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第2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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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道:“关壮士没说,你也没问?”
呼王道:“是。”
老人道:“为什么?”
呼王道:“孩儿跟这位,是怕化友为敌。”
老人点头:“我明白了,关壮士确是位值得交的朋友,你跟关壮士惺惺相惜,也是必然的,你为什么没让我知道?”
呼王道:“不到万不得已,孩儿不愿惊扰您老人家。”
老人道:“后来你又怎么知道,关壮士是为什么事找我了?”
呼王道:“这位他认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种事不能躲避,也不该躲避,他只有告诉孩儿。”
老人道:“这种事是不能躲避、也不该躲避,所以你认为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了,才带关壮士来找我了。”
呼王道:“也不是,孩儿是败在了这位手底下,才不得不带他来找您。”
老人道:“你该带关壮士来找我,这么做对,还好你守了信诺,带关壮士来找了,没有陷我于不义,陷你自己于不孝。”
呼王浓眉又扬:“孩儿已经告诉这位了,虽然孩儿败在他手,不能拦他找您,可是他要是冒犯您,孩儿还是会以死相拼。”
老人变色,沉脸叱:“胡说,刚说你没有陷我于不义,陷自己于不孝,难道你没听见?”
呼王道:“孩儿听见了。”
老人道:“那你怎么还要陷我于不义,陷自己于不孝?”
呼王道:“义父!”
老人道:“不要再说了,不许你管,不管关壮士对我怎么样,你只许听,只许看,不许管,听见了么?”
呼王微低头,道:“孩儿听见了。”
老人转望关山月,道:“关壮士,你说得对,这的确是天意;天意既让你找到‘科尔沁旗’来,就也是我该还债的时候了!如今我就在你眼前,伸手可及,来吧!”
呼王猛抬头,两眼暴射威棱,直逼关山月。
老人淡然一句:“伦儿,你听见我的话了!”
呼王转望老人,要说话。
老人霍地转望呼王,目光如冷电,威态立现。
呼王没说话,两眼威棱敛去,又低下了头。
老人也钦去威态,又望关山月,道:“关壮士,请动手吧!”
关山月没动,道:“老侯爷那位贴身霍护卫,一再跟草民说,老侯爷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
老人道:“关壮士听不得这句话。”
关山月道:“不,草民听得。”
老人微怔,讶异:“关壮士听得?刚才?”
关山月道:“老侯爷跟那几个不同,老侯爷本是当朝之臣,那几个则是弃宗忘祖,卖身投靠。”
呼王望关山月,面有异色。
老人道:“关壮士这是说?”
关山月道:“各为其主,草民不能怪老侯爷,何况老侯爷在受命之初,也曾力谏不可。”
老人道:“关壮士。”
关山月道:“草民句句由衷。”
老人道:“我倒不是怀疑关壮士句句由衷,我也不怕关壮士言不由衷,我既有还债之心,并不怕死,我只是说,亲仇不共戴天,关壮士不能……”
关山月道:“亲仇是不共戴天,可是草民的仇已经报了,残凶没漏一个。”
呼王叫道:“阁下!”
关山月道:“草民只请王爷知道,王爷不必以死相拼了。”
呼王一阵激动,一时没说话。
恐怕是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老人道:“关壮士。”
关山月道:“老侯爷也请不要再说什么了,如今老侯爷对草民有的只是恩。”
老人跟呼王都一怔。
老人道:“恩?”
呼王道:“阁下?”
关山月道:“老侯爷身边,是不是有位叫虎妞的姑娘?”
老人神情一震:“虎妞?”
关山月道:“正是!”
老人道:“关山月问这位叫虎妞的姑娘……”
关山月道:“草民自进入江湖以来,除了找寻仇人,就是找她。”
老人道:“那么关壮士找我问?”
关山月道:“据草民所知,这十年来,她一直在老侯爷身边。”
老人道:“原来关壮士知道她。”
关山月道:“草民怎么会不知道她,十年来,草民无时无刻不思念她。十年前,‘辽东’‘千山’下,草民顶着大雪上山打柴,托她代草民照顾草民的义父,那些残凶来到,杀害了草民的义父,她则冒充关家唯一后人,让那些残凶误以为杀老掳小,斩草除根。任务达成,携她而去,并没有留住那里等草民回来,救了草民一命,也替关家留了一条根,这是大恩。”
老人跟呼王都动容。
老人道:“没想到她是这么一位姑娘,是位义女。”
关山月道:“她确是这么一位姑娘,确是位义女。”
老人道:“关壮士不来、不提,我不知道那位关将军另有后人,仍把她当成关家的唯一后人,她至今都没有告诉我。”
虎妞口风紧。
关山月忍不住一阵激动,道:“这么说,她确在老侯爷身边?”
老人没答反问:“关壮士跟她是?”
关山月道:“她是草民的邻家女,草民的玩伴。”
老人道:“十年来她一直在我身边,恐怕也是霍护卫告诉关壮士的?”
关山月道:“正是!”
老人道:“十年前,霍护卫回京覆命,身边带个小姑娘;霍护卫说是关家唯一后人,稚龄孤女,不忍杀害,怕遭那几个害,所以把她带回。我见小姑娘长得挺好,霍护卫一个大男人家,带在身边也多有不便,更怕日后让那些大府邸见着要了去,而且小姑娘不哭不闹不怕,也相当坚强,我很喜欢,也为了赎罪,就把小姑娘要在了身边,更收为义女,十年来我视同己出,她竟也视我如父,十分孝敬。”
关山月道:“霍护卫也是这么告诉草民。”
老人道:“一个成菩萨、成佛的人,不会说假话,可是关壮士并不放心,还是要来亲眼看看,是么?”
关山月道:“霍护卫愿以性命担保,还有另一位也愿以性命担保,这两位草民都信得过。”
老人道:“还有一位也愿以性命担保?”
关山月道:“这位也是侯府的护卫。”
老人道:“也是我府的护卫,谁?”
关山月道:“孙美英孙姑娘!”
老人轻叫:“孙美英!他俩在一起?”
关山月把孙美英跟他作伴,找霍护卫的经过,概略的说了。
听毕,老人叹道:“感人至深,又一位有情有义的女子,愧煞须眉,愧煞须眉!有情有义的人都离开了‘神力侯府’,‘神力侯府’成了什么所在,也就可想而知了。”
关山月知道老人何指,但他没有说话。
他不好说什么。
可是,呼王说了话:“‘神力侯府’还有您在!”
老人神情有点异样:“如今我也不在了,看他能把‘神力侯府’弄成什么样,看他又能撑多久!”
呼王浓眉一扬,道:“要不要孩儿上京一趟?”
老人道:“不用,要你去我早就让你去了。”
呼王还待再说。
老人道:“傅家的家务事,不说了,让关壮士听了笑话。”
关山月也明白老人何指,他还是不能说什么,只道:“草民不敢。”
老人目光一凝,转了话锋:“关壮士如今找来了,要万一所见不如所闻呢?”
关山月道:“草民刚说了。”
老人道:“我是说万一。”
关山月道:“那草民恐怕要冒犯老侯爷了。”
老人道:“我会让关壮士知道,所见是不是如所闻。”
关山月目光一凝:“老侯爷是说?”
老人道:“关壮士一定想见见思念了十年的人吧?”
这还用问?
关山月心头一阵跳,道:“正是。”
老人道:“她跟我来了,如今也在‘科尔沁旗’。”
关山月道:“草民知道。”
老人道:“我相信,一旦她知道关壮士来了,也一定急着见关壮士。”
应该是!
关山月没说话。
这句话关山月不好接。
老人道:“我这就让伦儿带关壮士去见她。”
关山月心头又一阵跳,说了话:“谢谢老侯爷。”
老人道:“关壮士不要客气,我本来就该让她跟关壮士相见,甚至我也该让她跟关壮士回去。”
关山月猛然一阵激动,道:“老侯爷。”
老人道:“不管怎么说,当初是把她劫掳离家的,如今放她走,是天经地义。其实,就是我不放她走,关壮士要带走她,我跟伦儿也拦不住。”
这恐怕是实情实话。
关山月没承认,也没否认,没说要带虎妞走,也没说不带虎妞走,他不好说。
其实,不必说,什么都不必说。
他找虎妞是为了什么?
带走虎妞是天经地义。
老人沉然了一下,又道:“我没想到会有这一天,虽然该放她走,虽然放她走是天经地义,可是相处十年,情同亲父女:心里很舍不得。”
可以从老人脸上,看见他心里的不舍之情。
这假不了。
也装不出来。
老人不是那种人!
这也是人之常情。
尤其是老人,他能带虎妞远来“蒙古”“科尔沁旗”,足证他疼爱的、信赖的,只有这个义女了,如今面临生离,怎么舍得?
关山月也为之不忍,道:“虎妞无论走到哪里,她永远是老侯爷的义女。”
老人微显激动,看得出,老人是一直强忍,微显激动是忍不住了,连话声都带些微颤:“谢谢关壮士。”
关山月道:“草民不敢当。”
呼王也看出来了、听出来了,上前一步,道:“义父。”
老人抬手拦呼王,眼望关山月:“要是关壮士所见不如所闻,尽可以回来找我,我就在这儿等关壮士,绝不会让关壮士找不着我。”
这也就是说,他不会逃避。
老人这么一个人物,他的话绝对信得过。
关山月道:“看老侯爷的不舍之情就知道了,草民再来见老侯爷,应该是来辞行。”
呼王两眼奇光一闪。
老人微笑:“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在这儿等着。”转望呼王:“去吧!”
呼王恭应一声,转向关山月:“阁下,跟我来。”
他转身外行。
关山月向老人欠了欠身,跟着呼王出了书房。
老人望着关山月出了书房,脸上浮现异样神色,身躯泛起了轻颤。