,怎么也亲热不起来,三春初嫁过来时曾憧憬过和婆母亲如母女,后来慢慢知道不可能,只求能客客气气相安无事,婆母没有女儿,她一直如女儿一般关心着她,换季时过年过节时,从里到外的衣服都给婆母换了新的,可是她做这些只是因为延晖,是在替延晖尽孝,如此而已。
延晖自然不知晓三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