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金钱镖-第1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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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第二页,字迹较少,也无署名,下款画着一支大鹏,文称:“无明师傅台鉴,拜领高拳。可惜用暗算,不是英雄。今生不能便休,不出一年,当图后会。”下款只押一个“鹏”字。
接着后面,另有一种笔迹,也写了一堆话,上说:“俞镖头,不才洗手归农,贼腔未改。何幸名镖头不弃草茅,惊动官军,破我别巢。我今迫不得已,铤而走险,又恢复当年旧营生矣。我敬谢俞镖头之成全,图报有日,言长纸短。”下画双鸳鸯钺和一对梭,正是子母神梭的外号。还有“凌云双燕”的小印,也钤在纸尾上,可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有“请了”两个字。
俞剑平看完这些留柬,竟有四人之多,不禁怒火上腾,转成苦笑,对大家说:“好,我就知必落到这步棋。诸位,我够多冤,官兵剿火云庄,咱们至今谁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们硬按在我头上,说我勾结官兵,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霹雳手童冠英道:“那是脱不掉的了,也难免他们有此一想,眼睁睁官兵把火云庄围上了,他们不赖我们,可赖谁呢?现在算是抓破了脸,无可挽救了。我们赶紧快打正经主意,索性我们就请兵清乡,跟他们死干。”
胡孟刚道:“不管后来怎么样,咱们先管现在的。我们赶快上船,赶快追!”大家又把渔夫叫来,盘问了半晌。渔夫只说是一个年轻人,给了他这封信,还给了五两银子,别的事全不知道。倒是看见大批的持短刃的人了,可是他们走得很快,又下卡子,阻止居民窥探,所以他们的详情,一点也说不出来,这话和刚才那个土民一样。镖客听了,立刻奔到岸边,登舟启锚,径往洪泽湖驶去。
俞夫人丁云秀在船上留守,和几个青年镖客,持剑卫护受伤的无明和尚。见了面,迎问俞剑平:“没有赶上吧?可出痕迹没有?”
童冠英笑道:“嫂夫人料事如神,这焉能追得上?只得了豹子四个人留下的几张字条。他们四拨算是连在一起,要专心和我们江南镖行作对了。”俞夫人道:“哪四拨人呢?洲上还有埋伏不成么?”
俞剑平道:“他们只在洲上换舟登陆,再由旱路改水路,把咱们甩下罢了。洲上没有党羽,现在是袁师兄跟子母神梭、震辽东沙金鹏和什么凌云双燕,四派归一,更要跟我们过不去了。他们把剿庄的事,算在我们的帐上。他们说还要在江南江北掀起大案,给我们栽赃捣乱呢!”
俞夫人惊道:“哎呀!这可得想法子,我们可以先一步向官府报案。”
肖国英守备道:“这事交给小弟,我们可以就近请兵。”大家纷纷议论着,船已悠悠到达沙岛前面。不但没有寻着飞豹子的船,连镖客缀下去的第一艘船也没有碰见。大家饥渴难支,虽有干粮,僧多粥少,一个个眼望湖面,目追往来帆影,心中十分焦灼。
由北三河奔洪泽湖,乃是逆流而上,船行很慢;往来的船连樯结帆,并不算少,可是东来的多,往西去的较少。偏有几艘在前面行驶,大家便驾船拼命跟追;及至相距不远,看出不像豹船,便一阵气沮。如此数次,眼看天色渐晚,必须挪岸。智囊姜羽冲和夜游神苏建明,问俞、胡二人:“这不能再往前追了。”胡孟刚仍不死心,说道:“他们前脚走,我们后脚追,我不信会追没了影?”
俞剑平见众人皆有疲色,叹了一口气道:“又是水路,又是旱路,歧中有歧。我们袁师兄又在事先就有布置;追不上才是意中事,追得上倒稀奇了。胡二弟,你知道我们袁师兄在船中摆着什么阵势么?万一追上他,敌众我寡,又快天黑了,我们还怕入了圈套。我们现在索性上岸投店吧。”
大家把船泊到附近小码头上,地名叫星子坝,立刻分觅店房,洗脸进食。几个年长的镖客商量着,一面派人折回宝应镖局,调请帮手;一面打算按江湖道,求请洪泽湖的大豪红胡子薛兆相助。此人在洪泽湖,包揽水陆码头、车船、脚行,手底下有许多打手和门徒,很可以借重。并且他久居洪泽湖,地理也熟,联络官绅也好,可称人杰地灵。
这个主意,人人都以为然。肖守备和白伦彦店主,都主张跟豹子无须讲面子,应该立即报官请兵搜湖剿匪。并说机会稍纵即逝,须赶快办理。这样办法,镖行群雄有多半不愿意,认为丢人,也怕没什么用。倒是围剿火云庄之事既属实情,官军拿不到要犯,势必要追赶下来;恐怕不出今晚明早,官兵必要赶到此处。那时候,镖客忙着搜镖,官军忙着剿匪,官私同办一件联手的事,最易引起枝节,闹出误会,至少也难免互相掣肘,泄漏机关。这件事必须趁官军未到,迎头先去疏通一下。俞剑平自然把这件事托付肖守备。
肖守备当即应允,脸上不无疑难之色,因为直到此时,剿庄官军究有多少兵,带兵官是何人,甚至是漕镖,还是抚镖;是练营,还是绿营,目下全未探出,简直无法迎头求见。还有火云庄附近,本有少数镖客,在药王庙中算是留守,实是暗窥武庄主的动静。现在火云庄被剿,仅从豹党口中喝出,镖客自己人至今仍未赶来送信。大家对此不胜嘀咕,而且渐渐起了疑虑,生怕留守人遇着不测。
当时仍由军师智囊姜羽冲分派,请年轻的镖客时光庭、李尚桐两人,火速结伴,坐小船仍顺北三河往回里走。先到决斗之处;在那借寓的民宅中,原来还有几个留守的人和二十多匹骏马。就请李、时二青年,先到借寓处,转烦留守的人回宝应送信邀助。至于李、时二人,可以改走旱路,把那二十几匹骏马带到这星子坝店里来。
李、时二人应声而起,立即驾小船出发。他俩刚走,在北三河留守的镖客,已将那二十多匹马改由陆路送来。他们已得知大众追豹入湖,便自作主张,一路访问着;寻到此间,李、时二人竟扑了空。幸喜留守的人很心细,还留下一个趟子手和一匹马,跟房东也留下话。李、时一到,略一寻思,教这趟子手回宝应送信,李、时二人便又往回走。
这边码头上是俞剑平等大众,因投店已晚,各店客满;人数较多,一店不能容,就分住在两店,两店又隔在两条街上。俞、胡、姜等住在一处,俞夫人丁云秀另辟一室;马氏双雄引着一些青年镖客,住在另一处。饭罢吃茶,大家精神又是一振。决斗的时候,这些人并没有怎样交手,只在截豹时,拚了一阵;现在一路穷追,耗时过久,大家未免饥渴焦急。此刻饱餐痛饮,大家又纷纷地出主意,此时不到二更,这些镖客在店里哪能坐得住,这个借口要出去凉爽凉爽,那个借口要上街买东西,有的说近处有朋友,要去看看。
这时候,铁牌手胡孟刚屡跌之后,嗒然若丧。平素顶数他嗓门高,现在顶数他没有话;只有唉声叹气,喃喃地骂街,也不管豹子是俞剑平的何人了。倒是振通镖客沈明谊、戴永清、宋海鹏等,很替镖头招待诸友,向受伤的人道劳。
九股烟乔茂只搔头皮,冲着镖客们打听:“我说,你在这湖里头,有熟人没有?”
岳俊超听了,只微微一笑。追风蔡正就接一声:“我们的朋友只在岸上有,倒是乔师傅的朋友,许是在水里头住吧?”
乔九烟把眼一挤道:“嗬嗬嗬!您别挑字眼,我问的是真的,哪个王八蛋才冤人哪!”戴永清笑道:“我们乔师傅最有口才,善会挖苦人。”
他们在斗口;胡孟刚听不入,也没心思劝阻,站起来走到店院中了。院中月影迷离,很有人纳凉吃茶。胡孟刚走来走去,独自沉吟。沈明谊忙跟了出来,暗陪着镖头。
俞夫人丁云秀独住在一室,此时还未歇息,有她两位师弟跛子胡振业和肖守备,以及门下弟子左梦云、盟侄没影儿魏廉等,相陪共谈。俞夫人对左梦云说:“你去请你师父来;或者你径直告诉你师父,请他和姜五爷商量一下,还是赶快找红胡子薛兆去吧。这湖太大,我们人少,是搜岸上,是搜湖中?实在调派不开。再说……”面对胡、肖道:“再说你看袁师兄那意思,跟我夫妻成了仇人了。这件事情的结局,真不堪设想。”
左梦云应声出去,胡跛子对丁云秀道:“师姐,你趁早怂动三哥,就教肖九弟报官吧,这事决不能够善了。”俞夫人浩然长叹道:“真真想不到,三十年同门至好,反颜成仇。我看袁师兄比从前更狠更辣了!”
胡跛子嗤道:“他辣,哼!早晚教他尝尝。我说九爷,咱们得替三哥三嫂想办法。就凭咱们在江北,人杰地灵,还能教他远来的和尚给较短了不成?”
肖守备扪着微须,端坐思索:自己的假期已迫,应该怎么帮掌门师兄一下?其实报官正是正办,师兄、师姐意思犹豫,不以为然,该怎么办呢?肖守备想借端把胡跛子邀到外面;可是身未动,俞夫人已猜出来了;忙拦道:“五弟、九弟,我谢谢你们的主意。可是你稍等一等,听你三哥的招呼好不好?为了寻镖免生误会,咱们报官托托人情,是可以的,你们可千万别私下里请兵剿匪。你三哥请来的朋友,全是些江湖上的武夫,不晓得官面排场,内中又有绿林中的人。五弟、九弟,绝不能不顾虑这一点。”
镖行群雄全都七言八语议论,十二金钱俞剑平在船上,已与智囊姜羽冲商定办法,此刻向众人逐一道谢道劳。末后便由智囊姜羽冲发话:“诸位前辈,诸位仁兄,刚才我们已然商量过了,这湖地面辽阔,岸上湖心全不易搜访。俞大哥本打算明天备礼去拜访红胡子薛兆。可是转念一想,稍缓一步,恐怕访断了线索。现在我们的马已然来到,我们此刻就去拜客。诸位在店中千万小心,此地是红胡子薛兆的天下,又有地方巡检、水师营、绿营驻防。你别看豹子率领大众可以任意横行,我们当镖客的若是三五成群,乘夜乱走,就许碰在钉子上。咱们的人个个雄纠纠的,又带着兵刃;碰见了红胡子手下人,就许疑心咱们是来夺码头,闯字号。碰见了官人,见咱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